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28
作者有话要说：</br>上渊打卡上线又秒下线
他的想法很简单：你是个女神，你可以接受你不喜欢任何人，也可以接受你嫁给任何人，除了你徒弟。如果你非要违背伦常喜欢一个徒弟，那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啊
无间门，无间门……
初月好像听丹枫提起过，这是巨兽混沌特有的一个结界，除了他本人以外，没人能进来。初月思索一番，看来她是被重晏送进了他独有的结界里来了。
她心下着急，便用法力推了几下石壁，这石壁居然真的和一扇门一样，三两下便推开了。她心下一喜，抬脚便蹦了进去，只是脚一落地，便觉出不对来——回头一看，刚才那扇石门已经不见，背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面石壁，她不知为何已经出了结界了。初月这才慢慢想明白，重晏先是把她扔进了他独有的无间门，这门里有一扇出口，连接着四海八荒某处不知名的石洞，这才把她送了出来。
她心叫不好，她不能留在这里，她要出去找重晏和会津他们。来时的那扇石门已然消失，看来得另寻他门了。她不敢耽搁，连忙顺着山路往外走。墙壁上有火把，她拿了一个在手里点着，照看脚下的路，她走了一刻钟后慢慢发现，这山洞可真大啊，走了这许久，除了光秃秃的石壁和山路外什么都没有，四周密不透风，火焰连一丝丝晃动都没有，她这如何才能出去啊……
不知哪里传来一丝极轻微的石子跳动的声响，她连忙竖起耳朵、拿火把照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可是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相反的方向又传来两下脚步声，她举着火把晃来晃去，却依然什么也没看见。她心道坏了，这里她人生地不熟，重晏在危难的最后时刻才不得已把她送出来，只怕这无尽的黑暗里藏着未知的风险，她得赶紧离开才是。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可这山洞跟无底洞一样，她又走了半个时辰，竟然和刚才一模一样，她脚下一停、耳朵一竖——又有脚步声了。
她幻听了吗？还是这里真的还有别人？横竖她一时三刻也走不出了，她索性顺着脚步声寻了过去。说来奇怪，她跑的时候那脚步声追着她；现在她追过去了，那脚步声反而像被她驱赶一样、越跑越远。初月偏不信邪，也拼命追了上去。这山洞里太暗，她跑了没一会儿忽然踩上一块石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连忙伸手扶住墙，她一直追逐的脚步居然也停了下来。
初月特别奇怪，脱口而出地问：“你是谁？”
那人脚步似有迟疑，然而只留下一个背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黑暗中。初月顾不上脚伤，正要跟上去，手下却传来异样的触感，这山洞石壁上似有怪异。她心下一动，这石壁上似乎雕刻了什么东西。
她立刻拿火把照了照，这石壁上果然雕刻有东西，她刚才摸到的，是一面等人高的人像的一片衣袂。她不由地往后站了两步，仰头一看——是个身着霓裳羽衣仙娥，长着她的脸。
又是她的脸，她不由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这副容貌似乎真的隐藏了许多许多秘密。
又或者，是她的身上隐藏了许多许多秘密……
石像上的仙娥挽了一个到她腰间的男童的手，正低头与他说话。这石雕栩栩如生，衣服上每个褶皱、身体上每条纹理都如此生动，入木三分，雕刻之人必定技艺高超、又对石像上的仙娥无比亲昵熟稔，才能将她雕刻得如此惟妙惟肖生动婉转。
初月从未见过如此生动的自己，明明是一样的五官，石像却是皎若秋月倾国倾城。抬起火把一照，那男童的脸却被毁去了，看不清面容。初月不由“啊”了一声，拿着火把四下照了照，跑了许久查看，这宽阔不知边界的石壁上竟然刻满了画像，全部都是这仙娥与那男童的日常生活，有教他读书认字的，有教他习武打坐的。那男童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渐渐长大、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只是全部面目尽毁。
初月心中无限惋惜，她的手不由地摩挲这石雕，这雕刻仙娥的人如此细心如此动情，每一凿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可这少年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尽数毁去了。
耳边似乎响起石头与骨头相撞的铿锵声，一下又一下，初月不由颤抖起来，她似乎隔着时空看到有人满脸绝望地砸烂少年的脸，她喃喃地伸出手，想阻止他——
不要。
不要毁掉他。
可是那人根本听不到，他徒手一下又一下把石像的脸毁了，手上、石头上鲜血淋漓。她出声想叫他住手，她出手想护住那石像，可是没用，她摸到的，只有已经毁掉的、被岁月侵蚀了所有棱角的残破石像。
初月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她跟随着那个人，他踉跄着脚步，一路砸过去，所有的浮雕都被他毁了脸，她根本无力阻拦。那人满手都是鲜血，口中不知呢喃着什么，似乎饱受折磨痛苦不堪。初月只能勉强分辨出他的轮廓，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女神像，然后将所有少年的面目都毁了。她跟着他沿着山洞不知走了多久，毁了不知几千几万幅浮雕。
她哭得无法自已，不要，谁也别碰他。
他是我的。
地上的碎石掺着鲜血，隔了这么久的岁月，血迹都变成了暗沉色，可她依然能感受到那毁像之人的痛楚与不甘。眼前的景象被眼泪打湿，她朦胧中仿佛看见那人扑通跪在最后一个巨大石像的脚边。他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他肩膀耸动，哭到力竭。她问出声——
你在等谁？
她抽泣着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肩膀，可是只碰到一片虚无，她看到的只是那人多年前留下的影子，她面前就只有一座两人高的女神石像，是她的面庞。
你在等我吗？
这些浮雕中的男子都是你吗？
没人回答她，只有这座隐隐泛着光华、顾盼神飞的女神像在这里。
她捂住嘴，这就是你对我的回答吗？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身形一滞，微微侧过脸看向身后。初月哽咽着捂住嘴，她看清了，那个深夜风尘仆仆赶回来却只能在窗外说想她的少年，那个只敢在她喝醉后疯狂亲吻她头发的少年，那个相伴带她去屋顶看漫天流星雨的怪人，那个宠溺地看她在天下人面前出尽风头的人，那个人……
都是一个人……
可是你为什么要毁掉浮雕中的男子？为什么不把这个女子一并毁了？
她哽咽着仰头看向那个巨大石像，终于明白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么明显的答案，一模一样的身影，为什么她今天才看清？
她在自己的石像面前，看到女神石像脚底有行字：生灵有所栖，凡人有所依，广厦庇寒士，明月朗照之。
人间的百年苦役，百年苦役，广厦庇寒士……
她趴倒在当年他跪下的地方，哭到说不出话来。
她趴在那里哭得日夜颠倒，恍惚间有人在一声声叫她的名字。她抽噎着抬起头，有只手在她面前晃。她擦干眼泪定睛一看，是、居然是——
上渊！
怎么会是上渊呢？他不是在昆仑墟为琰姬大人服役吗？她沙哑着嗓子：“上渊、你不是在昆仑墟吗……”他一脸担忧地看了她许久，脸色凝重：“小凤凰来昆仑墟接替我服役，结果我一回轩辕山就发现那里一片狼藉，芙菱半疯了，会津和丹枫中了毒，他们说——说那个混沌被抓走了，他临抓走前说你在不别山，让我来这里找你。”
他查看了她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后便把她扶起来。他仰头看了一下石像，若有所思地冷哼一声，拔脚便走。初月神志不清，被他搀着走了几步，无意间瞥到石壁上的浮雕——漫天的流星雨，有对男女当着天地成婚，这是所有石像中唯一没有正脸的，所以得以完整保存下来。
这漫天星栩栩如生，星宿的轨迹和她之前在附禺岛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如梦初醒般，紧紧抓住上渊的胳膊问：“重晏在哪儿？他被抓哪儿去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上渊似有所动，他的眸子盯住她的：“你为什么要关心他？”
她仿佛有了力气，顺着山路越走越快：“我都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我要去找他，我有话和他说！”上渊一把拉住她急道：“你想起来了？你想起什么了？”
初月想起了以前与重晏的往事，但是与上渊如何，她却不记得过去与他有什么瓜葛了。她现在没时间与他说别的事，只想先找到重晏。她追问道：“我是想起来了，我想我以前，就是他的师傅，我要去救他，他在哪儿？”
上渊气得额头青筋突起：“你已经想起他是谁了，他、他、他……他以下犯上、欺师灭祖，您为什么还要找他？！”她哪有功夫和他说这些：“你先告诉他在哪儿吧！”
“他死了！”他怒目圆睁道，“他这样的畜生早就该灰飞烟灭的，让他多活一百年已经是便宜他了！”
“那也是他和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初月脱口而出，上渊一脸受伤地看着她喃喃道：“师傅……”
初月没想到他也叫她师傅，可是她现在真的不想说别的，哄他道：“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救人要紧啊——”他抢白道：“为什么要救他？他自己造的业障自己去还，咱们为什么要陪他一起呢？”
见他无论如何不肯说，初月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推开他自己往外跑，就快见到曙光的时候，上渊从后面追上来抓住她的胳膊怒道：“你要去哪儿？你还要去救他？你就这么、这么宽宏大量，这种人都能原谅？！”
她堂堂正正地说：“我心悦他，有什么不能原谅？！”上渊听她这样说，如五雷轰顶般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她想着要不先回轩辕山吧，问问会津也行。她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洞口，外面日头毒辣，她一时不能适应，只能眯着眼，回头一看，山洞旁有个石碑，写有“不别山”三个大字。
她从来没听过这地方，就算她会一点腾云驾雾之术，也不知道去轩辕山该往东还是往西。她正焦急，上渊从后面慢悠悠跟过来，面色阴郁地盯着她的背影。她听到声响转过头，被他吓了一跳。她还想再试一把，抓着他的手好言道：“上渊，你一向善良温和，和他又没有过节，你救救他吧！他现在落入了玄武之手，那个无限梦境会要他的命的！”
上渊任由她晃着自己的胳膊，面色悲痛愈甚，仿佛她越求他越难过。他嗓音低沉：“你光心疼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跟他，你们在附禺岛，当真是好快活啊……”
初月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挑眉：“我怎么不知道？就算我不想知道，也有人想尽办法告诉我。来这里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以为你这一世涉世未深、被他引诱了，可你居然什么都想起来，还是执迷不悔……”
他眉眼冷漠嘴角带着讥笑，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谁、谁告诉你的？”
“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二师兄找过我很多次，他说你已经完全变了，我起初根本不信，可我现在发现他说的都是对的……”初月不可置信：“你怎么和他同流合污？”
“什么同流合污？他百年间在人间讲经布道、一心引人向善，他为了你的名声拼命遮掩，他哪里做错了，怎么就污了？倒是你一心护着的那个畜生，他、他到底哪里好了……”
她的心渐渐往下沉，上渊忽然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把她抓得生疼。他吼道：“你清清楚楚告诉我，你真的心悦他吗？我敬你爱你，把你当成女神高高捧在云端，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喜欢重晏那样的畜生啊？我呢？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又算什么啊？”
初月猜测，他大约也被玄武精神控制了，硬来是不行的，她话锋一转，哄道：“说得对，我就是要把他捉回来、再好好惩戒他。我的弟子，总该由我亲自教诲吧。”
“不必了，他已经被送到了他该去的去处，不必你我费心了。”
“哪里？”
“北荒冷水阁，他当年强取冷水阁宝刀，这么多年过去，他该把刀还给人家了。”他抬手指着山洞口的路口，是个三岔口，“往西可以回轩辕山，闾阖子健说只要你回去，他便解了蛇皮上的毒。”
初月心下一惊，居然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了，难道那无间门里的岁月与三界里的不同？来不及多想了，她问：“那别的路呢？”
他凝视她许久，脸色阴鹜，最后不甘愿地指向北边：“往那个方向就是北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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