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次日清晨，金钰是被任之初的morningcall叫醒的。
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任之初其实已经等在她的楼下，三月清晨的清冷气息笼罩在四周，即使穿着风衣外套也还是有点寒冷。
他掩藏好声音中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颤抖，一派温和地对着电话那端的小女人说：“宝儿，今天早点起床吧，我来你楼下接你。”
金钰显然还处于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前言不搭后语地嘀咕了一句：“让我再睡五分钟，就六分钟……好不好嘛？”
他无奈又宠溺地轻声笑着，举着手机沉默了大概十五秒钟的时间，然后又柔声对她说：“好了，乖宝儿，已经过去七分钟了，该起来了吧？”
“……唔？”金钰睡得四仰八叉的，哪里晓得是不是真的过了七分钟，“我怎么又睡了那么久！那怪又吃了那么多烤串……”
烤串？这丫头怎么在梦里都不忘了吃？！任之初忍俊不禁，隔着电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现在乖乖起床的话，晚上我真的带你去糖坊街吃烤串，还有铁板鱿鱼，臭豆腐，鸭血粉丝，涮牛肚什么的。”他想了各种法子威逼利诱，只差没出卖自己的色相来唤她起床了。
金钰果然当得起德鲁集团第一吃货的名字，听到各种小吃的名字只觉得世界处处美好，未来一片光明，整个人都变得金光普照！
“好好好，成交！五分钟后楼下见！”她几乎是从床垫上把自己弹起来的，二话不说就开始穿衣服洗漱，挂断电话之前还不忘了叮嘱任之初，“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千万要记得刚才的承诺啊……”
本该难熬的清晨，却以这样的笑闹开场。任之初听着手机听筒传来的忙音，唇边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他忽然觉得，如果每天早上都有她相伴，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事情。
他忽然就很期待那一天的道理，甚至想从明天开始就和她搬到一起住。只是现在还不行，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他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好，然后才有能力给她一个足够安稳的家。
哪怕自己的生活再怎么动荡，他都不愿意委屈她，一星半点也不行。这种念头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脑海里出现过，似乎从任茜去世之后，他就没再这样关心过任何人。
习惯了冷漠的他，终于渐渐开始接受那触手可及的温暖。有人爱、有事做、有期待，这样的生活就算再苦再累，也依然美好得仿若童话。
金钰很快就出现在楼下，热情洋溢地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一脸得意地说：“刚好五分钟，晚上去糖坊街！”
“我从来说话算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啦！不然哪能这么拼命收拾完就奔下来？”
他故意逗她：“哦？原来是为了吃的，不是为了我啊……”
金钰赶忙一叠声地解释说：“不不不！吃的只是附加福利，主要还是为了你！看我真诚的眼神，看呀！”
她真的好担心任之初不高兴啊，那样他就会反悔不带她去小吃街了，事情该变得多么严峻呢……
任之初一眼就看穿她那点儿好笑的小心思，正想揶揄她几句，却注意到她穿得很是单薄，于是眉头一拧，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把她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金钰一头雾水，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皱眉，小声问道：“真的生我气了？”
他一边启动轿车一边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以后再敢穿这么少就出门看我还理不理你。”
她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只别扭的大猫是在关心她，于是立刻好心情地回答说：“知道啦知道啦，我今天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过冬的羽绒服翻出来，明天捂得严严实实去上班，抱着把前台小妹吓哭。”
“快别贫了，”他的语气还是有点冷梆梆的，可是眼底却带了笑意，“早餐在我右手边的储物盒里，你拿出来趁热吃了。”
她心头一甜，乖乖地翻出一个肉夹馍，和热豆浆搭配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吃着吃着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咱们今天不去集团吗？”不然为什么非要她在上班路上吃早餐？
他点点头，言简意赅地答道：“直接去见霍思远，下午再回德鲁。”
关于霍思远，金钰多少是有所耳闻的。这人就是郑晨的前任老板，业内对他的评价基本上只有两个，一个是心狠手辣，一个是与人为善。
金钰觉得，这两种评价看似完全对立，其实恰恰是一种对立统一的关系。霍思远对待自己人一定够情够义，而对待敌人想必绝不手软。
在金钰的想象中，这样精于算计的男人，看起来多少都会有些凌厉，然而事实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和任之初抵达致远集团时，一个清瘦儒雅的青年才俊亲自在一楼正厅迎接他们。金钰怎么也没猜到，这个看起来像邻家哥哥的男人，竟然就是整栋大楼的大老板，霍思远。
霍思远将他们带到他自己的办公室，亲自沏了茶水，这才不急不缓地聊起今天的主题。
“我昨天夜里接到美国纽交所发来的消息，确认秀利集团已经注册了大陆子公司，第一批产品预计这个周五就会出现在内地市场。”他望着任之初，眸子里满是淡然，“任总，你有什么打算？”
任之初用简短的八个字概括了他的想法：“打价格战，正面出击。”
“介意具体说说吗？”
“台湾厂商来内陆发展，产品运输和人脉关系方面都没有我们本土企业有优势，所以综合成本相对较高。”任之初的眼神很是笃定，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如此一来，同样档次的布料我们可以给出更低廉的价格，那么合作商总不至于放弃实惠的老东家，转而投奔秀利。”
霍思远呷了一口茶，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个集团的老总各怀心事，不料一旁的金钰却淡淡开口：“任总，我觉得正面出击不如按兵不动。”
任之初有些讶异，毕竟这是金钰头一次参与到如此重要的决策中。
他虽然并不认为她的判断是准备的，但还是愿意给她一个参与其中的机会，于是回头看着她道：“说说你的理由。”
霍思远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其实心里却已经对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人起了兴致。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助理，怎么会做出和他一致的判断。
金钰不好意思在两位行业佼佼者的面前卖弄自己那点儿小聪明，于是谦虚地说：“其实我就是站在购买者的角度想了一下，觉得‘冷冻’比‘炭烧’更不利于新企业在内地立足。”
她连说正经事儿也还是不忘了吃，任之初也不知自己该笑她单纯还是替她发愁。
霍思远没有搭腔，只是用眼神示意金钰继续说下去。
“很多时候，并不是正面消息才是推广的手段，被骂也是增加名气的一种方式，这和明星时不时要闹出点儿绯闻是同样的道理。”
她顿了顿，而后继续用自己那一套不入流的外行想法，努力解释着相对内行的事情：“如果我是布料购买商，我看到致远和德鲁两大企业都很看重台湾来的新对手，就会觉得这家新公司的实力一定也不容小觑。相反，如果你们都对它不以为然，我就会觉得，它还算不上是你们的竞争对手，那么我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家新企业的产品质量还不够卓越。”
听完她这番见解，任之初和霍思远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没有做声。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金钰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小声说：“只是我的一点拙见，还请霍总和任总不要见怪。”最好也不要见笑……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过了良久，霍思远率先开口，打破那令人局促的沉默。
“任总，我赞同她的说法。”
金钰又惊又喜，不由得反问：“您不是逗我的吧？”
霍思远淡笑着说：“我有必要逗你吗？”
“没、没有……”金钰承认，她着实被霍思远诚恳而无害的眼神感动到了。
任之初没有对金钰的回答给予任何反馈，似乎也没觉得被自己下属当场反驳有什么值得难堪。他只是淡然地问霍思远：“霍总得出的结论和金钰所说的一样，那么我很好奇，你的分析的思路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当然不是，任总是明白人，商场上惯用的分析手段，我懂的你也都懂。”他客套地说完，又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我始终觉得，最重要的不是分析思路，而是得出的结论。我很明确地认识到，我们应该按兵不动，而不该草木皆兵，至少在前期只能静观其变，然后再寻找适当的机会对秀利集团进行价格打压。这件事情如果操之过急，则无异于为秀利搭建一个免费的内陆宣传平台，届时，我们这些本土企业就该得不偿失了。”
任之初沉吟了好一阵子，最终弯起唇角浅笑着说：“那么，就按照霍总的意思来办。”
正事谈完，霍思远没有立即送客，反而和他们两人攀谈起来。
任之初一直听闻霍思远这人视时间如生命，从来不会在没用的人和事上浪费一秒钟。可是现在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位精明得像狐狸一样的霍老板还愿意花时间和他们闲聊。
霍思远东扯西扯了很多个话题，最后竟然聊起了港台明星的八卦事。任之初对于娱乐圈的消息当真是一窍不通，而金钰却仿佛开启了话唠模式，一直和霍思远侃侃而谈。
娱乐新闻聊完，霍思远又主动提起了时装搭配和香水种类。这回任之初更茫然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看金钰，再看看霍思远，总觉得自己被这两个人冷落了。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霍思远在和金钰套近乎！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家伙，竟然敢觊觎他任之初的女朋友！
顿悟之后的任大总裁沉下了脸，也不顾金钰正聊得起兴，直接扔下一句“抱歉，我接下来还有会议，就先告辞了”，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金钰也没想到任之初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能和霍思远赔个不是，一边说“下次有机会再继续聊”，一边小跑着跟上了任之初的步伐。
回程的路上，任之初一直没搭理金钰，不管她如何撒娇卖萌装可怜，他就是不肯给她好脸色。
若是在以前，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金钰总觉得自己处于弱势一方，定然低声下气忍他到底。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现在是平等的情侣关系，她被他冷落得过了头，自然也会耍脾气。
“任之初，你这是抽的哪门子龙卷风！”她别扭地转过头去看窗外，气呼呼地说，“我是招你还是惹你了啊？脾气怎么这么坏呢……”
谁知，任大总裁竟然孩子气地噎了她一句：“霍思远脾气好，你现在就下车回去找他继续胡诌八扯啊！”
“……呃？”金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噗嗤”一声就乐开了花，戳着他的俊脸说，“我说任之初，你这个算是……吃醋啦？”
“我吃什么醋，你爱和谁聊天和谁聊去。”
“你没吃醋，那车里怎么一股酸溜溜的醋坛子味儿？”
她越是这样说，任之初就越是别扭，索性撇撇嘴巴，又撂了句口不对心的狠话：“我又不是找不到人聊天，有什么好吃醋的？”
这回金钰炸毛了：“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错了。”任之初难得这么干脆地认怂，因为他刚才还不大美妙的心情，忽然就雨过天晴了。
金钰这姑娘虽然脑子是比他慢了好几拍，但总的来说，她还是很在乎他的。
而这就已经足够他兴高采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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