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回家吧白珈
如今政事已经全权交由了承稷自己处理，他也如我想的那样，离开了我的羽翼，反而更能大显身手。
随着黄奇报上来的日日奏报，我心下宽慰不已。我总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我阿爹用命换来的燕岐。
和阿凝拼死多给我的几十年，终是不负众望。
我领着承稷还有嫣儿梅妃，去了泰陵祭拜周伯珩还有阿凝。我看着如今成熟的承稷，对着自己父皇的排位依旧是一副凝重的样子。
不知他是否释怀了曾经周伯珩对于他的忽视跟冷落，或许如今身居高位的他有了更深的人生见解。
嫣儿领着梅妃阿梅塔公主一起行礼，阿梅塔公主继承了老注辇往后的美貌，也是个落落大方的孩子。
她脾气恭顺，也识趣知进退。我再三嘱咐承稷，哪怕是相敬如宾，也要尊重她。
嫣儿也承担起了一个主母的风范，对于远道而来的阿梅塔很是照顾。
我回过神来，默默的烧着自己手中的纸元。
嘴里不停的喃喃着：“阿凝，你说缘分这种事是不是很奇妙。如今嫣儿倒是成了你的儿媳妇，跟承稷两情相悦。”
纸屑被风卷起，却不忍落在我如雪的发梢上，像是阿凝默认着我的话。
“而承稷也长大了，燕岐也逐渐在恢复往日的生机。我倒是忙里偷闲了许久，像是承稷真的成了我有出息的儿子一般。”
说着我自己都忍不住的笑起来，纸屑也沾到我的嘴边，我似乎都能看到阿凝嘟囔着嘴说你想得美。
“好好好，知道你是个小气鬼。如今我完成了你的夙愿，把承稷养的好好的。我今日，其实是想来跟你告别的。”
我说完，有些紧张的停住了动作，屏气凝神的看着纸屑。可是纸屑分毫未动，倒像是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
“不过你放心，燕岐跟云渡，以后不会是敌对的两方。相反啊，我倒是觉得可以成为相互成就的伙伴。”
我笑着继续说道，一袋袋的纸元也烧得差不多了。我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还是全无反应。琇書網
我抱着自己的双腿，用手抚摸着烫金字上阿凝的名字。你啊你，周姝凝。
那日你该有多害怕，可是身为一个母亲，如果是我，我也会做那样毫不犹豫的选择。
感谢你，曾经像个太阳一样温暖着我最无助的日子。愿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姐妹。
我心中默念着，拍拍手就准备站起来。“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听到了我要离开了。”
说罢就站起来，却不想头上却突然掉下来一颗东珠。咚—！的一声，砸得我啊了一声。
却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那个珠子，稚红铃兰连忙问我怎么了，就连远处的承稷嫣儿他们也走了过来。
我有些懵的看着躺在手心流光溢彩的东珠，抬头望去，殿的上方是雕刻的两条盘踞的金龙，这东珠应当是金龙口含的。
“呀，这不是金龙衔珠的东珠吗，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嫣儿有些惊讶的说着，大家都好奇的观望着上方。
我摸了摸被砸疼的地方，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阿凝。珍重，再会。”我轻声的说道。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安排，我们一行人又匆匆的上了庙里为国运祈福。
庙里皆是令人心神安定的檀香，嫣儿跟承稷饶有兴致的去解签了。
我坐着休息，看着嫣儿羞红了脸跟承稷窃窃私语着什么。而阿梅塔却恭顺的站在我的身边，带着羡慕的望着他们。
我拍拍阿梅塔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好孩子，你也去求个签，拿给大和尚解签吧，这是我们燕岐的一种风俗。”
阿梅塔带着犹豫的看看我，又看看嫣儿他们。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也走了过去。
接下来就变成了三个人，叽叽喳喳。随后阿梅塔也红了脸，我和稚红相视一笑，不知这三人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承稷春风得意的走了过来，倒是阿梅塔羞得直低头。
“哟这是求到什么签了，皇后跟梅妃都红了脸。”我好笑的看着这三个人，打趣着说道。
皇后含羞欲怯的小声说着：“我们去求了子嗣签。”
“噢？”我马上放下茶杯来了兴趣，“大和尚怎么说呢？”
嫣儿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倒是承稷得意的说：“大和尚说孤以后会跟皇后儿孙满堂呢！”
我看着承稷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而阿梅塔站在他们的热闹旁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梅妃求的，可也是子嗣签？”我询问道。
阿梅塔羞答答的应了一声是，承稷又“热心”的强过了她的话。“大和尚也说了，梅妃以后也会有许多孩子承欢膝下的。”
我笑得合不拢嘴，直说着好好好。
我看着嫣儿跟阿梅塔的额头都出了薄汗，就让她们先下去休息休息吧。承稷就跟着我，一起在庙中走走。
走了许久，我和承稷一齐走到了后山的一处小瀑布处。僻静无人，百花竞艳，倒是别有一番禅意。
我回头示意稚红跟承稷的大林，在出入口守着，我和承稷两个人不拘小节的分坐到了一块大石边。
看着瀑布入泉，纷飞的水汽带来扑面的清凉，我倒是不忍心打破这番宁静。
“母后···”承稷是个心思敏锐的人，早早就察觉了我的不对劲。“母后可是有什么事，要跟儿臣说吗？”
我缓缓睁开享受着的眼睛，叹了一口气。终究要坦白的，都是要面对的。
“承稷，你从来没有好奇过，我是什么身份吗？”我悠悠的开口，想要找一个舒缓一些的开头。
承稷的目光有些闪躲，这么些年，怎么可能没有疑虑过呢。“承稷好奇过···但姨母若是不愿意说，承稷也不问。”
我看着承稷的眼眸，像是他母亲般的坚毅，我知道他没有说谎。
“一个女子，无名无份的住在代表着皇后的宫中，甚至是享受着皇后的待遇，你的父皇都不敢对我怎样，更是最后更换了身份，成为了你的养母。”
我淡淡的说着，心中回想着这几年的种种。
“任由是任何人，都会十分的担忧这样一个女子在自己的身边，承稷害怕吗？”
承稷面色凝重，却还是抿着嘴摇摇头。“若是姨母想要害我，多年来有无数次的机会。但姨母却兢兢业业的养育我，教导我。”
承稷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郑重的跪下，我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扶起他。
“承稷多年来未曾感激过姨母，没有姨母，就没有今日的燕岐跟昌顺帝，这是我应该坐的。”
随即在布满苔藓的地面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我心疼的拉起他，擦去额头上沾染的泥土。
“姨母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实，你不应该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牵着承稷坐下，徐徐说道。“你的母亲可曾跟你说活，在她之前燕岐还有一位皇后。”
承稷点点头，“是的，是已故孙国公的嫡女。听闻是一个传奇的女子，我母亲每每提到她，总是忍不住的啜泣。”
我看着承稷，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一进宫就跟你母亲像多年好友一般要好，跟你父皇的宠妃长得一模一样，我想答案是十分显而易见的了。”
承稷的眼中像是死气沉沉的湖面被投进了一块巨石般，泛起震惊的波澜。“姨、姨母，你是，你是···”
我叹息一声，“不错，我就是你父皇族谱上的元妻，裕天三年而死的孙后，孙祈星。”
承稷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嘴里说着怎么可能呢。
我按捺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就以一种比较轻柔的方式，诉说起了我们上一代的过往。
在这期间，承稷的脸色就犹如百鼓戏般变化万千，十分精彩。这怕是他十几年人生以来，最精彩的故事了。
假死离宫，剥皮画骨，对阵两军，最后偷梁换柱。
我说完了许久，承稷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定定的望着前方的土地。
我不禁握住他微凉的手，才点醒了一些他的失魂落魄。
“姨母，我没想到其中的故事竟然如此的曲折，更是可以用离奇来形容。”承稷说道。
我无奈的笑笑，“我跟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我今后的人生会如此的命运多舛。”
承稷看着我言语间是难掩的悲伤，立马焦急的说道：“不过姨母你别担心，如今我长大了，燕岐繁盛了，不会再让你经历颠沛流离了。”
我凝视着他纯澈的眼眸，我私心下也并不希望它以后会被时间的污浊而拖累，正如当初的阿凝不希望承稷是帝王一般。
但我清醒的知道，我要的不是在燕岐的尊贵与荣耀。而是那让我魂牵梦萦的两个人身边，哪怕是茅屋瓦舍，我都甘之如饴。
“不···承稷，”我顿了顿，咬着牙说出了我的祈愿。“姨母今日是要求你。”
我缓缓起身，对着承稷深深的躬身。
“姨母求你，为肖太后发丧，让肖丰禾回归历史，让白珈，回到家人的身边。”
承稷要扶住我的手悬在了半空，嘴角都忍不住的抽动着。“姨母···你要离开承稷了吗？”
我抬起头，对上承稷不舍的眼神。多年的相处，一声声的母后。不仅是因为阿凝的临终托孤，更是日久生情的感触。
我又何尝能轻易割舍下···
不过一年又一年，云渡的风穿过哭咽河，穿过玉秀山，来到我的梦中。夹杂着南加对我思念的呢喃，昭昭对我声声的呐喊。
我想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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