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活要见人
明执的身子到底是养起来些，这一病好的快，也未再真的痴傻。
徐慎见明执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是说不出个喜忧。徐慎向来是不喜小徒弟的那番做派，他生怕哪天桑子拓惹上情债，被人打个半死不活
得，现在是师徒三个都别活。
明执平日醒的便晚，徐慎牢记自己得身份，这时候也不敢造次，只能在院落中等候。
徐慎背着手在院中走来走去，先是后悔装哑巴，又后悔装什么手艺人，末了见小徒弟在石桌上悠闲得剪着纸钱总算是有了个发泄得由头。
周遭没有明朗得人，徐慎的装哑生涯暂时停下：“怎突然准备起了纸钱？”
桑子拓是徐慎从寺庙门口捡来的孩子，捡来时身上也没什么信物，算是无父无母，这般准备纸钱倒是不常见。
“樊岐有一挚友，年少枉死，樊岐临走时特意嘱托我备上些东西，此事不好声张，徒儿只好自己动手。”
桑子拓一时未歇，纸钱确实怎么也剪不好，徐慎想着为自家徒儿多结些善缘，主动帮忙，却被桑子拓避开。
“师父早些离去的好，若是被殿下瞧见了，师父怕是又要吃些苦头。”这话登时打消了徐慎想见明执的想法，明执那般顽劣，若是出来事端，苦的还是他这把老骨头。
“那为师”
“我那儿备了些好药材，师父可先去看看。”
眼见徐慎离开，桑子拓长舒一口气，还带着手上的东西换了个更明显的位置，哪怕仅是开窗，明执也能瞧见。
只盼着明执脑子足够清醒，还能记住些要紧事情。
桑子拓默默的期盼着，眼睛越发的睁不开，明执昨晚五更时才恢复意识，他这一夜同师父死守着。
师父身体好，睡的也香，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明执虽病的迷迷糊糊，却是不甘落后，一晚上都在喊着师兄的名字，起初是哭闹，后来就是算了，不提也罢。
总之，他没睡，在没睡之余见识了自家师父的呼噜声，也见识了明执对自家师兄的“深厚”情谊。
桑子拓正美滋滋的撑着脑袋打着瞌睡，听到声响，又忍下哈欠的剪起纸钱。
“这是何物？”明执兴致缺缺，小脸蜡黄，倒真像是重病一场。
只是这话让桑子拓有些为难，他知道自己手艺不精，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师父有一知己，早些年为师父丧命，师父不愿提及此等伤心事，每逢那位前辈的忌日，便由我们师兄弟代为祭拜，亲自制作更显诚意，可惜……”
桑子拓无奈的叹气，若不是怕演的太过，恐是还要滴出几滴泪来。
明执对他们师徒二人心怀戒备，又没什么精神，原本只想再探探虚实，可听到“师兄”二字，又有些按捺不住。
“可惜？”
桑子拓遮掩着手中的废纸，请明执落座，未果，又继续道。
“师父原是想着此处僻静，风水又好，百年之后也好同那知己作伴，可如今战事又起，若是楚国战败怕是又要添许多孤坟。”
桑子拓的话有些漏洞，却有理有据。徐慎也确实有几位知己，若是明执真要探寻，也挑不出错处。
只是明执毫无反应，好似没听出那弦外之音。
明执前一晚烧的太过，脑子确实有些迟钝，半响才回道。
“若真如此凶险，以大人的性子，不应留在此处才是。”明执自是不信这番说辞，桑子拓只道贪图安稳，可行为处事却又不似如此。
被暗讽的某位胸口隐隐作痛，明执所言非虚，桑子拓确实想离开，只是：“下官尚未出师，且仇家众多，若是没了这身份，再没了师父的庇佑，怕是要遭人报复。”
无奈，谁让他医术不精，还惹出事端。好在明执不了解他的秉性，有些话讲起来亦是毫无负担。
“下官不过是村野弃儿，哪比得上师兄的出身。师父器重师兄，若是未有定论哪会死心，若是不死心，又怎会教我其他本领。”
桑子拓装作受伤的模样，眼神飘过明执，看向远处——周围没人。
没人，更没有师父，他还能再胡说几句。
明执先是同情桑子拓的遭遇，然后有些迷茫道：“何为定论？”
“大抵是，死要见尸。”
屋内仍是弥漫着那股子药味儿，药碗在桌上和手掌间来回变换，许是缺了蜜饯和果物，这药去的也越发的慢。
药碗又被置于桌上，浅浅的留下些颜色，又聚在碗底，剩下浅浅的一层药剂。
明执觉得这药恶心的发慌，手指摸着空空的手腕，才意识到那坠子早不在那处。
也许，他是该回去了。
他完全可以听桑子拓的话，将徐慎一同带走，再寻一两位信得过的医官检查药方和饮食，只要这样，他就能在京州存活。
而且带走徐慎，桑子拓也少了烦扰，他和小将军之间也会多些牵绊，甚至能引小将军到京州。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可……
可他才过上常人的日子，有了长久的记忆和体会了复杂的情感，现在突然让他做出选择……
明执盯着药碗发呆，极力的搜刮着记忆中有用的信息，越想越觉得他和小将军情深意切、密不可分。
许是这碗药耽搁的太久，又或是回忆占据了太多的时间，不过片刻新的汤药已经被呈了上来。
“这是滋补的汤药，殿下趁热喝才是。”
桑子拓这几日倒是贴心，对药盯的也紧，俨然一副对明执身体上心的模样。
若不是见明执被苦的皱眉时笑出声来，怕是明执都被骗过了。
“有劳乔大人。”明执皮笑肉不笑的接过药碗，本想憋气一口喝下去，可入口却是甘甜。
“甜的？”
“下官只是送药，其他一概不知。”
桑子拓客套的回了几句，收走了旧的药碗，留下明执一脸疑惑。
这东西说是汤药，却极为甘甜，咽下去后还带着些淡淡的酸味，很是合明执的胃口。
明执听话的喝了几口，继续回忆着那些荒唐的过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怎能言而无信”明执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许久不哭的他，竟又湿了眼眶。
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
怪只怪那汤药太过诱人，让他把眼泪憋了回去。
手掌的温度微凉，明执用手敷了会儿眼睛，又端起那碗汤药，尝了几口微微一愣。
这香味，熟悉，又有些特别。就好像那种香甜的味道夹杂了些诡异的香烛味，这让明执不由得怀疑桑子拓在他的药里加了脏东西。
明执有些懊恼的把要药碗放下，心里头埋怨着桑子拓浪费东西，思绪又回到了他和小将军分别那天。
那拥抱、那离别的一吻、还有——
对了！还有小将军的母亲！那本就是一座孤坟，如今兖州失守小将军也无音信，他即便是要走也该将这尸骨安置好才是。
只是，小将军当时如何交代的？
记不清楚，只记得个“两日”。应当是两日不归，便由他安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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