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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调虎离山


苏牧跟塞奇雅不愿在宫中多待,辽阔的草原才能使得他们心中安定,故而今日来告别我和南加,要回玉秀山去。

    我摩梭着塞奇雅的手满是愧疚,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塞奇雅却看透我的心思,一把抱住我。

    “乖女儿,”塞奇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论是下地狱还是对长生天剖心而言,你始终都是我塞奇雅的女儿。”

    我含着热泪,重重的点点头,泪水融入塞奇雅的肩膀。

    苏牧也拍拍我的肩,让我好好的。

    目送着他们远去,我的心中无限唏嘘。“南加,从前我哀怨自己没能有个完整的家,可如今你却送给我一个梦寐以求的阿爸阿妈。”

    我跟南加对视着,“我如今有了昭昭,有了阿爸阿妈。也更加明白了我阿娘当初愿意舍弃自身都要保护我和阿兄是怎么的情感。”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舒缓开最近的不开心。“那是最纯粹又真挚的爱。”

    南加点点头,温柔的拂过我的脸颊,搂着我回了宫里。

    黎安从燕岐递来消息,说如今的燕岐流民遍地,民怨四起。长久的战乱导致国家的经济跟民生一塌糊涂,而周伯珩为了挽救财政赤字,又加重了赋税。

    我看着信,总觉得十分的不安。燕岐的巨变,或许对于云渡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各国之间从来不是此消彼长,而是相互牵制的。若是燕岐覆灭,那跟云渡接壤的边境还有互市,就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正想得出神,慕容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的说:“王后,这是玉秀山加急的书信。”

    我急忙接过慕容手心的信,展开后还是魁嘉丑丑的字迹。魁嘉在信中说,玉秀瓷这几日不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烧制都不成功,不是裂开了就是烧毁得黑漆漆的,再也没了往日温润如玉的质感。

    可大家的制作跟备料过程都是严格按照我所留下的配方来的,没有半分差池,可就是怎么都不对。

    大家一时间都六神无主起来,也不敢贸然行动。魁嘉问我是否有办法,或者说回玉秀山一趟。

    我顿时焦急起来,如今玉秀瓷已经成了玉秀山人们赖以生存的产业了,若是一旦垮塌,那么数万百姓将失去经济来源。

    “慕容,麻烦你帮我备马,我需要回玉秀山一趟。南加那边你就说我回家一趟,没大事的。”

    我嘱咐着慕容,今日南加在大殿处理事务,忙得晕头转向的,我就不去再给他添烦恼了。

    随即匆匆跑去看了一样昭昭,嘱咐好乳母照顾好她。在她软和的脸蛋上啵唧一口,我就快马加鞭的赶回了玉秀山。

    等我赶回玉秀山时已经天黑了,寒风吹得我的手都快僵硬。我径直赶往了瓷厂,就看到一脸焦急的苏牧跟魁嘉。

    他们脸色凝重的抽着旱烟,但是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窑炉。正愁眉苦脸像个苦瓜一样的魁嘉听到马蹄声,大喜过望的喊着。

    “妹妹!你回来了。”

    被魁嘉的声音吸引,大家都看到我的到来开始欢呼起来,仿若我是玉秀山的救世主般。

    不过如今的我也顾不上害羞,缰绳一拉,就翻身下马来到窑炉前。

    原本每日烧得旺盛,黑烟直冲云霄的窑炉,一个个都熄了火,像趴在地上没了生命的大龟。

    我一边匆匆的跑过去,魁嘉也一边跟我解释着:“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了,先是冰裂瓷烧不出来了,一开窑炉都是碎的。”

    魁嘉从一个布袋里到处瓷器的碎片在手心,递给我看,的确是都碎得像是有人故意往地上狠狠的摔过一样。

    “还有啊,剩下的白瓷和其他瓷器,都是黑漆漆的。一点点原本的样子都看不到了,真是稀奇了!”

    魁嘉摸着自己的头,直砸吧嘴说着。

    我望着毫发无伤的窑炉,还有没有改变的陶土,那究竟是何处不对?

    我沉思了一会,“阿爸,你们现在现场制作一个最简单的白瓷给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要看才能知道。”

    苏牧收起旱烟杆,默默的点点头。村民们得了指令,也开始有条不紊的制作起来。

    我来回的走着,一边仔细的观察。揉泥、拉坯、利坯、晒坯、施釉,最后的烧窑。

    一个步骤都不差,大家都紧紧的盯着那批模子进了窑炉。随着窑炉烧起来,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这此的瓷器。若是一切步骤都没错的话,那只能是人为。

    随着窑炉的打开,原本应该是一个个洁白无暇的原白瓷敞口罐,却都一个个都烧得黑黢黢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连魁嘉都抱着头顿在地上。苏牧脸上的表情始终紧绷着,眉头紧锁。

    夜已深,我先让其他村民回去休息吧,我保证一定会找到问题所在的。

    待到余温散去,我拿起一个罐子借着火光使劲的看着。苏牧望了望天上的星子,走到我的身边。

    “女子,夜深了,要不还是明天再看吧?”苏牧说道。

    我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罐子。纵然我跟瓷器打了几年的交道,可你要我说出先什么门道来,我还是真的看不出来。

    “是啊妹妹,也不急在这一时。”魁嘉也劝着说道。

    我想起或许可以求救一下云浓,她见多识广,或许能解答这个问题。

    望着瓷厂下就是村庄的点点星火,大家也在为瓷厂出事而失眠吧。这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所以还是趁早解决。

    “阿爸阿哥,如今玉秀瓷的存量还够卖多久呢?”我问道。

    苏牧沉思了一会,“估计够十天左右,不来什么大单子的话。”

    魁嘉也说着是啊是啊,“还能撑个十天,不过也不是很多了。特别是冰裂瓷,从来都是供不应求的。”

    我咬着下嘴唇,看来比我想的更加急切一些。“好,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家吧。”

    第二日,我写好了求助的书信交给南加给我暗卫,嘱咐他三日内一定要亲自送到胡氏家主的手上,那暗卫得令即走。

    我望着玉秀山的蓝天白云,默默祈祷着长生天保佑吧,让我们度过这次难关。

    鉴于大家都对此事愁眉苦脸的,我不想让村民们因为这件事而疑神疑鬼的,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就提出算是给大家放个假期,在这期间,工钱是照样发放的。大家原本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喜悦的表情。

    我也借着这个时间,去许久不曾到访的互市上去看一看。我改成普通的云渡女子打扮,带着面纱,悠闲的走走停停。

    却看到互市里许多的燕岐人的店铺都关闭了,我站在一家脂粉铺前,似乎还能闻得到香腻的胭脂味,可门上的灰尘,早就预示着主人的离去。

    我问着旁边售卖香料的老板,“这琼香阁的秦大夫人去哪里了,我还想买一些她的好胭脂呢。”

    那留着大胡子的香料商人长叹一口气,“唉,这秦大夫人的独子参军,在跟注辇的那一仗中去世了,听说连尸身都没有寻回来,就在战场跟其他死掉的人一起烧了。”

    听着香料商人的话,我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

    “喏,”香料商人指着门锁说:“心灰意冷了,回了老家。”

    我有些难受,对香料商人说了多谢就起身离开。

    看着原本街上摩肩接踵的热闹互市,却变得人影寥落起来,连大家的吆喝声都变得有气无力。

    紧闭的店门,杂乱的地面,都在无声的表达着战争对于平头百姓是何其的残忍。

    苦苦挣扎于底层,也不过是为了一口热饭,一日的平安。可就是为了两国的争斗,付出代价的却是他们。

    我深深的再看了一眼街道,转身走进了玉秀商会楼。

    原本修建这栋楼的时候,我说只需精致适宜即可。可南加财大气粗的丢给我两个金条,说要建就建一栋互市最大的。

    所以玉秀商会在拥挤的互市里显得格外的一枝独秀,屹然的伫立在最繁华的街道口。

    我嘱咐着苏牧跟魁嘉,先把已经被订下的货物交付出去,做生意不能失了诚信。

    剩下的瓷器,先暂时不要售卖了,我们暂时闭店。

    边境的风沙格外的大,我推开门,就被呛得打了个喷嚏。看着黑漆漆的玉秀楼,突然吹出一股冷风。

    我掏出火折子,吹亮走了进去关好门。

    我环顾一周,虽如今无法正常营业,但是也不想看到店里脏兮兮的样子。

    无奈的叹气一声,小厮们都休假去了,那就由我这个老板娘来亲自打扫打扫吧。

    我轻轻的扫着地面上的浮尘,不知身后的二楼走廊上,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黑影。

    正当我喃喃自语的说着,不知道云浓有没有收到书信,知不知道处理的方法时。

    楼上的那个人冷哼一声,“你倒是十分关心这里人的死活。”

    我被吓了一跳,门外已经天黑,而我不想惹人耳目就没有带侍卫一起出来。原本想着来看看就回去,不知怎么进了一个人。

    我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听声音像是个男子。“客人,玉秀楼今日不对外开放。虽不知您是怎么进来的,还劳烦您先回去吧。”

    我抬头望去,那个男子逆着月光,可见其身姿挺拔健壮魁梧。我下意识的摸上骨刀,怕不是遇上一个练家子了。

    那男子不回答我的话,转身慢慢的往楼下走。每一步踏在木板上,犹如踏在我的心上般沉重。

    我连忙趁着他下楼的空隙,点燃了就近的铜制连理灯,带着不安的看着那个人走近。

    借着火光,我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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