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掩藏
“什么人谁?”
窗边闪过一道黑影,阮佑暝往后退了一步,猛地回头看向柔摇,身形有些不稳。
他手中捏着细碎的铁片,就像是把什么东西捏碎了。
白皙的指缝中渗出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慢慢流向袖间,许多渣片卡在了皮肉中,一动就刺骨的痛。
阮佑暝将手中的碎渣随手扔到地上,将带伤的手背到身后,原本警惕的目光变得温和,眉目间还隐了一丝脆弱的痛楚。
他垂眼看向身前粉面透红的小姑娘,神色一缓,“是你啊。”
柔摇怔怔地站在门口,下意识喊道,“阮家哥哥?”
她看着阮佑暝的脸,一脸茫然,眼神却忍不住追向他背在身后的手。
方才甫一推门,她便被窗边那道黑影吸引了注意,却什么也没看清,更没想到会撞见阮家哥哥。
他披着黑色外袍,看不出颜色,亦看不出血色。
但她刚才看的清楚,阮家哥哥受伤了,定是因为方才窗口的那个人影。
柔摇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可离得越近,她越能感觉到眼前这人不是她记忆里简单的背影,也不是少时回忆里的小小少年。
他身姿挺拔,眉目虽然温和,五官的轮廓却已经能看出青年人的冷峻,目光沉静,看着少女莲步迈得越小,越慢。
“阮家哥哥,你,你受伤了”
柔摇无措的停在一步远处,脚步再不能往前挪动一点儿了。
她手里捏着团扇,粉白的指尖几近变形,侧头躲开了眼前男子的眼神,对身后春月吩咐道,“春月,去找太医,不,叫人去找大夫吧,就最近的医馆,快点!”
她急得鼻尖都冒了细细的汗珠,越发显得眉目生稚纯然,无措的模样让阮佑暝想起了当年,她抱着树枝,朝他怯生生求救的模样。
但他却不能由着柔摇请大夫。
“莫急春月姑娘,你且留步。”阮佑暝叫住了春月,随即看向柔摇,眼神幽深,“阮家妹妹,不过是个小贼,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柔摇定会觉得虚伪,可阮家哥哥这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他就是个极真性情的坦率人,况且他不知前情,恐怕是觉得那小贼只是图财。
可柔摇却忍不住想起了,方才在水里看见的那具尸体。
她撞见了一具尸首,转眼阮家哥哥又撞见了“小贼”,这也太过巧合了些。
春月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阮佑暝看了春月的神色,目光落在柔摇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想起梦里沉重的夜色和阮家哥哥背上的体温,柔摇抬眸一笑,上辈子阮家哥哥舍命救她,如今有什么好瞒着的。
若是真的按她所想,日后她与阮家哥哥恐怕有许多接触的机会,怎能埋下欺骗隐瞒的种子呢?
柔摇下定决心,不由往前挪了小半步,凑近了些低声说道,“阮家哥哥,我想这事恐怕并不那么简单,我方才撞见了有人,有一个人躺在水里,满身都是血。”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过去,“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跑过来,我本是要找二哥哥的,不知为何,走到了此处。”
阮佑暝忍不住微微闭眸,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今算是全明白了,小姑娘找错了门而已,她的眼眸清澈如水,个性亦纯真坦率,所以显得他方才言语间的试探,越发像个笑话。
“阮家哥哥?”柔摇凑得太近,因路上走得快,发了汗,她身上的香气越发明显,丝丝缕缕的往阮佑暝鼻尖钻。
这香味他在行宫外便自她身上闻到过一回了,现在越发显眼,阮佑暝偏头不明显的嗅了嗅,一丝淡淡的铁锈气混杂在幽远的香气中。
他果然没闻错,这香里带着一股极淡的血腥气。
“既如此江家妹妹?”阮佑暝微不可察的凝眉,不知道该如何提醒,却发现身前的少女竟有些出了神。
柔摇微微抬头,白腻的面庞上,一双剪若秋水的眼睛,映出阮佑暝的影子。
只这短暂的一瞬对视,她才发现自己凑得太近了,视线正对着男子胸口,柔摇忙往后退了一步,懊恼之余自觉失礼,“阮家哥哥,请说。”
“既如此,你与我还是分开走的好,你且先去找贵兄长,他们应当在长风町,我稍等片刻会自行前往正厅,女子名誉为重,届时你便当自己没有来过此地就好。”
阮佑暝不疾不徐的同她说道,目光温和不染分毫逾越,言语间客气尊重,又体贴的照顾到她身为女子的不便之处。
柔摇眼中含笑,点头称是,对他言语间的安排并无二话,转身时眸光轻轻扫过他外袍下隐隐露出的一角莹润,下意识抿紧唇瓣。
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之际,她驻足沉吟少顷,于柏树的光影下回首,慢声道,“阮家哥哥,我方才好似看到那水里的人,手里握着一截腰带,是蝉翼纱,不知道方才跳窗的小贼,衣着可曾有相似之处?”
阮佑暝睫毛微微一颤,他仔细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并未看清。”
树枝间漏出一点天光,光线透过枝叶,流淌在门口青石上,悄然照亮了门扉,也勾勒出柔摇清光无限的身姿。
门内,阮佑暝侧头站在阴影里,掌心的伤口刺痛发痒,他的目光温和平静,仔细看去却好似无喜无怒,一瞬间的莫名冰冷,让人想起香案前的神佛。
“什么?死人?”
“在哪儿?”
几个年轻的公侯公子半信半疑的看了过来,手里还捏着喝了一半的酒盅。
唯有江望急急起身,过来拉着柔摇仔细看了看,又不太高兴道,“阿瑶,你胆子也太大了些,罢了,是我约错了地方。”
柔摇拿着团扇掩面,朝二哥哥眨了眨眼,作出副弱柳扶风,受了惊吓的虚弱模样,让身后春月按她交代的来说。
春月神色中还带着些未消的惊恐,心里却好歹有了些底,忙老老实实按柔摇的吩咐说了事情经过,只隐瞒下了在秋香阁见到的一切,只字不提。
“是真是假,过去看看便知了。”
一个手拿折扇的公子“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头上玉冠惹人眼球,玉面冷眸,就是年纪看着有些小。
柔摇并不曾见过魏小公子,但她觉得,眼前这位应该便是了。
一行人刚刚出发,便有下人忙将这里的事一字一句地学给了行宫的主人,正在书房招待三皇子萧瑜的淮阳王夫妇。
“你这奴才,胡说什么!”淮阳王面白有须,且人还有些发福,听了这话恨不能把地上那管事的嘴堵上。
可他却拦不住了,萧瑜快步自屏风后走出来,皱眉问道,“有人死了?是谁?”
地上通风报信的管事霎时脸色惨白,他并不知晓三皇子也在这里,这下他肯定完了。
淮阳王怒道,“没见三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管事身子抖如筛糠,哭丧着脸道,“这,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啊,国公府三小姐只说了有人死了,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
“行了,去看看便知道了。”萧瑜挥手止住淮阳王话头,偏头叫下人帮他系好薄披风,便当先一步推了门往外走去。
谁知刚一推开门,就有另一个管事急匆匆地赶过来,凑到身后淮阳王身边,低声急道,“王爷,原阳候世子被刺客打伤了!”
“什么?!”
淮阳王只觉得脑子一昏,急忙扶住管事的胳膊,嘴唇颤了又颤,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是个富贵闲人,哪儿能受得了这几番惊吓哟,他简直当即恨不能坐倒在地,或是昏过去人事不知。
国公府“小县主”在他府上撞见了死人,且还不知道死的是哪尊大佛,转头原阳候世子在他府上被人刺伤,他是做了什么孽,要面对如今这般局面。
“王爷?”萧瑜回头探究的看过来。
淮阳王擦了把汗,心里苦的像吞了黄连,还有面前这尊真神,他几乎可以预感到,自己的舒坦日子要到头了。
“殿下稍等愣着干什么,叫人去请大夫,再去宫里叫太医过来,再把世子请到我书房好好伺候着,决不能怠慢,叫夫人过来照看着世子爷,我稍后便回来。”
淮阳王一口气交代完,也顾不得有哪里不合适的,当即便叹着气跟上了萧瑜脚步,没法子,死人是大事,再叫人捅到府衙那里,他就彻底没脸了。
此时行凤桥边已围了好些人,柔摇站在二哥哥身边,没了平日里一贯的娇弱,反而目光深凝,皱眉看着桥畔石墩后的水边。
原本浮在那处水里的尸身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什么也没留下,连一丝血迹也没有。
周遭投过来的视线隐隐约约,可每一道目光里却都带着质疑。
尸身呢?
“江姑娘,你怕不是把石墩子看成了尸首?”
“是啊,这看着哪儿有一丁点儿死了人的痕迹?”
“倒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是啊”
柔摇轻轻咬牙,她绝不相信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难道真能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王爷来了”
江望把柔摇护在身后,朝淮阳王拱手行礼,又朝淮阳王身侧的人恭敬道,“三殿下。”
众人这才注意到,三皇子萧瑜也来了。
那看来如今这事,怕是不能轻易放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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