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7

作者有话要说：</br>闾阖子健已经疯了，她蒸煮的真实想法和他的理想不符，“你一个女神，你懂什么是正义吗？”他就想索性把蒸煮杀了，冒她的名字把他希望的正义发扬光大

        初月哭得满脸眼泪：“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她冲闾阖子健吼道，“你要找的人明明是我，你就冲着我来，我跟你走就是了，你放过他吧！”

        “果然如此，不可救药。”闾阖子健连连摇头，他冲玄武说，“你先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玄武不服气地冷哼一声，重晏的痛苦终于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挣扎着坐起来。他这样虚弱，嘴上功夫却不认输：“师弟啊，这么多年，你居然会心软、会心疼我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好的？怎么不通知哥哥一声啊？我一时高兴，说不定能把你的肉身还给你呢。”

        闾阖子健风轻云淡地笑：“我的肉身就留给你吧，我已经将生死看淡，你或烹或煮我都不在意了。”重晏脸色微变：“人呐，还是要活着最好，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闾阖子健说：“我猜到了，你想拿我的肉身来要挟我，我不受你的胁迫。我已经在准备身后事了，只是这关键的一步需要玄武帮我，她非要先找你报仇，若非如此，我是懒得见你们的。”

        玄武说：“不错，我们做了一笔交易，他教我报仇的法子，我帮他最后一次。”她看了看已然失去意识、只会不停重复“对不起”的芙菱，说：“若不是应龙指点，我怎么会想到利用这个芙菱来毒害青龙呢？这个芙菱心有魔障，想控制她实在太容易了。”

        芙菱这副样子，看来确实被玄武控制了，指望她清醒过来是不可能了。初月给重晏擦了下额头的汗，他一愣，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初月怎么能放心，他全身都在抖啊。他看上去那样不羁自若，其实都是强撑着而已。

        看来他是站不起来了，索性坐在地上说话：“初月什么都不懂，你为何要杀害她？你还有一丝廉耻和仁义吗？”

        闾阖子健嗤笑道：“廉耻和仁义？这话由你说出口，可真是滑稽。你错了，恰恰因为我知道她是谁，我为了她着想、想办法保全她的身后名，我才不得不做了这个决定。如果她如今的样子传了出去，我这么多年来在凡间为西姮女神造的势，就全都白费了。你以为，你百年前做的丑事是怎么遮掩过去的？若不是我求了玄武帮我用梦境控制了在场的百余人，让他们记忆混乱，她的名声早就毁于一旦了。”重晏冷笑：“我就说，短短百余年，他们怎么集体把当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闾阖子健说：“不错，我还散布各种谣言，总算把真相勉强遮盖了过去，一切都是我干的，我不想你这种人败坏了她的名声。师傅有句话没说错，肉身这种东西，迟早都会烟消云散，可是真正的圣人，怎么会无名？只要有人还爱戴女神、永远供奉西姮女神，她就会被永远记住，她的名字会永垂不朽！”

        他在说什么，初月当真是一句都听不懂。

        只听重晏继续说：“你在凡人中间借她的名头和皮囊讲经布道，转头却要杀掉初月，这算哪门子的保全名声，我当真是看不懂。”

        “你心知肚明。”闾阖子健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你这样拼命地保护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样的龌龊心思。”

        “那也是我一厢情愿，该千刀万剐的也是我一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师弟啊，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疯狗一样咬着我的时候，那时候你虽然疯魔，但好歹恩怨分明，不会随便乱杀人。”

        闾阖子健越说越愤怒，他咬牙切齿地说：“以前？你别我提以前！以前她是心怀三界、最公正严明的博爱女神，该死的当然只有你一个。现在呢？孱弱不堪就算了，她还——她还动了凡心！”

        这句话初月能听懂！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人，她这举动哪里能逃得过闾阖子健的眼睛？重晏挡在她前面，闾阖子健冷笑道：“若是门当户对，她动了凡心便正常婚嫁生子，自然轮不到我指手画脚，可她呢！我把你和苍生摆在她面前，她居然觉得你和苍生一样重，她背叛了天道、违背了伦常，你说，我能容她活下来吗？！”

        初月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原来那个梦里她没看清的人偶，居然就是重晏吗……

        不过更令她惊讶的是，原来她这么在乎苍生啊，她一个无主漂泊的元神这么在乎三界生灵，觉悟真是高！

        重晏看起来比她还要震惊，他侧过半个身子，她能看见他半张脸，只见他似哭似笑，似惊似喜，半晌，他露出一个满足的轻笑，然后转头说：“她这一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是我千方百计引诱了她。我这个老油条，男人看了人厌狗嫌，女人看了各个往我身上扑，这个芙菱姑娘不就是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找错了人。”

        初月大骇，引诱？他引诱她了吗？不错，他确实费尽心机讨她的欢心，他带她跑出去看流星，送她在指尖跳舞的星辰，他还送她两仪扇、让她天下人面前大出风头。他这样做，天下有几个女子能抵抗？她自问不是铁石心肠，为之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是被引诱了吗？她不信。

        她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不顾大敌当前、抓着重晏的胳膊说：“我有眼睛、有一颗心，我不信你费尽心思、仅仅是为了引诱我。”

        他浑身战栗更胜之前，他抬手，好像想抚摸她的手背，停在空中半晌，最终收了回去。他毅然决然地对闾阖子健说：“师弟你瞧，我如此玩弄她的感情，她却心甘情愿浑然不觉，你都这样提醒她了她还执迷不悟。我本来想让她尝尝为情所困的苦楚、报我当年一百零八道天雷和这一百年在人间服苦役的仇。你这样一说，我倒真是平白生出些愧疚之情。算啦算啦，索性告诉她实话吧。”

        他抬起手，却是将她挽住他胳膊的手狠狠推开。他没有看她的眼睛，眼底通红：“初月姑娘，我一早说过我是个道德低下的烂人，你偏不信，坚持投怀送抱。如今我师弟拆穿了我，我也不好再欺骗你啦。你就当是涉世未深交的学费，以后看男人，可得睁大眼睛了哦。”

        她不可置信，他狠狠转过头、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她又不争气地流眼泪，对面的闾阖子健此时冷笑道：“师兄啊，你几千年来深陷情劫不可自拔，被折磨了这么久都没松口过，现在三言两语想撇清关系，你以为我会信吗？”

        重晏双手一摊，求饶道：“师弟师弟，咱们打个商量，我这次是真心悔过啦，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把我再交给那个臭婆娘，我实在是不想在进那无限梦境了。”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形容猥琐地捏住初月的手：“实在要惩罚我也行，把她也让我带进去吧，梦中太无聊，这小妮子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让她陪我——”

        他话音未落，初月便忍不住抽出自己的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她瞪他，气得眼都红了。他的脸被她打偏，不怒反笑：“你这姑娘真是不好伺候，当初拒绝你你不开心，现在要你陪伴你又不开心，女人心海底针，好难琢磨啊。”

        闾阖子健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两圈，忽然笑道：“师兄啊，你这戏码若是当年演来，说不定我还会信，只是现在，已经晚了。”他摇摇头：“你不必费心了，我对你或者她，都没有兴趣，我元神已经快消散了，只是最后想来见你们一面说说话。”

        初月心想那我还要谢谢你了啊，他身旁的玄武插嘴道：“不错，要你命的人一直只有我，不是他。他要的是这丫头死。既然她也是受了你的蒙骗，我就不再为难她，放她平安离开就是了。”

        她这样说，初月心中顿生疑团，不及多想，重晏托起她的手摸了两下，满脸遗憾道：“可惜啊可惜，我还挺喜欢你这个皮相的——”

        初月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个巴掌，她真的受够了，似乎她的样貌藏了许多秘密，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说实话。他揉了揉红肿的脸颊：“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连打两巴掌也太过分了吧。”他指着神志不清的芙菱说，“你看芙菱姑娘，又漂亮又体贴又懂医术，那九死半生草还是她带过来的，你以后要多请人家指教指教。”

        在宽大的衣袖下，他紧紧捏着她的手指，他话语虽轻飘飘，眼神却死死盯着她。她有些分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一时间千头万绪，正想开口问他，等了许久的玄武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只见她轻松一招手，登时像是有个无形的手抓住了重晏的脚踝、将他一把拖到她脚下，初月能清楚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咔咔声，他咬碎了牙一声不哼，下一秒玄武便一脚踩上他的侧脸！她嚣张至极，俯视着他说：“这次想从哪里开始呢？”

        重晏吐出一口血沫来，笑道：“要不从油锅地狱开始吧？我洗个澡先。”

        玄武一怔，随机拿脚底狠狠碾他的脸。他侧过头，满脸分不清是汗还是什么，他眼睛一瞬都不眨地盯着初月的脸，初月瞧他眼神坚毅又视死如归，仿佛在同她无声地告别，不由地心中打了个寒噤。她再仔细体会了他方才说的话，这才惊觉他之前是在与她撇清关系、让她逃出去后去找花草木界求救。初月又气又急，这人长了一张刀子嘴，却用这么伤人的话护着她。

        她不能就这样逃跑，她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怎么能想出救他的办法？！闾阖子健也好、玄武也好，她真的知之甚微啊。

        她拼命地在想法子，泪眼婆娑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一个表情。他漆黑的眼眸中像是闪过万千星辰，她想上前，却被玄武隔空拦住。她动弹不得，只得远远地向他伸出手——

        你有多少真话还藏着掖着，告诉我，告诉我！

        他也一样丝毫不能动弹，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她隔空相望。他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嘴角含着笑，又像是在安慰她叫她别怕。最后他动了动嘴唇，她清楚地分辨出来，他在说——

        保重。

        初月一愣，什么保重？她本能地要拒绝，他却淡然地笑了笑。她疯狂地哭，边摇头边喃喃着“不要”，闾阖子健隐隐察觉出不对来，重晏抢先他一步，有黑色的烟雾汇集在他指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射到了初月的眉间。初月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结果等那烟雾消失她放下手一看，只见周围的场景已然消失，倒地的重晏、嚣张的玄武和闾阖子健，还有无法动弹的丹枫会津……他们统统都不见了！

        周遭是黑漆漆一片，初月茫然四顾，这是在哪儿？她以为自己又双叒叕入了什么奇怪的梦境，连忙掐了自己一把——是痛的！她没有做梦！

        她连忙爬起来，四处查看一番后终于确认，她这是在一个结界里。

        这就奇了，会津说过轩辕山有结界，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里随意开传送门，那她这是在哪儿？她是怎么被传送到另一个结界的？

        重晏他们还在外面，他们还有危险，初月跑起来想找出口，可是这里像是没有尽头的荒原，到处都是乌漆嘛黑的，只有一点点光勉强照着脚下的路，她跑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类似门的地方。

        这门好生奇怪，一片漆黑的虚空中有扇石壁，乍一看还不显眼，她摸了几下，那石壁两侧居然出现了两行字——

        皎洁皓白抷中月，照不进我无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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