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上林阁赴宴
第二日我与南加分别前往上林阁赴宴，而南加则是要去参加围猎。
夜里我默默叹息，从前总是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到都城看看长大的地方。可如今回来了，我却是迫不及待的希望回到云渡。
想念那边的家人跟我的昭昭，还有不必担惊受怕的感觉。
前往上林阁由阿凝的大宫女东兰亲自引路，我们路过了坤宁宫。
按照燕岐的礼制，皇后应该居住到坤宁才对，而阿凝始终住着上林阁，不肯搬迁。
我有些出神的望着已经修复好的坤宁宫，哪里还有大火焚烧后的痕迹。
东兰跟随阿凝在深宫多年，已然被浸染得八面玲珑。看到我望着坤宁宫出神，就跟我解释着坤宁宫为何空置的原因。
“陛下对孙后的死始终耿耿于怀，而孙后生前跟我们娘娘是至交好友，娘娘也一直不愿去住坤宁宫，是希望在宫里始终有孙后的一席之地。”
东兰悄声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对孙后，又像是对阿凝的不忿。
“所以这个坤宁宫修复成孙后还在世的样貌后，就一直空置了。”
我微笑回应着，“原是如此。”
还未进到上林阁的门，就听到了女子的笑声。看起来今日的上林阁，怕是分外热闹。
东兰一直带着我和小怜走到正厅，阿凝端坐在中位，其余我未曾见过的女子分坐两边。
“原是云渡的王后来了，快进来吧。”阿凝客套的说着。
东兰对我点头示意，就走回了阿凝的身边。我看着两边端坐的女子们，大多数是燕岐的打扮。
应该是周伯珩的各种美人跟夫人，还有一个女子五官深邃眼眸勾人，身上的衣着艳丽，特别是少见的纱丽，手上还绘着奇异的图案。
向来是唯二同我们一起来的注辇王后了，真是如传说般的美丽。
“云渡白珈，见过皇后。”我恭敬的给阿凝行礼，双手交叠于胸前躬身。
“哟，原来这云渡的王后叫做白珈啊，这是姓白？还是···”一个衣着华丽不输阿凝的女子抢先比她出声，语气中却带着轻浮，让我不禁皱起眉。
阿凝脸上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云渡王后请起吧，这位是李贵妃，你未曾见过的。”
我起身后看向那位女子，虽是生得凤眼圆脸，看起来也是模样俏人。
可眉宇间都是挑衅的戾气，眼神飘忽，看起来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见过李贵妃，我并不姓白，在云渡只有贵族才有姓氏。”我礼貌的客套着。
那李贵妃闻言更加来了兴趣，弯眉一挑。“噢？这云渡王竟然娶了一个平民女子，还真是闻所未闻啊。历来后妃都是出身高贵的，敢问王后是何出身。”
我看着这李贵妃没来由的针对，心中无奈，但也是不卑不亢的缓缓说：“吾是猎户之女。”
那李贵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稀奇事，两眼都直放光起来，掐着帕子捂着脸就开始笑。
小怜站在我身后脸色发白，我淡然的看着李贵妃，我倒是要看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幺蛾子。
“好了，今日来的，都是贵客。王后且坐吧，李贵妃就是爱开玩笑。”终于看不下去的阿凝说话了。
我顺着阿凝给的台阶走下去，坐到了注辇王后的身边。
这时李贵妃身边的一个女子说话了，“啧啧···今日宫中真是好生热闹。看多了中原的美人，这一下来了两个异域美人，还真是稀奇。”
我望着那个女子，衣着服饰看起来比李贵妃逊色一些，应该是比她品阶较低。
“您是安妃吧，初次见面，您也如传言般的不同凡响。”我淡淡的说道。
而那注辇王后据说是中原话不太好，听不明白只是和煦的笑着。
那安妃被我道明了身份，一时间也满脸的惊讶。“云渡王后竟然认识本宫，看来对我们燕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我笑着点点头回应，李贵妃看着我们熟络的样子，鼻子冷哼一声就转动着茶盖不说话。
顺着安妃往下看，莺莺燕燕满屋春色，默默说一句这周伯珩近几年来还真是艳福不浅。
女子们叽叽喳喳的聊着天，一时间我觉得头顶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吵闹无比。
只能借着喝茶缓解一下无聊，不想又被那李李贵妃给盯上了。
“白珈妹妹怕是没有喝过我们燕岐的茶吧，这茶水可不是如此牛饮的。”李贵妃的话又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
我拨弄茶盖的手瞬间停下，头也没抬的说：“这老君眉的确是好，不过是茶水已微凉，怕糟蹋了好茶叶喝得快了些罢了。”
李贵妃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还识得老君眉？”
我端起茶杯，低着头细细摩梭着。“不错，而且这茶具也是上乘的玉秀瓷。”
李贵妃冷哼一声，“这玉秀瓷是你们云渡的，要是还认得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小怜忍不住的低头偷笑，我也抬起假笑满满的脸。“是啊，怎么会不识得呢。若是李贵妃对吾有所了解，应该知道这玉秀瓷，是吾的产业吧？”
李贵妃那艳丽的脸似凝固了一般，满是尬尴。安妃见情况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想不到云渡王后竟然是玉秀瓷的主人，真是给我们长见识了对不对。”
说罢就扯扯李贵妃的袖子，示意她。
李贵妃不屑的抽回手臂，“一个猎户之女，能有如此的能耐？”
我一贯不喜欢与人交恶，或是主动去找事。这李贵妃明明跟我是初次见面，却总是处处针对。
我望着那张脸，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也觉得怒意满满。既然你要来招惹我，我也是不怕的。
我直接对上李贵妃的目光，“是的，猎户之女，大有能耐。”说完还挑挑眉，意味满满。
李贵妃可能没想到我会敢跟她对着干，气得就要从座椅上起来，指着我喊道：“你—！”
“够了，李贵妃今日不是给你胡闹的。注意自己的身份！”
一直像个大佛一样端坐的阿凝开口说话了，李贵妃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起身请罪：“妾身知错了。”
气氛也开始冷淡下来，大家也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了，一屋子根本就不熟的人还要装作相互寒暄的样子。
我倒是宁愿跟这一直在微笑应对的注辇王后一样，早知道提前说我也不会中原话就好了。
“妾身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转过身，却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一身命妇打扮的云知从门外走了进来，牵着一个有她大半高的女孩。
“臣妇梁氏，见过皇后和各位娘娘。”
“臣女王嫣儿，见过皇后跟各位娘娘。”
我望着看起来更为雍容华贵的云知不禁眼眶一酸，而那日被我从阎王手中抢回的嫣儿，也逐渐显露出小美人的模样。
“这是注辇和云渡来的王后，这位是王显将军的妻子，如今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梁云知。”
阿凝给我和注辇王后介绍着，云知依照礼数给我们行礼。我怔怔的望着她，一时间忘记了回应。
云知抬起头跟我对视的瞬间，也愣住了。
“王后这是···”云知忍不住的开口，我才意识到我这样是失态的。
“抱歉，吾看到王夫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一见如故。这是王夫人的女儿吗？”我望向上半张脸跟云知如出一辙的嫣儿。
“是的，嫣儿来见过云渡王后。”云知把嫣儿扯到我的面前。
嫣儿看起来高了不少，倒也不怯懦，大大方方的给我行礼。“王后好。”
我看着她们一切都好，也觉得心里多了几分安慰。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别都在这窝着了。去千红园吧，宴席应该摆好了。”阿凝起身，由东兰扶着往外走。
我们一行人也跟着一起走，我的目光一直偷偷追随着云知母女，想要看够这缺席了四五年的时光。
我们慢慢的走到千红园的花林处，这宫里的花匠对此是用尽了心思。
所以不管是任何季节，任何一日，来到此处总是花团锦簇的。而暖房内，更是能看到错季的花朵。
而阿凝也被别出心裁的准备了曲水流觞席，我被安排在了云知她们旁边，我简直快要忍不住的欢呼雀跃起来。
随着东兰的一句开席，数百名宫女悉数而出，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宴席。
上菜的，布菜的，控制着流水速度确保每一个人都夹到菜。一切都在安静的进行着。
我看向主位的阿凝，未嫁时她常常抱怨作为当家主母要做的繁琐事情太多了，巴不得的不嫁人。
而如今这井然有序的一切，若是以前的我肯定不信是毛毛躁躁的她安排的。
可虽有了这样的能力，却失去了快乐。我始终不能在阿凝的脸色看到快乐，哪怕是笑也是没有抵达眼底的。
这样的富贵无极，又是她希望的吗···
“娘娘，只是吃东西多没劲啊。臣妾准备了一首好曲，给大家助兴如何？”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贵妃又开始说话了，本来正欲跟云知碰一杯的我不得已被打断。
我不悦的看着她，不知她又要干嘛。
阿凝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李贵妃，无所谓的说：“那就有劳李贵妃了。”
李贵妃像是知道阿凝不会在众人面前驳她的面子，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拍拍手。
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拿着梆子的两名女子走了上来。
整理好后，李贵妃又是一个拍手示意开始。
刚刚开始唱的是一对夫妻恩爱的日常，听起来还是没什么不对劲的。
可后来越来越奇怪起来，我的脸色也开始凝重。
“可怜我的妻，死在火中不得超生···”
“那是何、那是何，那是鸠占鹊巢···”
我仓皇的望向阿凝，她脸色铁青紧紧的握住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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