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为免来回奔波，两人在镇上找了个旅馆落脚。
小旅馆的条件比不得青港市的酒店，但勉强称得上整洁，洗浴用品也齐全。不过李风池的房间电视机是坏的，他敲了半天没敲好。问前台要烟灰缸的时候提了一句，前台说坏了很久了，问他要不要换个房间。于是他没换房，只要了根充电线。来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原本打算晚上回去的。
石行舟倒是做好了要过夜的准备，不过也只准备了充电线和充电器罢了。除了手机，没别的东西需要伺候。证物和那本书都让韩巍先带回去了，石行舟将兜里揣的鞋套、塑料手套和空证物袋之类的杂物放下后就出了门。
他还处于负责李风池饮食的阶段，得带人去吃晚饭。
石行舟在李风池的门上敲了好几下，门才缓缓打开。
李风池站在门里边，只露了个头在门缝，问：“有事？”
“吃饭。”
“等半小时，我去找你。”
“你在干什么？”
“关你屁事？”
“……”石行舟怀疑李风池有双重人格，怎么单独对着他的时候就如此彪悍和刻薄。这人温柔纯善的人设自那次被他吓过后就彻底不要了。
“行。你进来吧。”李风池破罐子破摔，打开门一把将石行舟拽进来，然后用力将门关上了。
石行舟这才看见李风池半敞着衬衣，略长的发梢正滴着水。
“洗澡？”
“没有，手还不能沾水。下午被盖了一头灰，想洗个头。”李风池说着走进门旁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弯身将脑袋伸到出水口下方，“既然来了，搭把手。”
“行。”石行舟将外套脱下丢去床上，卷起袖子走到水池旁，说：“去浴缸那边，宽敞点。”
李风池弓着腰转了个身，脑袋伸去浴缸的方向，双手趴在浴缸边沿。
“仰着吧，好洗点。”石行舟取下墙上挂着的喷头，打开开关后调整水温。
“哦。”李风池听话地转过身，直接坐在地上，背靠在浴缸外壁，后仰着脑袋脖子搭在浴缸边上。
颈部的线条被拉伸，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浴室逐渐蒸腾起的水雾中，像某种引颈就戮的动物，皮肤下有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带着几分脆弱的味道。眼镜早已取下，双眼被屋顶的白炽灯照得微眯起来，睫毛下盖着的眼看起来湿漉漉的。
石行舟顿了顿，不得不承认李风池确实长得好看。他的五官拆开看并无特别之处，组合在一起就有种恰到好处的美。多一分会显得咄咄逼人，少一分又欠了些意思。和他的声音一样，有让人想亲近的力量。
作为精神科医生，有这样一张脸和嗓音，无疑是老天爷赏饭吃。
手指合着流水穿过发间，他发现李风池的头发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软，是偏粗和硬的发质，只因留得有些长，看起来倒像是柔软的。
李风池索性闭上眼，还挺舒服。
“挺专业，手艺和我家楼下理发店的小妹差不多。”李风池浅笑着说道，声音慵懒，在窄小的浴室隐有回声。
“话多。”石行舟淡淡说道，手下没停，只略用了些力气捏了几下。
李风池被他捏得昏昏欲睡，不再开口。
“侧一下，耳朵进水了。”石行舟说道。
“嗯。”他感觉到了，左边耳朵咕噜噜响，手艺还是差了点。
头侧过去的时候，石行舟的手没来得及挪开，手指捏在他耳朵上抖了抖想将水抖干净，于是李风池的唇软软地落在他掌心。
这一瞬，两人都愣住了。只有稀哗水声响在浴室，衬得这一刻格外漫长。
李风池先回神，抬手将他的手拨开，若无其事晃了晃脑袋将水从耳廓抖出去，然后继续仰头闭上眼，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石行舟呼吸缓缓，首次怀疑起自己的性向。他迅速将这颗脑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然后拿起洗漱台上的毛巾替他擦头发。李风池一动不动任他擦毛，乖得像快睡着的猫。
关掉喷头后，浴室中的安静仿佛有了重量，裹着潮湿的气息压得石行舟胸口发闷。他看着李风池微眯的双眼，目光迷离般落在地面，净白的脖颈上沾着水滴，衬衫领口被水浸湿，贴在后肩隐约显出肌肤的颜色。石行舟内心暗骂有一声“操”。将毛巾甩进洗漱台下的竹篓，他双手用力直接将李风池横着抱起来，两步迈出浴室走到床边扔上去。
李风池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丢下后才怒道：“你有病？”
石行舟弯身一把按住他的脖子，手指用力搓过去将那几滴水擦去，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开个玩笑而已。”李风池扯开他的手坐起身，揉了揉被他掐疼的脖子，道：“你吓我在先。”
“吓你一次，你撩我几次能扯平？”石行舟直起身，拿起床边的外套穿上。
李风池双手撑在床沿，没有转头只侧目瞥他一眼，见石行舟神色隐含薄怒，知道是触了这人底线了。于是浅笑一声说了句：“走吧，吃饭。”
他留手了，否则石行舟大概能被他激得杀人灭口。毕竟深信不疑的性向认知受到挑战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顶得住的。
真不禁逗。
一顿饭吃得阴云密布，石行舟全程黑脸。李风池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水煮肉片，喝了一口冰啤酒。心满意足地扫码付款，心情挺好，这顿他请。
第二天两人驱车来到学校，先找到钱浩的班主任了解情况。获取的信息很完整，也很典型。
钱浩是问题学生毋庸置疑，只是他同时也有点傻兮兮的英雄主义，会为弱小出头，也会为老人让座，同时也不妨碍他出去砸人场子打架斗殴。是非观建立得不完善，被人一点就着的类型。对于老师家访这件事非常反感，不愿与人谈及家人。经常旷课且不服管教，高中老师没有闲空拯救失足少年，升学率的重压下抓成绩还来不及。且他本就很少出现在学校，旷课累积数已在退学的边缘。
钱雪的班主任带着浓浓书卷气，一副大而圆的黑框眼镜架在不算太挺的鼻梁上，显得整张脸小巧可爱，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青春气。大约确实年轻，言谈间少了些为人师表的严肃感，是受学生欢迎的类型。
“钱雪父亲的事我听说了。虽然很遗憾，但未必是坏事。”方晴叹了一口气，将作业本竖起来在桌面上码整齐，放去桌角摞好，“钱振刚不是一个好父亲。”
“请详细说说。”石行舟拿着笔做记录。
“我去过她家几次，几乎每次钱振刚都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无法沟通。幸好钱雪那孩子也没什么需要纠正的问题，我走个家访的形式就回来了。钱振刚从不参加家长会，完全不关心孩子的成绩。连基本的生活照顾他都做不到，甚至还和孩子抢东西吃！我真是服了，怎么会有这种……爹。”方晴越说越气，看得出是想口吐莲花了，碍于身份硬生生忍下。
“和孩子抢吃的是怎么回事？方便说说吗？”李风池好奇道。
“钱雪经常不吃饭，一天能吃上一顿饱饭就算不错。我有时候会做一些方便存放的肉饼、蔬菜饼之类的给她，叫她带回家热热吃。结果经常收到她那个傻逼爹的微信！喏，你们看吧。”方晴没好气地翻到微信页面，递给李风池。
微信上频繁交流的一些信息中，看得出钱振刚言辞轻佻且粗鄙，废话很多中心内容只有一个——方老师做的东西很好吃，表示感谢以及请再接再厉。
方晴的回复通常只有冷淡而不失礼貌的“不客气”三个字，并不去搭茬他的其它表达，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欠奉，然而钱振刚依旧次次为食物的事发来微信，顺便油腻地撩几句。
“方便我拍个照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李风池说道。
方晴点点头。
“和钱雪关系好的同学有哪些？”石行舟低头写着。
方晴歪着头思考片刻，“没有吧……她只跟座位离得近的同学说话。但班里座位每周按列调换的，并不固定。她坐谁旁边就跟谁说话，一旦换了座位就不太交流。所以没有关系特别好的。”
“方老师除了经常带吃的给钱雪以外，和她还有过别的非教学相关的接触吗？”李风池拍完那些微信后，抬头看向方晴，唇边带着温柔浅笑，弯起的眉眼满是亲和力。
方晴的目光闪烁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从教学楼出来后，石行舟和李风池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坐在车里整理方才收集的信息，看是否有需要补充询问的内容。不远处的操场上有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跑步时大声喊出的口号让校园盈满青春气息，连吹过耳边的风好似都带着活力。
“有头绪吗？”李风池低头翻看着石行舟的记录，随口问道。
“动机不明。”石行舟点起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轻烟的时候微眯着眼缓声说道。
“谁的？”
“明知故问。”石行舟指尖夹着烟，胳膊搭在摇下的车窗上，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操场，思考动机问题。
“方老师有事隐瞒。”李风池合上他的记录本，伸手就去摸石行舟胸前的衣服口袋。
石行舟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手腕，眼中带着警告。
“烟。”李风池无辜地眨眨眼。
石行舟掏出烟盒丢给他，转头继续看车窗外，“理由？”
“她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头略微侧了一点，且目光看向右上方。这是典型在进行虚构的姿态。她一定和钱雪有过别的接触。”李风池低头点烟，略含糊地回答道：“钱雪的母亲五年前车祸过世，当时八、九岁的她显然不会有生理期。而今她十四岁了，从她使用的卫生用品来看，一定有人手把手教过她使用方法，那东西可不是垫上就完事那么简单。”
闻言，石行舟回头静静看了他半晌，神色透出几分古怪。
“精神科医生什么样的病人都有可能遇到，包括因生理期综合征导致精神压力过大的女性患者。”李风池笑了笑，似被他的少见多怪取悦了。
“这需要隐瞒？”石行舟不理解。
李风池顿了顿，转头一口烟吹去石行舟脸上，“你是不是警官学校毕业后再没看过心理学？方晴的打扮很传统，甚至偏保守和中性。虽然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但显然不是会跟陌生男人聊女学生生理期的人。”
石行舟哑然转头，他对这种事没概念，正常生理现象有什么好瞒的。
“还有要问的没有？”石行舟说道。
李风池右手夹着香烟，烟嘴一头时不时轻敲着自己的膝盖。思考的时候，他的左手会不自觉地去摸左耳上的细小金属耳钉，轻捻几下后放下手，说：
“我想见个人。”
https://www.lingdianksw8.cc/25395/25395060/6479822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