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四夜（二）

屋外夜色如旧，漆黑如墨，已不见盏盏灯火。

        家里五人围坐，到时停电，桌子上煤油灯已经点燃，昏黄的灯光只够照亮脸庞和身子的正面。

        家庭会议还在继续。

        二舅铿锵发言，支持谭天的说法：“是的，农村人口的绝对数量决定了农村问题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根本问题，不管领导人最初持的何种观点，最终都会回到农业发展、农民增收、农村稳定的问题上来，这些是社会稳定、经济稳定、国家富强的基础。所以，我们《因地制宜，科学发展农村经济》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干操作中都是站得住脚的，所以我们能够赢得老人家的大力支持。”

        清了清嗓子，谭天继续说道：“就现在而言，我们的平静估计很快就会被打破，接下来各种纷扰将纷至沓来，大家马上就能体会到乱花迷人眼地感觉了。”谭天正面二舅，“舅，就您那一块我先谈谈我的看法，抛个砖哈？”

        二舅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听到这句一下破了防，“有话快说！”

        “唉唉”谭天自觉有点过了，赶紧端正态度，“舅，您的位置肯定在近段时间有个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化，咱都必须分管农业，主抓农业。”

        二舅点点头，“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土豆的科学种植，我们只完成了九大队的，其他大队没赶上。估计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各大队都会跟进，赶上可以赶上的。这就需要我们与农科所地联系再紧密一些，找于所商量一下，如何深度合作，我们要提前规划好一年的农事，提前做好明年的安排和调度。”谭天不紧不慢的说着，但绝对是严肃认真的，二舅已经拿出小本子，不停地记着。

        “九大队分田到户的工作稳步推进，尽量公平、公正，年底之前弄完，将样板立出来。”说到这，谭天扭头看着妈妈，“妈，二舅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您回到九大队之后，多宣传，多动员。”见到妈妈肯定的点了头，又看着二舅说道：“这项工作可能老人家同样重视，不能让任何人打折扣、拖时间。”谭天看了看二舅的小本，接着说道：“这些弄完，等水稻出来后，我们也就基本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工作，大家应该可以吃饱饭了，您也就可以报捷了。丰产、丰收我是一点不怀疑的，就是不知道到什么程度！”谭天憧憬着。

        “第二阶段我们应该着眼全公社的钱袋子。”谭天说道，是那么地意气风发。

        “舅，我们现在就得考虑队办性质的集体企业，这个必须站在全公社考虑和布局。比如，砖瓦厂呀、榨油厂呀、饲料厂呀，渔业养殖、各种牲口养殖等等。还有就是特色种植，特色养殖，打造名片。”

        屋子里粗重的呼吸声与谭天的声音应和着！二舅奋笔疾书；爷爷坐得笔直，听得异常专心；爸爸侧身坐着，手指不停地、无声的敲击桌面；妈妈化身小迷妹，眼神亮亮地看着谭天，每一句结束都会点头认可，就差鼓掌欢呼。

        “我们还得要考虑交通运输的问题。可以设想一下，当我们农业大丰收了，米粮满仓；当我们鸡鸭成群、牛羊满圈；当我们的经济作物铺满地里，怎么办？自己吃还是烂在地里？卖出去的话要么保存时间短，要么山高路远，得不偿失！”谭天的神情带着痛苦，拷问着。

        爷爷痛心疾首，忙不迭地说，“作孽呀！要真是这样，那是要折寿的！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决不能！”

        “爷爷，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谭天看着爷爷，“任何产出，如果不能成为商品进入渠道流通，再好的东西都不会有太多价值。而您看，我们这是山区，一直不被重视，基础薄弱，大家也习惯了肩挑背扛，少量的运输也就如此了，要是大宗的、频繁的运输呢，我们只能说，人力也有穷尽时，大家尽力了！”谭天一点没有顾惜爷爷的情绪，如此说道。

        “这，这，唉！”爷爷瞪着谭天，哆嗦着嘴唇，最后也只能一声叹息！妈妈紧张得紧紧抓住谭天的小胳膊，眼睛里尽是哀伤！爸爸还是无声的敲击着桌面！

        “修路。”二舅低垂着头，沉吟道。

        “对，舅说的对。”谭天不忍继续折磨爷爷，点头说道，“修路。想要山里的出产运出去，想要外面的东西运进来，想要抢得时间，想要抢得机会，就离不开便捷、高效的交通，就离不开公路。”

        “修路！这个可就不是一句话的事呀。”二舅的目光有些幽远，语气能明显听出信心不足。

        “不难，合适的时候推动一下就可以了。当然，修路是全体社员基本解决了肚子问题之后的事，如果肚子问题没有解决好，这些就是异想天开。”谭天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经济要发展，道路是命脉，这个是不争的事实。总而言之一句话，要致富，先修路。”

        “嗯？”二舅表情亮了，“要致富，先修路？这个逻辑……”

        “啪！”爸爸拍了拍桌子，“要致富，先修路！”一遍遍品着这句话。

        爷爷昂起头，喃喃着，“要致富，先修路。要致富，先修路！”

        妈妈很振奋，激动地大声道，“是的，就是这个道理！大家想哈，一片果园子，自然生长的果树一定是枝枝丫丫的疯长，到时间了也会结果子。但是经过修剪、整理过的果树，从表面上看，枝丫少了，树干更粗壮，到时间了果子的数量是少了，但个头大呀，味道更好，产量反倒高了好多。这是不是天儿前面说的合理布局、通盘考虑？”妈妈看了大家几眼，觉得儿子的话是正确的，应该声援，“还有就是，粗壮的树干比一般的树干结的果子好，结的果子甜，我在想，这是不是说，粗壮的树干运输水分、养料的能力更强？”

        二舅抬头盯着妈妈，看了好一会，让妈妈也不自信了好一会，但她倔强的与二舅对视着，声援儿子是不能怂的！

        二舅侧过头，有点灿灿的说道，“这个比方，怎么就这么有道理呢！”爸爸笑了，是先噗嗤一声，然后才发出了正常笑声。爷爷或许是觉得不够稳重，不好发出笑声，让大家一眼看出端着架子，憋着笑的样子。

        二舅有点灿灿，有点自责，“连三妹都看出了问题的根本，我却在纠结，实在不该呀！”

        谭天可不想打击二舅的积极性，至少在现在一点都不敢，“舅，您想的一点都没问题！路是非常重要，但修路涉及到方方面面，工程量太大了！花费也太多了呀！时间也不可能是三天五天，还必须保证不耽误农时。是真的难呀！”

        “不行，这路得先修起来。等生活好了，大家过了几天好日子，安于现状，得过且过，发动不起来了怎么办？”爷爷急了，抢先表态。

        “是的，今年是不行了，明年稻子收完就干，先从九大队开始修。只要我们动起来，大家肯定会跟上的。”妈妈继续出言支持。

        二舅重重的点头，下定了决心，“好。按三妹说的，明年就修。”

        谭天已经困得不行，觉得该是结束今天这个不是会议的会议了。其他的，等消息完全发酵后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就是了，今晚没必要就每一个可能都分析到位。

        打了个哈欠，“要不你们继续聊，我明天开始学外语，我得睡了。”

        “我也先回宿舍了，大家都休息吧。”二舅率先起身离开了。

        一夜无话，风起雨涌只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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