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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对峙


“凌宜,别胡闹了。”

        淮阳王平日里最宠这个小女儿,此时也不免有些生气,这番话听在一众公子小姐耳中,也未免显得太狂妄了些。

        凌宜郡主也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言语,有些太得罪人了,但她娇纵惯了,顾不得对错是非,仍有不满,看起来还想继续张口顶撞。

        萧瑜有些不耐烦她们姑娘家的小花招,便适时打断凌宜未出口的话语,“此事吾自有定论,不知江公子,还有江姑娘,可否移步华亭一叙。”

        柔摇下意识蹙眉,心里生出些不愿,却感觉到二哥哥拉着她的手一紧,便知晓兄长心里恐怕正有所思度。

        她知晓兄长如今恐怕正在为难,他们二人搅进了这样的浑水里,大庭广众之下,几乎满京城贵子贵女皆在,若不能立时便了结此事,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变数。

        流言便如一阵寒风,裹挟着人心,吹遍大街小巷,最后化作一场入骨的风寒,教人一病不起。

        就如同当初那般,她的神仙批命,眨眼间便传至整个京城,此后她的婚事便成了那烫手的山芋。

        所以爹爹和阿娘才会急着把她嫁给三皇子,企盼能借着皇家尊贵把她这“神仙下凡”的短命女儿给留住。

        奈何最后,留住了她几年,害了江家满门的性命。

        柔摇已经好几日不曾回想起这些,如今再看,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她从团扇边往外看去,几日前害她夜夜梦魇的前世仇人就站在那儿,尊贵傲气,受尽众人追捧,而她却什么也做不得。

        她娇若芙蓉的面上带了几分麻木,连那双飞扬灵动的水眸,亦暗淡下来,她该如何做,才能报仇,莫非今后便一直如前几日那般,做个痴人么。

        思绪纷杂之间,江望已做了决定,他冷着脸颔首道,“既如此,说清楚了也好。”

        话落,他又回首看向柔摇,眸光温和,着意安抚道,“阿瑶,莫怕。”

        柔摇心头一暖,只觉得周身溺水般的冰冷消散了许多,她握紧了团扇,想要开口同二哥哥说一声不怕,可她又突然想起,若她真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又怎会不怕。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静默的听着萧瑜的声音,“既如此,便请二位随我来。”

        可就在这时,江望却脚下未动,不着痕迹的护在她面前,出乎意料道,“既然要说清楚,那便在此处说吧。”

        萧瑜极少被人忤逆,一瞬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片刻后,他看着江望的眼睛,深藏着不悦沉声问道,“江公子是在戏耍我吗?”

        身为皇室贵子,萧瑜从未被人这般言语戏耍过,这江家二郎明明先是答应了他,却在他以礼相邀时扫他面子,实在可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善。

        莫非整个镇国公府江家的人,都像此子一样,丝毫不曾把皇室放在眼里吗?

        江望面色从容,他是君子,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仍不疾不徐的辩驳道,“殿下误会了,不才从未如此想过,只是如今事情已然闹开,若再遮遮掩掩,恐怕反而不妥。”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至少先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等再回府后,他便有了理由来应对淮阳王和三皇子,只消一句“在场之人皆知此事”便足够了。

        萧瑜的身份虽尊贵,却也并不那么教他江家忌惮,若真出了什么事,得罪了便得罪了,毕竟当今天子还年轻,旁人糊涂,可江望是知晓宫闱个中秘事之人,心中自有一番度量。

        然,话是这样说,萧瑜若真是非得拦着不松手,他与阿瑶两人,恐怕也不得强走的,场面一时显得僵持。

        周围的人有敏锐的皆察觉出了不对,魏小公子被手下的人死死拽住,低声提醒他家里长辈的耳提面命,他才咬了咬牙,打算等等再说。

        场面好似陷入了片刻沉寂,萧瑜的嘴角扯出冷笑,“好,江家公子既要清楚明白,那不如去刑部说,毕竟诸位是来吃酒赏春的,又不是来当京兆府尹查案的。”

        身侧淮阳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镇国公府江家啊,这三皇子哪怕再尊贵再得太后喜爱,他也不是皇帝更不是太子,怎么敢这般得罪文臣清流中的顶梁柱江家的?

        萧瑜这话犹如一捧凉水,同时浇到了江望和柔摇心上,却又转眼间在二人心底烧起一把火来。

        看来,萧瑜是绝不可能让他们轻易离开了,江望面色骤冷,柔摇亦是咬牙深恨,这厮也未免太过猖狂了些,他是疯了么。

        萧瑜神情平淡,叫人看不明白他心里的打算,莫名透出一股胸有成竹的味道。

        淮阳王心思一转,想起了江家大郎尚在西南边陲,手握重兵且还结了门好亲事,这三皇子发什么疯他不晓得,可江家这两位金贵主儿,却不能在他府上被三皇子带去刑部。

        这么一想,他强顶着萧瑜不悦的眼神,打圆场道,“什么刑部不刑部的,堂侄这话说得怪吓唬人的,看把江姑娘吓得”

        淮阳王扭头看向柔摇,她冷笑一声,她固然不愿惹事,可如今事情既找上了门,她江家也不是那等任人揉捏的门庭。

        可她还未来得及与人针锋相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诸位在做什么,莫非是在找凶手不成?在下不才,早间不慎遭逢,与那凶手小小博斗过一番,”阮佑暝面色还有些苍白,手上的伤才被包扎过,显眼的紧,他扭头看向淮阳王,好似恍然大悟般问道,“王爷可是听下人说了,刺杀我的那人全身是水,衣服上还带了湖藓,所以来此处查探的?”

        他好似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引得众人各色目光般,又笑着看向三皇子萧瑜,“原来殿下也在,不知殿下有没有看见我那不争气的奴才,我方才还叫他过来代我寻殿下拜一声别,阮某好回府养伤,却久未见人归来,便只好亲自来找了。”

        萧瑜满腔的火气未消,可他敢朝着江家泄火,却因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并不敢与阮佑暝跟前使脾气的,只好硬邦邦的接了句,“未曾见过。”

        旁边淮阳王这才反应过来,按下心中惊讶,往阮佑暝跟前走了两步,肃着脸问道,“阮世子所言为真?我那没用的下人并不曾同我说过,你当真见那人身上全是水,还带了湖藓?你还记得什么,可否一一说来?”

        阮佑暝面露讶色,却仍配合的回忆道,“我还记得那人手上有抓伤,衣服他只穿了件看不出布料的单衣,像是里面穿的。”

        淮阳王面色急转而下,糟了,那江家姑娘说的还真没错,恐怕那人先是杀人抛尸,后又逃窜中打伤了阮世子。

        他方才回去阻拦三皇子萧瑜时,比起江家的不满,更为担忧的是如果这件事捅到了官府,那他这座庄子恐怕便会被翻个底朝天,那他藏在这庄子里的秘密,便也无所遁形了。

        所以听得阮佑暝这一番话,他又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心在场的人会报官。

        更别提刚才三皇子萧瑜还说要他手下的刑部来动手,这事要是真闹到刑部,恐怕便不能善了了,要么会被萧瑜捅到皇帝跟前,要么便是他在萧瑜手里永远抬不起头的一个把柄。

        淮阳王心思复杂的上前一步,同江望及柔摇拱了拱手,“既如此,是我等错怪了江姑娘,想是那贼人确实动了手,后来被阮世子发觉后,又回来带走了尸体罢。”

        萧瑜虽不和阮佑暝作对,却还不依不挠的看了眼柔摇兄妹,“可是尸体就是不见了,万一那人只是个小贼呢?这尸体的事,一时找不到,便说不清,二位还是去刑部说罢。”

        柔摇抬眼看向萧瑜,竟从他眼里发觉了一丝厌恶。

        ?

        厌恶?

        如萧瑜这般忘恩负义,杀鸡取卵,心机深沉,狼心狗肺之人,他凭什么厌恶她,既然厌恶,上辈子为什么要娶她?

        这其中夹杂了一丝不对劲,柔摇一时都忘了生气,反倒是护在她身前的江望,神态恭谨中带着分毫不让的坚决,他面色端朗,张口就来,“依我朝律法,凡是命案,皆有报官者去京兆尹府衙敲鼓,并不与旁的人有什么干系,就算需得人见证,也是由京兆府尹大人,带了令牌旨意,亲去府中把我等请到京兆尹府上,才合律法规矩。”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又微垂着头,不冷不热地说道,“若是殿下非要按照律法来,那便请报官之人,自己去罢,我与家妹,皆在江府整冠以待。”

        柔摇听得自家二哥哥一番扭转乾坤的辩驳,只觉得长出了一口气,再看见阮佑暝时,也有了心思去瞧他眼角眉梢的疲惫,毕竟受了伤,又行了这些路,还费了心思帮他们兄妹两说话,柔摇心下热热的,但却明白,阮家哥哥正就是这样一个端方君子。

        若谁嫁给了他,定是不会同她前世一般受尽委屈的

        她的心思突然微微一动,在抬头看阮佑暝时,眸光带上了几分打量,竟显得灼热,一看就在想什么鬼主意。

        阮佑暝既不瞎,也不迟钝,当即抬眸看了过来,正对上少女水光盈盈的眼眸,含情般微微一弯,朝他露出笑意。

        他一愣,随即在心里叹息,真是个傻姑娘,这种时候了,还这般乐呵呵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跑来几个仆从,脸色不好,声音也带着急促地喘息,“不好了王爷,敕英小哥找着了尸体!”

        淮阳王大惊,抬头看向阮佑暝,敕英正是阮佑暝的贴身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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