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从老城区那里回来后，不出意外，苏云槐有了打喷嚏的征兆。
她从包里拿出药，就着温水咽了下去，嗓子有些干涩，人也颇有些无精打采。
落地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黑暗一点点增加，一点点淹上身来。
苏云槐眼皮愈发沉重，意识也愈发不清晰。
她渐渐睡了过去。
—
裴润禾坐在俱乐部阳台的藤椅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未点燃的烟。
不知过了多久，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外面的夜景，然后随意把烟抛进垃圾桶里。
他下了楼。
“裴哥，这么晚了去哪？”在俱乐部大厅里在商讨着什么的几个人纷纷抬起头来看他。
裴润禾手插在兜里，气定神闲地说出两个字，“回家。”
到了浮山公馆，屋里没有灯光，他以为家里没有人。
裴润禾按亮玄关处的灯，连带着客厅的灯也被人打开。
视线里一片明亮。
在沙发上睡着的人无意识地眯了眯眼，然后抬手用胳膊挡住光线。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云槐坐起身来，朝门口看去。
裴润禾和她对视几秒后，淡淡撇开视线。
“你回来了啊。”苏云槐哑着嗓子开口，说话没有声音，只看见她唇形的裴润禾点了点头。
苏云槐看见他绕进开放式吧台里，拿起杯子接了杯水。
裴润禾微仰头，下巴从衣领里露了出来，喉结轻滚了两下，白净的脖子隐隐看出很长。
苏云槐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刚睡醒的脑袋里像是有烟花绽放，她逐渐清醒。
在苏云槐低头用手抠着什么的时候，裴润禾早已从吧台那里过来。
他站在客厅灯光下，没靠近沙发处。
“主卧归你，我去次卧。”裴润禾那双湛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清冷的语调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难辨深浅。
苏云槐眼底的情绪闪了闪，声音低若蚊吟，“好。”
裴润禾抬眸细细地看她两眼，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晕黄的灯光下，裴润禾薄唇微抿的弧度竟像是透着温和的气息。
苏云槐目光全数落在他的脸上，睫毛扑闪扑闪。
内心不确定地想，这杯水是给自己的吗？
裴润禾没对自己这个行为解释什么，只放下杯子后，进了次卧。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苏云槐才低头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玻璃杯。
杯面里倒映着琉璃灯，像月亮投入了湖面里，温柔带着光。
苏云槐以为自己会失眠，倒是没想到，一觉睡到天明。
主卧与次卧中间隔着衣帽间，苏云槐去里面看过，衣帽间的衣柜里摆好了衣服。
裴润禾和她的。
有了这个认知的苏云槐内心突然有一丝异样，就像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好多年。
从衣帽间出来的苏云槐盯着次卧的门看了好久。
她没敲门，只贴了张便签在门上。
苏云槐拿起包到玄关处换鞋时，看到了和自己脚上这双同款不同色的男士拖鞋。
原来早就离开了啊。
苏云槐又折回次卧，把便签撕了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关门声轻响。
落地窗对面的白墙上，投落了光影，晨风吹过，内墙上的光影变得斑驳闪闪烁烁，变幻莫测。
便签纸上的“记得吃早饭”这五个字，暗暗明明，让人看不清。
苏云槐的舞剧演出是今晚，一般来说她是在家练舞，只晚上过来。
但昨天搬进了浮山公馆，自己公寓云清里那里没有衣服，所以干脆到剧院。
因她平时除了演出其余时间很少过来，加上苏云槐本身清冷的气质，是以一时间服装室里有了声音。
“我刚刚看见苏云槐过来了也是稀奇，这个时间能看见她。”换好演出服的女生对着旁边化妆的那个着。
闻言，化妆的女生手放了下来，“啊？苏云槐？你确定你没看错？”
“向她那种长得好看，业务能力优秀，还去了趟电视台自带话题的舞蹈演员，来不来不都无所谓的吗？”女生继续化着眼妆，抬眼朝站在旁边的女生看了一眼。
“也是，不过我听说，她好像家里也挺有钱，自家就有舞蹈室。”
“唉，怪不得看起来那么高冷呢，要我，我肯定比她还拽。”穿着演出服的女生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化好妆的女生看她的时候，无意瞧见门口的身影，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服装室里下意识没了声音。
坐在她们两对面镜子的人此时开了口，“有什么不对啊，人家可不就是高冷吗？”
江月轻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她回头，嘴角勾起，“苏云槐，你怎么现在过来了？舞剧不是晚上吗？”
语气像是对同事的正常关心。
过来拿演出服的苏云槐抬眸看了一眼江月，眼神清远无波。
“早点过来排练。”苏云槐语气淡漠的回了一句。
严格来说，苏云槐在剧院里大概只认识江月。
她对不熟的人向来是礼貌社交，记得江月的原因是，苏云槐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敌意。
她不知道江月怎么会突然关心自己，但她也不在意。
苏云槐拿好演出服，走出服装室。
江月看着前面那道倩影，轻嗤了一声，“装什么装，假清高。”
服装室里剩下的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噤了声。
—
俱乐部里，祁盛和苏辽还在因为去泽城比赛到时候住哪儿据理力争地吵着。
“住城北那里，文化中心，多升华一下心灵有什么不好？”祁盛手指着桌上泽城地图城北那块。
苏辽一眼识破他，“屁的升华心灵，你难道不是馋那里美食街？”
“哎，你这人……”祁盛撸起袖子，准备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
门口传来了动静。
裴润禾朝他们看了一眼。
“裴哥，昨晚回家没睡好啊？怎么整个人恹恹的。”祁盛手放了下来，朝门口说着。
“没。”裴润禾嘴上否认，身子却诚实往二楼去。
“欸，裴哥，泽城那边的赛事你去吗？”
裴润禾停下脚步，想了想后，闲淡开口，“去。”
苏辽也打量裴润禾好几眼后，“裴哥，昨晚怎么匆匆就回去了？”
这状态，像是一夜未睡。
裴润禾见又是这个问题，他手抄兜里，面色冷淡，“有点事。”
此话一出，他们也不敢再问了。
等裴润禾上楼后，祁盛才开口，“不会又被家里催联姻这事吧？”
苏辽埋头在地图上画着，“不知道。”
祁盛轻啧一声，“我那天见过嫂子，嫂子对裴哥，唉，看着很……”他眼睛轻瞥过去。
下一秒，变了话题，“我操，苏辽，你干什么呢？我要去城北，城北！”
……
裴润禾躺在床上，这会儿倒是不想睡了。
他仔细想想，自己最近好像又开始频繁失眠了，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
年年都这样。
裴润禾轻笑了一声，自己还真是没有变化。
手机铃声响起，裴润禾看了一眼，接了。
“你今晚带着苏家那位小姐一起回家吃个饭，带人家过来认认人。”裴南征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他说着。
裴润禾身子半靠在床头，手里摆弄着糖盒，没出声。
“你听见了没？”对面的人半催促半怒气地问。
“嗯，”裴润禾不在意地轻嗯一声，“这我听见可没有用，我得去问问人家同不同意啊？裴董。”
又是一副懒散的腔调，裴南征像是能面对面看见他半吊子的样子，“那你去问。”他挂了电话。
裴南征心里有数，不会不同意。裴润禾心里也有数，他不想回去，也不想问。
裴润禾想起小姑娘红着脸的样子，算了，不该把情绪带给她。
他手指顺着通话记录向下滑，第三个就是她，裴润禾顺手保存了联系人。
只输入备注时犹豫了一瞬，过会儿，他打了两个字进去。
接到裴润禾电话的苏云槐刚结束练舞，她不确定地多看了两眼，对着屏幕上的数字默读了几遍后。
确认了，是裴润禾。
接通后，对面没有声音，她轻声先开口，“喂？”
对面的人像是笑了一下。
“苏云槐，你是猫吗？”怎么干什么都慢吞吞，柔声细语的。
裴润禾的声音低醇，似酒甘冽，此刻却因她染上了一丝笑意。
明知对面的人看不见自己，苏云槐却还是红了耳尖，她讷讷答了一句，“不是。”
裴润禾又笑了，明明隔了道屏幕，却总觉得自己就是看见小姑娘又脸红害羞了。
“我想问你，今晚要去裴家吃饭，你愿不愿意去？不愿意也没关系，随意来。”
等她回答的时候，裴润禾把糖盒的盖子打开又合上，再接着打开，再接着合上。
铁质的声音清晰落进苏云槐的耳朵里，她以为裴润禾的耐心在消耗殆尽。
苏云槐急忙忙答道：“可以去的，那你今晚能来剧院这里接我一下吗？”
糖盒盖子最终被人合上。
裴润禾不经意地勾起唇，“行，地址和时间说一下。”
苏云槐乖乖说了。
要挂电话前，她又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你会来的吧？”
听见她这话的裴润禾想起之前在剧组碰见她那次。当时的她好像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
“会。”
裴润禾也给了她和那次一样的答案。
好，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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