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撞见
行凤桥畔,柳枝轻轻点在湖面上,荡起一圈涟漪。
水波轻动,连其中的血色都被磨淡了。
柔瑶眼尖,当先看到了水里面的异色。她不由得轻咦一声,春月闻声,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柔瑶深深吸了口气,她扭头看向春月,好像怕打扰到什么似的,低声道,“你可仔细看看,湖里可是有什么怪异之处?”
“姑娘稍等,奴婢过去看看。”春月话落,便要走过去。
柔瑶伸手拦她,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团扇,她心里有些打鼓。
此处不算荒僻,却因靠近马场而人烟稀少,眼前可见之人,只有她与春月。
她极其敏锐,又因为前世直面了父兄的死,和萧瑜杀人的样子,左侧是一片疏朗的林子,右侧是潺潺溪水,其上一座精美的小桥。
可柔摇白皙的后颈却忍不住有些发凉,若是那里真的有血
她想假装没有看见,先直接离开,再过去叫人,捅破这件事。
可是
“姑娘?”春月看着柔摇的脸,莫名的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柔瑶本也想走的,可是谁都知道她们到这里来过,何况那边就离她们一步远,若是水里真的有人,若那人只是昏过去了,她们岂不算是见死不救?
又或许只是一只猫儿狗儿,正等着她救活。
柔摇还是决定过去看一下,只远远的看一眼,她就走,应当是无事的。
春月被柔摇揽袖挡在身后,跟着她一起往那边走了几步。
挡着视线的桥墩随着她们的步伐而露出了后面的情形。
柔摇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春月更是吓得忍不住惊叫一声。
只见水里飘着几缕黑色的发丝,一个人背对着她们浮在水边上。
他的身体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血迹不多,又大半散到了桥下。
靠近岸边的水里只有很少的一些,那便是他们刚才看到的那点血色的来源。
“有人!姑娘,有,有人!”
春月当即吓得差点跳起来。
两人其实离得很远,并没有看到更细更多的东西,也只是大约瞧见个人影背部,但这便足够唬他们一跳了。
柔瑶也是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眼水里的人,扭头低声对春月说,“春月,快去叫人,便说这里有人受伤了。”
春月有些怔愣地看着柔摇的背影,她打小就跟着自家姑娘一起长大,是看着她变成一个娇滴滴闺秀的。
可此时眼前这道背影,却和孩童时说一不二的爽朗模样有了一瞬间的重叠,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柔摇话中的意思,可她只说了让自己走,“姑娘,那你呢?”
柔瑶摇了摇头,她没和春月说太多,“没事的,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便在那树后边悄悄躲着,这里有什么事情我也能看到,你别怕,就说我走不动路了。
春月苦劝不下,几乎吓得哭出来,噗通跪下求她跟自己一起
这个傻丫头,罢了,柔摇想着若是真留她自己在这里呆着,恐怕回了国公府,阿娘便会把春月发卖了去。
不过,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水里那人的身侧。
方才惊鸿一瞥,柔摇便看到了这人手里捏着一块极眼熟的布料。
那是一截月白的蝉翼纱,如今正是时兴之际,世家公子觉得它飘逸灵动,书香清流觉得它清白高洁。
总之年轻公子们都爱用蝉翼纱,实在是普遍极了。
可柔瑶总觉得脑子里好像闪过些什么,却又怎么也理不出来。
连着上辈子,柔瑶见过的死人不算多,却也有几个。她自己甚至还死过一回,被阮家哥哥带离太子府时,她也曾被千军万马围剿过。
若非怕春月看见了胡思乱想,她定要看看那人手里的蝉翼纱到底有什么眼熟之处。
唉,没法子,柔摇蹙眉想了想,那水里的人看着脏兮兮的,远远瞧着也能看见是个男子,侧脸白的泛光,不像人面,眉毛粗黑,还有一颗极黑的大痣。
柔摇那团扇拍了拍春月的头,轻声埋怨道,“行了行了,都听你的如何?”
春月恨不能把她推着走,也顾不上说话哄她开心。
虽说要去叫人,可这怎么叫也得考虑考虑的,柔摇思忖片刻,扬手指向南边,“咱们往那边走,方才那些丫鬟往这边给魏公子送酒水,我想着,二哥哥怕还是叫那魏小公子缠着呢。”
“那不如叫小厮跑一趟罢,小姐你歇着便好了。”春月劝道。
柔摇大略思索一番,还是摇了摇头,若是叫小厮去说,也太不慎重了些,何况今朝虽说有了男女大防,但也没有大家闺秀见不得外人的道理,只要不是孤男寡女即可,何况还有兄长在。
想至此处,柔摇决定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可没想到她们一路越走越偏,柔摇走得脚步都有些虚浮了,却还没到。
她额上落下细汗,一张粉面泛出浅浅绯红,真如玉兰含露,淡抹娇色。
直至见了不远处的院落,柔摇才松了口气,她抬手拭汗,轻轻喘了一小口气,看着眼前的清幽院落,院墙内浓荫的柏树挺拔,可见其上微光斑驳。
而探出的树枝静静搭在牌匾上,衬得匾上字迹越发清秀——
秋香院。
这柏树静如墨画,枝叶勃发着生命力,一蓬蓬的笼住了天光,将光影尽数投在正厅里一人身上。
阮佑暝坐在椅子上,恰好身处阴影之下,只有衣角及足靴,被柏树隔着窗的光亮照出布料上细细的金线微光。
浓黑睫毛于阴影中颤动,在他的面具上拓出了浅淡阴影,那阴影随着光线变换而摇曳生动,几乎很难看出主人的不耐烦。
看不清他面具下的面目,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只能听到阮佑暝温醇而清雅的声音,可以说是极其动听,“我本以为,陈大人会在这秋香阁为我等行个方便的,如今看来,还是要我自己动手了。”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自阴影里走出个人,递给阮佑暝一张薄薄的人皮,这人的面容也看不清,因为这人戴了同样的黑铁面具,腰间还配了乌金的长刀,在他退回去后,才会让人注意到那里还藏着好几个人。
阮佑暝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往前走了两步,俯身掐住地上男人的脖子,像提着一只猎物准备刨膛开腹的老猎手,把那男人轻松拽了过来。
那男子又被轻而易举且粗鲁的推在了凳子上,因为他的手脚都被绑住,扭动时整个人像一条肚子滚圆的鱼。
阮佑暝提脚踩在他胸口,温声道,“大人见谅,待我为大人戴好了面具,自然会以礼相待。”
紧接着,他便把手里的□□紧紧摁在了那人脸上,因这人惨叫声即将喊出喉咙,阮佑暝只得叹息着环顾了四周一眼,最终把墙上的山水画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儿塞进了他口中。
脚下的人挣扎十分剧烈,阮佑暝只好又加了几分力气,将人牢牢踩在脚下。
他的声音因脚下发力而有些不稳,平添几分少年荡气,语气却仍不疾不徐,她勉力安慰道,“大人,我手下的所有人,都练过易容之术,像这样的痛苦,是难免的,您只要熬过现在,日后便有了第二张脸。”
阮佑暝轻轻勾起唇角,“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许久,脚下的人不再挣扎,阮佑暝提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不错,不错。”
他抚掌而笑,“如今想必,再也没人能看出大人原本的面貌了。”
无论是那浓粗的眉,还是眉角那颗显眼的黑痣,都无人能看的出来了。
“大人想说什么?”阮佑暝被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打动了,这陈大人好似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他一边拿出帕子擦手,一边吩咐人去掉了他舌尖上的压板,“说吧。”
“救——呃咯!”
陈大人涨红了脸,嘶声大吼道,却只发出了一个字的声音,就被一枚玉佩击中了哑穴。
玉佩从他身上滚落在地,很快碎成了好几瓣。
阮佑暝收回了手,“若总是碰上大人这般不听话的朋友,我也只能多劳累几回了。”
“大人既然如此惦念这藏宝室,又这般羞于说出口,那便让我来说罢。”
他轻抚了抚脸上的面具,好似谈论天气般猝不及防的戳穿对方,“那份贪赃的名单,我已着人拓印下来。”
这话一落,地上的陈大人脸色变得煞白,甚至有些发青,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秘密就这样被解开了。
可阮佑暝已没心情继续同他拉扯,只扭头吩咐道,“你们几个,送陈大人好好去牢里松松筋骨。”
这藏宝阁的一切,都只由有一个人才足以据为己有。
手下们默然点头,悄无声息的带走了陈大人,因为他们进来时走的路隐蔽,如今也只好继续爬窗户了。
而此时,柔摇才刚到秋香阁门外。
“想来就是这里了?”柔摇扯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脸侧鬓角的湿润,这才拎着衣摆,拿着团扇掩面,跟在春月身后往门前走去。
按理说此处该有小厮守着门的,可是门半掩着,门口却没什么人。
“二哥哥?”柔摇的声音落在空气中,怯生生的。
阮佑暝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忍不住侧耳去听门外,看那娇娇怯怯的熟悉声音是不是风带给他的一丝余音。
最后一个手下见自家大人停在那儿一动不动,便也停了下来,蹲坐在窗框上,吃瓜一般茫然地卡在那儿。
直到那娇滴滴的声音自门边传来,还煞有介事的扣了扣门,“二哥哥,阿瑶可以进来吗?”
还未等到阮佑暝回答,便是猝不及防的一推门,窗口蹲着的手下以生死一线的逃命速度,往窗外跳去了。
阮佑暝只来得及背过身去,他来不及跳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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