第67章 6
作者有话要说:</br>唉,疫情好苦啊,希望早点过去
崇晏托人打听了许久,终于找到横波与她舅舅落脚的地方。
崇晏与小二打听了一番,知道了许多细节。原来她舅舅是名赤脚医生,多年来在乡间给穷苦百姓看病。这次他回乡祭祖,机缘巧合收到了李丛兆写的信,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甥女。他随即变卖了祖宅,筹集银两赶来京城、为横波赎自由身。苏府待下宽容,既然她有家人来寻,便象征性地收了点点钱、顺利地除了她的奴籍。舅舅难得来一趟京城,职业病犯了、自顾自忙着在各个医堂、病人之间看病问诊,忙得不亦乐乎。横波跟着他到处问诊,她聪明伶俐,学得飞快。
他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在门口的槐树下,天色黑了,他远远地瞧见两个人影由远及近走到他面前,他看到她的嘴角渐渐扯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然后雀跃地跑到他面前来。她如小鹿般来到他面前仰望他,额头微汗,眼眸亮如星辰。
他们两个人像是傻子一样,面对面笑了许久。更深露重,他瞧见她满面风霜,心疼极了,连忙找出绢子来给她擦脸。她一时羞红了脸,却没躲,二人正笑着,舅舅过来寒暄了几句。听说崇晏是献阳王世子,他略有惊讶,恭敬地行礼作揖后才进客栈。
皓月当空,他们肩并肩走在夜空之下,点点星子在天鹅绒的夜幕中闪耀。他莫名心动,低声说:“你能和舅舅相认,真是天大的喜事,苏家没有为难你们吧?”她摇摇头,他又问:“你和舅舅相处如何?”天黑灯暗,她掏出纸笔来却发现什么都瞧不见,只能朝他点点头。
他心中悸动,但是一时也找不到头绪。他支支吾吾,犹豫了半晌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觉得自己傻透了,想着无论如何得说点儿什么,她此刻却正好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他。他一愣,接过来一看,隐约能看清信封上确实是她的字迹。他笑道:“这我得找个地方好好看仔细了。”
他正张望着哪里有烛火,横波伸手拦住他,他一愣,她连忙缩回手,烧红了脸摇摇头。他霎时懂了,将信揣进怀里,拍了拍衣襟说:“我回去再看。”
她眼中似有星辰,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说不出话来,只是垂首扭头回了客栈。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不愿意回去。
可等他回去看到了信,却再也开心不了了。她说,她这几天跟随舅舅看病问诊,迷上了杏林之术。她已经和舅舅说好了,会随着舅舅一起游历一起走南闯北,为他这个赤脚医生做医女。她明天天一亮就要走了,今天大概是最后一面。
她说她这辈子第一次有自己想做的事,她要学医,哪怕千辛万苦也要做。
他如遭雷劈,足有两三刻回不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捏信的手在抖。他心里就剩一个念头——她要走了,她居然要走了……
他才刚刚看清自己的心,才刚刚品尝到情窦初开的真正滋味,心上人就要这样离开他了。他在房里来回踱步了一晚上,到凌晨都没有睡意。最后他实在按捺不住,连衣服都没换便重新去客栈找她。
他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求她留下来,求她嫁给他。他想好了,她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留在他身边,他便要把世间最好的都给她。他有满腔满腹的爱意,要用一辈子慢慢对她说。
他打定了主意,瞬间脚下生风、越跑越快。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耳边有风呼呼地吹,脚下的路通往他心爱的姑娘。东方还未露鱼肚白,他急匆匆赶到客栈外,街道上空无一人,他独自在外面徘徊了一小会儿,意外地发现横波就坐在某个窗户下,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他凝视着她心爱的姑娘,默默一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咀嚼着爱情的甜蜜滋味。
可是,这甜蜜没有持续多久。他看见,她靠着窗户,在摇曳的烛火下,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书,时不时地摆弄着桌上的草药,甚至还尝了一口、立刻被苦得皱起了眉头。他远远地瞧见她这样喜欢自己做的事,难道他真的要为自己一己私欲强留她在身边、让她左右为难吗?
他一腔滚烫的热血渐渐凉了。
他盯着她,想把她的面容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手里的书舒展了下筋骨,刚一转向窗外便发现了他。他们隔得那么远,那一刹眼里只有彼此。
她似有喜色,从屋里跑出来,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微微喘着气。她眼中似有期待,他微微低着头,来时准备的那些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折断她的翅膀留她在身边呢?
他强咽下所有苦楚,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还好赶上了。”
她脸蛋红扑扑的,仰望着他。他心中苦涩,脑中空白,最后不知想起了什么,从脖颈中取下一枚荷包。他把荷包打开给她看,原来里面有一枚黑色扳指,像是玉质铸造。她不明所以,他却兀自将荷包挂在了她脖子上。
他哑着嗓子:“你今天启程游历,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有这个东西,不值什么钱,但是是我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希望它能保你一路平安。”
他说得轻松,可是这只玉扳指是他出生的时候嘴里便含着的。谁也不认得这是什么做的,只是啧啧称奇。建城公主把它当作护身符,从小到大都不许崇晏摘下来。他郑重无比地给她戴上,心中默念:一定要保佑我心爱的姑娘平安顺遂。
他们默默无言,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他说:“不管到哪里,记得给我写信,写什么都行。写路上的风土人情,写沿途的景色风光,写寻医的奇人轶事,写病人的人生百态,写喜怒哀乐……我们是——我们好歹朋友一场,记得给我报平安。”
她摩挲着脖子上的荷包,眼角似有泪光。她郑重无比地点点头,他知道,这就是告别了。
他所有话都堵在嗓子眼,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想让她留下来、或者让她走得犹豫不决,他不能这样自私。他现在只是她的朋友,他只能做她的朋友。
告别的时间这样短,他还没看够她的模样,启程的时辰便到了。天亮的时候,他故作轻松,甚至亲自送她出城门。他一言不发,佯作镇定,直到他们的身影走远了、看不见了,他终于忍不住跑到城墙上眺望,像傻子一样驻足许久。
他心都空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家,长公主以为他会带姑娘回去见她,他哪里有心思细说,只随口敷衍了几句便一头扎进书房、谁也不想理。他蹲在书房里,天天念着风花雪月的诗词、感伤怀秋,看起来像是疯了一般。他的心碎了,拼不回来了。
他浑浑噩噩地苦熬着,直到北方飞来一封信,信的署名是“傅横波”。
他如同垂死病中惊坐起,将信念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它揣在怀里、塞在枕下,这才觉得自己的心被拼回来了。她说她第一次离开京城、离开四四方方围起来的院子,这才知道天下有多么大,人世间有多么精彩。她以前的日子,真是虚度光阴啊。
他在心里说,遇到她以前,他曾经的日子也是虚度光阴。
他终于活了过来,勉强收拾了下重新过日子,可是他却觉得再也没滋味了。京城里的宴会应酬一样不少,他以前还算游刃有余,可现在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游走于其中、觉得无甚乐趣。
他常常在想,当他在此处浪费岁月的时候,横波在天边又学到了什么呢?她有没有一时半刻想起过他呢?
他从那之后就很少见到芙菱了,偶尔一两次在宴会上见到她,她像是故意躲着他一样,连个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他听太子哥哥提起过,自从他和苏家闹翻了,苏子城便开始张罗着给他妹妹相亲、招婿。苏家名门望族,配得上的女婿不好找,芙菱看得上的更加凤毛麟角,前前后后忙活了一年多,居然一个也没定下来。
有次在郡主的婚宴上他有机会见过一次,他恍惚间觉得她在看他,一转头,她明明在和别人说话。他心里莫名有些难过,好歹从小一起长大、相伴十几年,居然就这样相见不相识了。
他哥哥崇峻来信,言语中对苏氏多有不满。崇晏感慨,他不再是孩子了,以后大人间的争斗、朝堂间的阴谋诡谲,他再也躲不掉了。
大人的世界充满猜忌和阴谋,只有横波的信能带给他光明和自信。他在她的信里看到了山川河流,看到了京城绝没有机会见到的美貌江山和风土人情。她三两个月写一封信给他,他全都当宝贝一样收着,时不时便独自一人拿出来看。他每收一封信,便回一封。下笔时如有千言万语想写,可最后只是一两句轻描淡写的思念友人之情。
他经常残月之时仰头望月,心想月亮什么时候再圆啊?远去的人什么时候回家啊?
光阴荏苒,一晃三个寒暑过去了,他的信被收在宝贝匣子里、谁也碰不得。他又枯萎了,又想她回来又怕她委屈。
太子殿下催他大婚、娶岳王的表妹、拉拢岳王一派。母亲替他拦着,可他心里知道,他年纪不小了,他该大婚了,献阳王的婚嫁关系到京中势力划分、是站队的问题。母亲和大哥从不给他压力,可他还得躲多久呢。
某天他收到横波新送的信,说她到了京郊三十里外的驿站歇脚,很快要被安排去医馆做医女。他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这才惊觉,三年了,她终于回来了,这是她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骑上了马,连蓑衣都没有批,直接纵马向郊外的驿站奔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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