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就是裴家给你和裴润禾准备的新房？”祝凝四处打量，边走边说。
苏云槐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四处看了下，然后轻嗯一声。
她也是第一次来。
婚房的事情是那晚饭局开头提了几句，裴家早在两年前就买下了这套房子。
虽说时间长了点，但房子地段好，环境也不错。
毕竟在当时也属于开发的新楼盘。
苏以自然是不介意的。
苏云槐对这些也不在意，她只在意，裴润禾今晚会过来吗？
她低眼看了下身上的白衬衫。
——“来，二位新人靠得再近一点。”
在摄影师探究的目光和纳闷的语气以及不厌地一遍又一遍提醒下，苏云槐和裴润禾之间的距离才逐渐拉近，直至肩靠肩。
久违的清冷木质香再次裹住苏云槐，浑身的燥意涌了上来，头脑有些发胀。
不用对方再做什么，只这样，就足够惹她意乱。
上午十点到的他们来得不算早，排队过程中，两人的疏离在旁人的甜腻下不由得显出气氛的尴尬。
直到拍照这会儿，才能看出点像新婚情侣的样子。
但也只是这一会儿，拍完照片便又恢复原样。
唯一能证明温存时刻的大概只有苏云槐脸上还未消散的脸红。
拿到结婚证时，她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
红底白衬衫，她散着头发拘谨地看镜头笑着，而裴润禾，脸色如常，只唇角微勾。
苏云槐手忍不住轻摸了一下照片上的两人。
应该，算是般配的吧？
她把结婚证合上，想和裴润禾说话时，才看见站在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去接了电话。
男人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白衬衫的下摆松松垮垮地随风乱晃，他脊背微弯，漫不经心地对着电话说着什么。
风带着树叶哗哗作响，此刻的裴润禾隐隐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苏云槐突然低头抿唇笑了一下，时间好像依稀是回到他们初遇的那天。
只这次，时机，刚刚好。
没过多久，裴润禾挂了电话，走近她，“我还有事，需要我送你？”
苏云槐看着地上的两道影子，摇了摇头。
裴润禾也没作停留，只抬步要走时，衣角被人轻拉住。
“我们可以一起住吗？”苏云槐半抬着头，轻声问着。
裴润禾低头看了下自己被人攥在手里的衣角，没说话。
察觉到他视线的苏云槐几乎是立刻松了手，有些磕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裴叔叔不是说有套房子是给我们一起住的吗？”
她咬了下唇，压下心跳继续说着，“我只是觉得，还是住一起比较…”
苏云槐越说越没底气，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话题有些许荒唐。
“可以。”
裴润禾压低声音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只这两个字，把空气里尴尬的气氛全然打碎。
苏云槐抬头看他，顺着他的回答，无意识地反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裴润禾那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忽然浮现出笑意。
他那双桃花眼看进她的眼睛，轻咳一声后，启唇重复道：“可以一起住。”
苏云槐眼神躲避了一下，抬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后，“好。”甜的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既然答应了，她应该相信他。
苏云槐抬眼，拿过沙发上的东西，继续整理着。
“嗯，在浮山公馆这里，我差不多要下去了。”祝凝对着手机说着。
是方双打来的电话。
祝凝和苏云槐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苏云槐走进主卧。
房间很大，连着浴室，她随意看两眼后，又退了出来。
苏云槐看了下时间，她对着沙发上的行李歪头思忖了几秒，没有贸然把东西放进主卧。
苏云槐拿起包，出了门。
—
南许的城南有一处老城区，青巷旧瓦，处处能看出流淌了百年的风光。
小巷旁的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上虎藤蔓，狭长的阴影中，倒像是要把这院墙吞下。
这两天刚下过雨，青石板里还存着积水。
苏云槐微提起白色裙摆，轻叩了几下门。
没有回应，但她也没有再敲，只是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
“吱呀”，门被人从里打开。
“了了来了啊。”言之边侧身边笑说着。
苏云槐进了门，下意识地朝院里槐树那边看了看。
树下支着画架，画布上只潦草几笔，暂还看不出什么。
苏云槐揽过言之的胳膊，带着女儿般的撒娇，“就知道爸爸刚刚在画画。”
言之关上门，“是啊，才刚动笔，就被了了打断了。”
他笑说的语气里不是埋怨，倒更像是一种宠溺无奈。
苏云槐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她眨巴下眼睛，“那爸爸你接着画，我去看看六一。”
“你啊。”言之走回槐树下，只又叮嘱了一句，“六一在屋里，你一会儿别靠它太近。”
“知道了，爸爸。”苏云槐闻声应下。
言之是油画画家，但身上却是透露温和儒雅的气质，像个教书人。
他住的地方也是四合院构造，苏云槐进了正房，一跨入门里，就看见八仙桌上蜷在一团的白色。
样子像是睡着了。
苏云槐不禁放轻脚步靠近，坐在八仙桌一旁，她的手没有落在六一身上，只隔着空气摸了摸它的头。
苏云槐对猫毛过敏，待得时间久会忍不住打喷嚏，严重的话，身上会起红疹。
六一是只乳白色的英短猫，猫身在阳光下显得蓬松柔软，连带着人的心里也不由一软。
苏云槐盯着小家伙的猫须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在须尾处轻点了点。
不经意的动作，扰乱了在休息的小家伙，它轻喵了一声，把头往身体里埋了埋。
苏云槐不禁笑了。
几秒后，小家伙像是闻出她身上的味道来，从桌上轻跃起，扑进苏云槐的怀里。
它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边轻声喵着，像是在埋怨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自己。
苏云槐抱住它，低头认真瞧了瞧，柔声道：“六一，你是不是变胖了？”
六一好似听懂了，它不满地用力蹭了蹭她。
怨气比刚刚还要重。
苏云槐被它这个动作逗笑，安抚性地顺着它的毛。
她手指轻挠着六一的下巴，又轻声说着：“六一，你还记得那个救命恩人吗？”
“妈妈和他结婚了，那他现在就是你的爸爸。”
苏云槐把六一抱了起来，“以后有机会的话，带你去看看爸爸好不好？”
又是一声轻喵。
“六一是想他了啊？”
苏云槐轻晃了晃它的身体，和它那双纯净不带任何杂色的眼睛对视。
正房门口处的阳光忽然被人遮住，苏云槐把六一放了下来。
“了了，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言之出声询问她。
苏云槐把六一抱进怀里，站了起来，“爸爸，是真的。女儿今天来，也是想和您说这个。”
“你妈妈给你安排的？”言之用衣服擦着手，把六一从苏云槐怀里抱了出来。
苏云槐拉着他坐下，“不是，是女儿自愿的。您知道的，女儿喜欢他很久了。”
言之扶了下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然后点了点头，失神般地看着怀里的猫。
他想起来苏云槐八年前第一次把猫带回来的时候。
那时还看不出来是只白猫，浑身脏兮兮。而抱着它的苏云槐也像它一样，白裙上全是脏迹。
言之知道苏云槐因为猫毛过敏，所以对猫向来是避之不及。
他没深究女儿怎么抱了只流浪猫过来，只带着她和怀里的猫去了宠物医院。
苏云槐恳求着他，让他帮自己养着，对他说这猫看起来很可怜。
言之心疼地看了看女儿，知道她妈妈是不会同意她在家里养这个。
他当时虽然已经离婚，但苏以没限制苏云槐过来看自己。
言之接受了。
这一养便是八年。
言之甚至不敢细想，站在眼前的女儿刚刚说的喜欢很久了，到底是多久。
言之自己的经历告诉着他，感情不对等的婚姻是不会长久的。
无论另一方怎么努力都不会。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双眉眼和自己的很像。
现在眼里的坚定也和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
“爸爸，我没有随便结婚的意思。您也别以为是您和妈妈影响了我，我真的很喜欢他。”
苏云槐怕言之心里多想，只好先把自己担忧的说了出来。
“那他喜欢了了吗？”言之不担心别的，与寻常父亲一样，他只想自己的女儿过得开心。
“他……”苏云槐犹豫了一瞬。
言之把猫放在地上，随和的脸上第一次明显表现出不赞同的神色。
“了了，感情这件事不是你单方面就能维护的。爸爸不希望你以后变得和爸爸一样，知道吗？”
苏云槐点了点头，“可爸爸，您知道的，女儿对自己喜欢的都会去试着努力争取一下的。”
自己的女儿，自己肯定是了解的。
“既然你说已经结婚了，”言之叹了口气，“了了，一旦发现不合适就立马及时止损，千万不要为了迎合他去改变自己。”
“知道了吗？”
苏云槐脚下的六一在轻扒着她的裙边，她微微垂下眼睑，轻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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