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3
献阳王小世子逛窑子,结果被不知哪里来的恶徒堵在房间里,没能一亲芳泽就算了,还挨了一棍子,这事儿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传得沸沸扬扬,崇晏想瞒着长公主,根本瞒不住。
长公主摸着他后脑勺的包,又心疼又着急:“太子殿下怎么能带你去哪种地方呢?不行,我得去找陛下理论。”慌得崇晏立刻拉住她,忍着头疼龇牙咧嘴地说:“这不能怪哥哥,是我央求他带我去的!”
长公主瞪大了眼:“你主动要去的?!”崇晏左思右想,决定自己咬牙揽下来。长公主皱眉打量他许久:“你这孩子在想什么?你在临江楼被打的事传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让芙菱和她哥哥听了怎么想?”
这次轮到崇晏蹙眉:“我去哪里关他们什么事?”
长公主:“欸你这孩子,我这不是替你们的终身大事操心吗?你们年纪轻不懂事,若是因为这个生了嫌隙,又或是一时上头气急了、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终身的话来。我们都是过来人,可不得好好看着你们。”她顿了顿,叹气道,“你父王在天之灵,肯定是希望你能和喜欢的姑娘早点成家、享天伦之乐的。”
崇晏是遗腹子,还没出生他父王便因为保护当时还是梁王的当今圣上战死了,爵位传给了崇晏的大哥崇峻,他大哥成王后驻扎在南边的封地、不与他们住在京都。崇峻在战场上伤了身体、注定没有子嗣,所以献阳王这一脉就只剩了崇晏一支独苗儿。他自小与苏芙菱青梅竹马,大家早就默认献阳王与苏氏联姻的事实,长公主不明白:“你也不小了,和娘说说和芙菱将来到底什么想法?只要你们当真彼此钟意,娘立刻找苏子城为你们说亲。”
苏子城是芙菱的大哥,是苏氏的族长,苏氏是存世九百余年的名门士族,历经四朝繁荣不衰。旁人看来他们两家如果真能结亲,那就是强强联姻、天作之合。长公主却说:“外人不明就里,豪门大户里的苦楚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你大哥,其实早就写信说过他对苏家的不满了,他说苏子城结党营私、私吞赈灾饷银、杀良冒功,他早就看不惯了。只是咱们家是封疆大吏,身份忌讳,你我又在京师,很多事情他说不出口、只能忍着。”
崇晏早已怔住:“娘,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长公主苦笑:“你一个小孩子,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喜欢苏家姑娘,我也觉得她是个好孩子,就算将来和苏家真的翻脸了,届时她是我家媳妇,相信她也能明事理。可是这事儿要你同意才行,你扪心自问,到底要不要和她过一辈子?如果你真心喜欢她,那咱们就得抓紧,不管多难,也得趁没闹翻前把事儿办了。”
真心……
一句话问倒了崇晏。其实,他从来没问过自己的真心。
他从小和芙菱一起长大,她出身名门,大家一直认定他们是一对,他也就稀里糊涂地觉得他们好像确实算是一对,和芙菱在一起,又轻松又理所当然。
可是……
此刻,只要一想到要和芙菱过完一生,他立刻感到从未有过的抵触和反感,像是被强行摁进了水里、喘不过气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同时,有双如秋水般的明眸出现在脑子里——他只见过那个女子一次,甚至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他对她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叫盈盈。他摸摸后脑勺,那个闷棍八成就是她打的。
真要和芙菱在一起吗?按照最优解把人生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没遇见盈盈之前似乎可以,可是为什么偏偏让他遇见她?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心中苦闷,干脆趁长公主不注意、跑出家门散心。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意识地四处乱逛,一抬头,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苏府门外。他正有些发愣,正好一头撞上了正要出门的管家。他从小经常出入苏府,管家自然认得他,欣喜若狂道:“世子殿下你可算来了,我家姑娘等你好久了!”说罢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就往门里拽。崇晏好笑道:“你家姑娘等我?”他太了解芙菱了,她骄傲任性,怎么会主动等他呢?
管家笑道:“我家姑娘虽不说出口,但是她想什么可瞒不住我。你们前几天吵架,她气得出城吃斋散心,没几天又忍不住要回来,你说还能是为了什么?”他连连摇头,“你们啊,可真是对小冤家。”
崇晏推脱不得,只能跟着他一路往内院走,走到半路恰好碰见了在花园里的芙菱。崇晏还没想好怎么说话,管家早已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便识趣地离开了。
崇晏探头一看,只见芙菱正一把一把掐了开得正好的芙蓉花、随手扔在地上。崇晏心中诧异,脱口而出道:“这花长得好好的,何必掐了?你不是最喜欢芙蓉花了吗?”
话音刚落,芙菱惊得回头,看到来人是他,先是一喜,随即便耷拉着脸色冷笑:“这花是我种的,我爱掐就掐,你管得着吗?”
崇晏觉得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涌上来:“芙菱,都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咱们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芙菱拿后脑勺对他:“我哪敢生您的气啊?劳烦您贵脚踏贱地,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崇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还火上浇油:“你要和什么样的人往来,自然是用不着告诉我的,我横竖也管不了你,你去烟花之地,坏的是你自己的名声,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何必白着急呢?”
他气急反笑:“是是是!我自甘堕落、我不知廉耻。可我又没弄脏苏家的门楣,苏家如此清白,以后我不高攀就是了。”说罢,他扭头就走,根本不等芙菱再说话。
他脑门气得嗡嗡响,隐约听见心里的声音——他不想和这样根本不了解他的女子过一生。他凭着这个念头拼命地往外走,根本没看清前面的路,一不小心便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他踉跄了两步险些摔了,好容易站好后正没好气地想发火,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丫头撞的他,眼下也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颤抖着肩膀。他一向不和下人过不去,登时就泄了气,柔声道:“起来吧,你别害怕,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这就走了。”
丫鬟抬眼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便低头收拾被打翻的盘子。崇晏往门外走,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丫鬟的背影和纤长的脖颈,莫名觉得很眼熟。他忍住心悸,走回去蹲在那个丫鬟面前。那姑娘察觉到他的去而复返,疑惑地抬起头,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崇晏终于认出了这双眼睛——
他欣喜若狂,惊呼道:“是你!”
盈盈明显没认出他,她如水般的眼眸盯着他,看得他心跳如擂鼓。她一脸疑惑,他惊喜地指着自己的脸,手舞足蹈道:“是、是我啊!你想起来了吗?盈盈姑娘?临江楼?”
她大概是想起来了,眼神闪躲不敢看他,似乎还想逃。他连忙挡在她面前,急切道:“你别怕我,我不是要追究你责任或是惩罚你的,我、我找得你好苦啊。你知道吗?”
他这样说,她的表情却更惊恐了,简直避之不及。他怕吓着她,不敢伸手去拦,只得用身体挡在她面前,语气急切又诚恳:“姑娘,我第一次见面时就说你别怕我,我现在还是要这样说。我只是、我只是——”
他语无伦次,忽然开始怨恨自己此刻的嘴笨拙舌。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一跺脚:“我知道是你打了我!”话音刚落,盈盈脸色煞白,面色如纸地僵在原地。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知道,但是我真不怪你,毕竟我们当时,是那样的身份。旁人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我猜到是你,但是我真的一句话没说过。”
他言辞恳切眼神真诚,大概是相信了他,盈盈终于慢慢放下了警惕,如黑葡萄般的眼珠子咕噜咕噜打量他。崇晏好奇地看了一圈,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苏府啊。”
盈盈姑娘放下手中的盘子,从腰封的荷包里掏出几样东西,崇晏定睛一看,是几张草纸和一支笔。她在纸上低头写字,崇晏愣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你、你不会说话吗?!”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倒是盈盈丝毫不介意,她抬头看了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等她写完、将纸拿到他面前,他仔细一看,纸上字迹娟秀,写着:我是被临江楼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多年来一直想逃跑。那晚打了公子后逃出去,被苏家小姐所救,辗转来到苏府为婢。
原来如此,居然如此巧合。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一直不会说话吗?”
她接着写:我小时候被姑妈养大,姑妈说我年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好了以后就不会说话了。
竟然是因病失声,又被人贩子卖到那种地方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钟意的女子居然会有这么悲惨的身世,顿生无限怜惜之情。他抬头看看四周:“要不,我和苏家说一说,放你自由身吧。”
他这样说,果然盈盈眼中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她写:苏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卖身契在这里,不能知恩不报。
她这样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盘算着一定要找芙菱把她赎出来。他正盘算着如何开口,她又写道:还没问公子的姓名。
他一拍脑门:“我居然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建城长公主家的,来这里做客,你就叫我——宋公子吧。”
她是不会说话的,但依然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还想问点别的,比如她还有没有亲人、如果离开苏府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可没他说出口,盈盈姑娘忽然看着后院,匆忙间写了几个字:我要去忙了,便风一般地离开,他拦都拦不住。
他站在原地,傻子一般不肯挪动脚步。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他做过的一个了无痕迹的梦,他居然这样神奇地找到了她。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低头笑了笑,终于抬脚出了苏府。
可是刚走没几步,他忽然回头看着苏府门口的石狮子,这才想起来,他和芙菱闹成这样,下次还能找什么借口来看盈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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