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从这一天起，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又回到冰点，墨西凌很少说话，冷着脸，眼底总似有点点冰雪在浮动，寒冷异常。

乔伊伊知道自己让他伤心了，比起刺他一刀，偷走他的基因更让他不能接受。计划设定的时侯是完美的，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混到最优秀的基因变异人身边去偷取一颗种子，待胚胎成熟落地，交给杜北铮，他自然会有办法提取优良基因加以培殖，改良族人。

那时侯，她不认得墨西凌，只当他是陌生人，偷走基因就离开，何曾想过会牵扯到感情，而他们的感情……超乎她想像，是世上最牢不可破的网，一旦网住，永世无法脱身。墨西凌是这样，她又何尝不是。

可是提到了孩子，乔伊伊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那不单单是个优良的胚胎，还是她与墨西凌的孩子，是他们的结晶，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如何忍心让他去死？

计划初始，她与杜北铮设想过种种不顺，无法潜入，无法苏醒，或是被发现，被追杀，可始终没有动摇过根本，哪怕她刚醒来的时侯，矛盾犹豫，却仍是想要个孩子，快点结束这一切。

她不是纯粹的狼人，也不是纯粹的人类，她是两者的结合体，当年粟庄左给她改造的时侯，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增强了她的受孕感受度，当她完全苏醒后，与墨西凌结合时，她可以感受到那棵种子落到了她肥沃的土壤里。她相信它很快会发芽生根，变成她想要的东西，可是居然失败了。

她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有一丝轻松，她也知道自己罪有应得，所以默然接受粟玄东的审判，被烧死，她无所惧怕，可现在来自墨西凌的审判却让她无比焦灼。

发了半天的神，一抬眼，墨西凌坐在相邻的沙丘上，与她遥遥相望，单瘦硬朗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乔伊伊觉得自己很能理解他，一个在孤单中长大的男人，没有自我，只有族人，当有一天，他终于有了感情的寄托，全心全意的付出，全心全意的相信，最后得到的却是背叛。他一定在想，她在床上对他热情似火并不是因为爱，只是要偷他的基因，曾经那些春风旎旖的画面此刻都成了欺骗和笑话。

她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这本是他们应得的结局，就让他恨着她吧，恨能让一个人充满力量。

他们在沉默中又前行了三天，连烤肉都察觉到气氛的沉重，老老实实跟在乔伊伊脚边，不敢调皮捣蛋。

与沉闷的气氛相对应的是恶劣的环境，一连走了几天，没有再看到任何绿洲，也没有水源，墨西凌肩上的食物和水越来越少。他们每日分配到的肉干从五片减到了三片，烤肉的直接降到一片。

有时侯乔伊伊见它饿得吱吱叫，有些不忍心，把自己的一片分给它。每当这种时侯，墨西凌就会默默的再递过来一片，乔伊伊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坏了规矩，前路漫漫，一切都是未知，这种情况下，如果不严格执行规定，他们恐怕没办法活着走出去。

于是下次再偷偷喂烤肉，她就避着墨西凌，可他背后象长了眼睛，她刚扔了肉干给烤肉，他手一扬，立马抛过来一片，乔伊伊知道他是从自己那份里省出来的，基因变异人的身体有储能，可以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他把食物让出来，合情合理，她想推辞却显得无力。

八天后，所有人的口粮降到了一片肉干，墨西凌通常不吃，或只吃半块，省下来到晚上再给乔伊伊。烤肉也饿得焉焉的，走起路来无精打采的。饶是这样，墨西凌还总是盯着它，不准它问乔伊伊要吃的。

乔伊伊看它的小脸越来越尖，有些心疼，却无能为力，就快要弹尽粮，唯有强撑着。她每天都给烤肉打气，说一些鼓励的话，甚至许诺，只要它能坚持走出沙漠，她一定每天让它吃肉吃到吐。

墨西凌垂眼看着她，这种时侯还能开玩笑，也只有她了。默不作声接了小半碗水递过去。

乔伊伊白天很渴，但一直忍着，她不喜欢在太阳下喝水，感觉那水滋溜一下就沁下去，还没咂巴出点凉意就没了，还是在晚上喝的好，小口小口抿着，清凉的水一丝丝顺着喉咙眼滑下去，流进她干灼的五脏六腑。

“你也喝，”她把小碗递回去。

“我不渴。”男人淡淡的。

“可你已经三天没喝水了，就算有储能，也到极限了，喝一点。”她坚持。

墨西凌看了她一眼，没接碗，直接对着水袋吸了一口。大大的羊皮袋子，如今都瘪下来，只有些许微微凸起的地方是有水的。

乔伊伊知道他是在装样子，自己过去打开水袋接了半碗，递到他面前，恳切的说，“墨西凌，求你喝一点，我还指望跟着你走出这片沙漠。”

墨西凌盯着她，冷厉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半响，他终于接过来，咕噜几口喝下去，剩下最后一口放在地上，然后扭头看着烤肉。

烤肉干渴得厉害，看到那点水，忍不住就凑上来，可是小碗放在墨西凌的脚边，它有些不敢过去，怯生生的看着他。

墨西凌是没有耐心逗小动物的，冷着脸不理它。

烤肉又向乔伊伊求助，乔伊伊把碗端到它面前，柔声说，“是给你的，大胆放心的喝吧。”

烤肉这才低头舔起来，它把小碗舔得很干净，一滴水都没浪费，咂巴着嘴意犹未尽，乔伊伊拍拍它的头，“自己去玩吧。”

烤肉喝了水，来了精神，撒着小短腿在沙地里打滚撒欢。

乔伊伊抱膝坐着，看烤肉自娱自乐，过了一会，她扭过头来，声音低低的，“墨西凌，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次问的时侯心里纠结的是儿女情长，这一次，却是严峻的生存问题，在生死面前，一切爱恨情仇都显得苍白无力。

“能。”墨西凌抬头看她，“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冷战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的对视，没有躲闪，没有尴尬，坦然的面对。

乔伊伊笑了，“我相信你能做到。”

人总是心怀希翼的，又总是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十五天过去了，除了一望无限的沙丘，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而这个时侯，他们已经弹尽粮绝，肉干吃完了，水也没有了。墨西凌没有扔掉羊皮袋子，依旧搭在肩上，什么都没有了，但不能没有信念，他相信明天的明天，他们一定能找到水源。

脚下的沙越来越细软，踏下去几乎没进去半条腿，这种沙丘地带连只蜥蜴也没有，更别提蛇和沙鼠，烈日也更加放肆，晒得他们头发晕，尽管如此，墨西凌每日都纵气四处寻找食物和水源，但纵气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和精力，到后来，他大概也知道这是一片不毛之地，就不再费劲了。

他的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烤肉身上，看处乔伊伊心惊肉跳，好几次她背着墨西凌赶烤肉走，烤肉却不领情，哪怕没吃没喝，它也要跟着她。

直到有一天，乔伊伊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迷糊中听到烤肉吱吱乱叫的声音，她悠悠转醒，看到墨西凌掐着烤肉的脖子，正慢慢收紧。

她一下扑过去，抢下烤肉，连人带狐一起摔在沙丘上，她哀怜的看着墨西凌，嗓子哑得快发不出声音，“不要，杀它。”

墨西凌蹲下来，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你不吃它，它也活不了。”

“生死有命，但它，”乔伊伊喘了一口气，“它不能死在我手上。”已经错过一次，这辈子她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墨西凌没作声，只是看着她。

“答应我，别杀它。”乔伊伊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固执的请求：“答应我。”

乔伊伊的手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因为日晒又缺水，皮肤显得粗糙暗沉，可是搭在他臂上，那柔软的程度却丝毫不减。

他把那只小手拿下来握在掌心，慎重的答应她：“好。”

乔伊伊扯了扯嘴角想笑，干涸的唇上起了硬硬的皮，象割了数道小口子，看得墨西凌的目光渐渐暗沉下去。

“还能坚持吗？”他问。

“能。”女人虚弱的回答，眼睛却清明带着坚定。

墨西凌把她搀起来，瞟了烤肉一眼，“想让我不杀它就信守承诺，不然你一死，我就吃了它。”

“我会的，我会一直撑到走出沙漠，”乔伊伊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声音越来越低，“墨西凌，我欠你的太多，等回去了，一并还给你。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保证没有怨言，我对不起你，墨西凌，我对不起你啊……”

“别说话，”墨西凌半搂着她，“留着命出去再说不迟，如果把命留在这里，就真的是欠我了。”

乔伊伊走了一会，身子总往下滑，墨西凌只好把背着她，小小的身子趴在他背上，轻得跟没有份量似的，好象一阵大风吹来，就会烟消云散。墨西凌的心口无端端发紧，他紧紧扣着她的腿，托着她的臀，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望着前面无尽的黄沙，墨西凌有了一丝后悔，是他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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