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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大皇子满怀期待地到了三皇子府上,一盏茶刚刚喝了两口,就被告知琴师失踪了。

        李凌一脸歉意,赶忙让人将沉金先行奉上,自己躬身道:“皇兄莫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

        见状,李况拍桌而起,“三弟是不是故意的呀?你所求之事,我也去替你求了。父皇虽还未赐婚,也是已经默许、迟早的事。你如今又跟我来这一出,到底有何居心?”

        “皇兄息怒,”李凌也是万般无奈,“此事确实与我无关,我也是一刻前才得的消息。”

        他把那给方吟通传的丫鬟叫了进来,“大皇子在此,你将事情的经过再细细禀来。”

        丫鬟战战兢兢不敢耽搁,连忙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

        “琴师的故人?红衣女子?”李况眉头紧锁,快速用手指点着桌子。

        屋内气氛一时静得可怕,只余嗒嗒的敲击声,叫人紧张不已。

        李凌挥挥手,让那丫鬟退下去,自己给李况换了杯热茶,道:“皇兄先喝口茶吧,她们想来是走不远的。”

        又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还是没有消息,李况终于忍不住道:“三弟,你的人也太不中用了,不过是找个人,半日了都找不到。”

        他唤来自己的贴身小厮,亲自吩咐了几句下去,然后转头道:“待我找到琴师之后,就将她直接带回府里了,此事三弟就莫要再插手了。”

        李况走后,李凌才舒了口气,悄悄问身边的小厮:“方姑娘没事吧?”

        “回三殿下,”小厮轻声答道:“他们说红衣女子只是将方姑娘关进了周家的柴房里,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那就好,你们继续悄悄盯着便是。”李况点头。

        原本方吟被胭脂带走后没一会儿,三皇子府的人就已经跟上了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也都在监视之中了。

        但若是照实对李况说很快就找到了人,他应该会平白生出警惕。毕竟李凌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个无心政事的闲散皇子,怎会有如此的实力呢?

        所以,他才要谎称没有找到,也正好可以借此探一探李况的本事。

        果然,没多久手下就回来报告,说大皇子手底下的人不过半个时辰就找到了周家宅院。

        李凌饮了口茶,心下有了数。

        周宅。

        方吟在柴房里幽幽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凳子上。

        头上的麻布袋不知何时也被拿掉了。

        她环视着四周,见屋里都是成捆干柴和成堆的干草。

        窗户不大,糊在上面的窗纸有些破烂了。外面好像有棵树,透过窗纸角落的破洞,还可以隐约看见些白色的小小花朵,应当是梨花。

        这里像是一个院落,某个平常人家的宅子。

        木门忽地开了。

        方吟赶紧收回目光,垂下眼睫。

        “方姑娘,渴了吧?来喝点水。”红色的裙摆停在她眼前,娇媚的声音如期而至。

        她抬头,见胭脂端着一碗水走过来,把她嘴里塞着的布巾团拔了出来。

        左右有些口渴,方吟便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绑我到这里?”趁着布团还没有塞回来,她赶紧问道。

        胭脂笑着瞧她,那笑容一点温度都不带,冷得吓人。

        良久,她才道,“你不用担心自己有危险,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过几日,我就会把你送走的。若是不想让我再对你用迷香,你最好乖乖呆着。”

        她重新给方吟塞好布巾,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门刚刚被锁好,就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胭脂的惊呼,还有刀剑划过空气的声音。

        少顷之后,柴房的门就被一刀劈开。

        有人进来替方吟解了绑着的绳索,取下她嘴里的布,将她扶了出去。

        门外,站着大皇子和许多侍卫,而胭脂面朝下趴在地上,殷红的血从她身下缓缓淌出,将那艳色的裙子一点点更紧地粘在地上。

        “方琴师,”大皇子上前一步,浅笑温然,“况来迟,让你受惊了。”

        院中的梨花盛开着,细碎的花瓣飘落如雪,竟是周谨毅的宅子。

        此刻她才突然想起,那女子的声音,就是自己曾在锦州的周府中听到过、与吴妈妈交谈的那个。

        浓烈的血腥气迎面袭来,方吟仿佛瞬间回到了那年的金鸣驿,哥哥的血也曾这般从身下洇出,淌了满地,红得刺目。

        她腿一软,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是况思虑不周,”李况靠近些轻轻扶住她的手肘,“想来琴师未曾见过这等场面,我们这就离开吧?”

        “你们是何人,未经允许就擅闯内宅,就不怕我们报官么?!”

        周伯与巧燕相携而来,怒气冲冲就朝着李况发了难。

        转眼又瞧见了地上的胭脂,巧燕慌了神,赶忙上前蹲身察看,一边颤抖唤道:“胭脂姐姐…”

        可惜胭脂却再也不能回答了。

        方吟余光瞥见李况眼中的凌厉,心惊不已,生怕周伯和巧燕再说出什么或做出什么惹怒了他,以至白白丢掉性命。

        她趁李况还没开口赶紧退开半步,颔首低低道:“大皇子殿下,我实在闻不得血腥气,不知可否快些离开呢?”

        “自然。”李况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大步离去。

        方吟给周伯递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再冲动,然后才赶紧跟了上去。

        谁知,大皇子手底下的侍卫并没有跟着一同离去。

        在李况和方吟乘马车走了之后,他们就上前将周伯和巧燕一人一刀干脆利落地结果了。

        周谨毅这日原本是有差使的,所以并未打算回家去住。

        傍晚时分,他刚和几个同僚一起吃了饭,就有个人匆匆过来寻他。

        “是周大人对吧?”那人气喘吁吁道,“你家里出事了,快回去瞧瞧吧。”

        请了假,周谨毅急忙赶回了宅子里。

        他一进门,就见到院中躺着的三个人,都用白布盖着。最右边的那块白布未盖好,露了一截素白如雪的手臂出来,腕上戴着一抹带血色的白玉镯。

        刑部的一个小吏在一旁守着,见到他便迎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周谨毅的声音带着遏制不住的怒气。

        小吏话虽说得客气,内容却一点也不客气,“保义郎大人,这三个逆贼绑了大皇子殿下府上的贵客。大殿下亲自前来要人,他们非但不将人交出来,还妄图行刺大殿下。所以,大殿下的侍卫就只能将他们给就地正法了。”

        未等周谨毅开口,他便又道:“大殿下仁心,说此事保义郎应该是被蒙在鼓里,且逆贼已经伏法,就不追究了。一会儿刑部会来人将尸首带回去。”

        小吏说完,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周谨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呆呆地,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今早还是三个活生生的人,傍晚就都冷冰冰躺在了这里,还被人污蔑为逆贼。

        那小吏说的话,分明就是串通好了,来糊弄他的说辞。他将拳头握得咯咯响,仗着自己是皇子便能为所欲为了么?

        周谨毅一夜未眠,睁着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洗把脸就去了刑部。

        他说要找章豫知章大人。但时辰太早,守门的小吏道章豫知还没有来。周谨毅就在门外的石阶上坐下来等他。

        “商大人早啊。”

        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的人刚从周谨毅身边经过,守门的小吏就殷勤地笑道。

        “哎,早。”那人也笑着应了一句。

        商大人?他记得父亲的卷宗上面,最后签字定罪的人叫商敏。眼前的绿色官袍代表这人的官阶是七品以上,那十有八九便是他了。

        “商大人留步,”周谨毅急忙起身叫住他,“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是谁?”商敏停住脚步。

        “锦州知府周柏镛之子,周谨毅。”

        “方琴师这边请。”

        大皇子府的管家是个中年男子,眼神看着精明得很。

        他将方吟请到了早预备好的住处。院子里早已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仆从,光是丫鬟就有十来名,见了她便齐刷刷蹲身行礼道:“琴师好。”

        那阵势瞧着颇有几分吓人。

        方吟有些不适应,刚想与管家说不必这么多人伺候。但想起李凌曾道,不管李况如何安排,她只管照单全收便可,遂只是点了点头。

        等进了屋里,那些陈设比起锦州的周府还要奢华许多。镶着宝石的象牙床,繁绣百花齐放的流苏床帐,所用的料子都是方吟没见过的,光线只要微微转换,颜色就变化起来。

        “琴师可还满意?”管家小心问道。

        “大皇子殿下费心了,殿下安排的都是极好的。”她浅浅笑答。

        管家一直暗暗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此刻瞧方吟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惊异或喜色,心里才暗暗对她高看了一眼,道是见过世面的。

        他又稍稍介绍了几句,便指着书房道,“大殿下将琴谱送来了,琴师可先看一看,晚上殿下想要听琴师弹曲。”

        管家说完就退了下去。

        丫鬟捧着镶金嵌玉的牙雕盒子款款走来,打开一看,里面就是《麟凤引》。

        拿着这张四块碎片拼接起来的琴谱,方吟一时出了神。

        曲谱是沈屹亲自粘起来的,粘得极为平整,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接缝。足以看出他对这些残片曾十分上心。

        她仿佛看到夜深人静之时,沈屹在灯下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碎片拼起、粘好,一点一点,专心致志。

        恍惚间,方吟又想起了两人在岳畔琴斋修理玉淙的日子。他也曾是如此,小心地用夹子捏着银丝,一点点嵌入那划痕之中。

        如今,知晓了这曲谱没有那些意义,她再看着它便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大皇子究竟是听到了什么传闻呢?方吟至今也不晓得。

        一个随随便便就会将府里养的琴姬送出去的人,怎会对这曲谱,还有余安先生的琴,甚至是弹琴的她如此重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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