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抑魂
离开羽族时，牧景之和江御一路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里是边境，由于战乱，还是有不少流民，眼巴巴的看着路过的人，江御走在外侧，默不作声的将牧景之护着。
她也是这里面的一员，但是她没有伸出援手，她很清楚的知道，这群人里面有多复杂，而她一旦给予帮助后的后果。
“大哥哥”一个小女孩突然跑出来，跪在了两人的面前：“带我走吧，我只要两个铜板不，我不要，大哥哥，带我走吧，我识一些字。”
牧景之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江御。
江御的眼睛里流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她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略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当真识字？”江御问。
“祖上曾中过秀才。”
“跟我们过来。”
小女孩立马感恩戴德的磕了三个头，起身跟了上来。
其他流民露出了羡慕的目光，甚至还跃跃欲试。
触及到牧景之凌厉的眼神之后又缩了回去。
等到了没有流民的地方，江御给了小女孩几块碎银，缓声道：“这些你先收好。”
她身上只有这些，多余的在牧景之那里。
小女孩眼泪立马流了出来：“谢姑娘大恩大德，我这条命从此就是姑娘的了”
江御打断：“我不要你的命。”
“我”小女孩有些紧张：“我能给姑娘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给。”江御没说话，牧景之走了过来，蹲下了身，与面前的小乞儿平视着，他说：“你还算伶俐，应该也看得出来她的想法——”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江御，牧景之接着说道：“她看出了你的困境，只是想帮助你，仅此而已。”
把小女孩叫到一边，也是不想当众给了她银钱，届时怀璧其罪，她在这群流民堆中，如同狼群里的1小羊羔。
“至于你识字与否，其实与我们并无用处，孩子。”牧景之说完，站起了身：“别再她面前下跪，她会会不习惯的。”
江御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对自己很是了解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聪明人的必备技能吗？
小女孩立马站起来。
“恩人”她抹了把眼泪，小声说：“你们是要去哪里，我我还会认路。”
“十二仙宗。”江御回答
小女孩睁大了眼。
“你识得路？”牧景之没有错过她的神情。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与不是？”牧景之又问了一遍：“是的话，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不，恩人，我不知道。”小女孩道：“但是我认识一个哥哥，他就是十二仙宗来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牧景之问。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江御一眼：“小绵，我叫小绵。”
“小绵，可以带我们去见见你这位哥哥吗？”
“当然可以！”小绵显然对于能帮助他们非常开心，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牧景之倒是多看了她好几眼。
流民大部分聚集在城内，每一个都眼神呆滞，相比之下，小绵的聪慧与伶俐就更为难得。
落日城很大，但庆幸的是，找到小绵所说的那位“哥哥”，也并未用多少时间。
“哥哥，我回来啦，还带了两个恩人，你醒醒”小绵蹲下身，拍打了两下少年的脸。
面前的少年似乎受了重伤，面容消瘦，气息却不微弱，他破破烂烂的的衣衫上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小绵成功把他唤醒，少年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颜色较浅，泛着隐隐的金色。
“哥哥，恩人给了我一些银钱，我现在去买吃的，你等等我。”小绵说完就跑开了，十分急切。
“两位……不知有何贵干？”少年的唇都干裂了，说话的气声比声音还大，仿佛已经没有了力气。
“你是十二仙宗的人？”牧景之问。
少年仿佛金色的瞳孔缩了一下：“小绵告诉你们的？”
“嗯。”牧景之回答。
“两位为何要去十二仙踪？”他又问。
“解盎。”江御在看到牧景之刚想找借口准备回答时，就先一步说道。
“盎……”这个字好像唤醒了少年的记忆。
他缓缓坐了起来，支起了上半身，一条腿屈起。
“没有用的……十二仙宗，养盎，用盎，从不解盎。”他说着，摇了摇头：“你们所中之盎，只能另寻他法。”
“什么盎？”他又问。
江御大致说了一下失忆的事以前下咒的事，说完之后，少年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
“如果我没有猜错……姑娘中的，应当是忘情——但是一般忘情，只会忘记与之有情的那个人，不会影响到其他记忆，像姑娘这种全然忘却了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确定是忘情？”牧景之问。
少年摇头：“我不确定，我只是预估。”
“如果是，可有破解之法？”
“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十二仙宗，养盎，下盎，但不会解盎。”
“你在说谎。”牧景之的语气笃定。
少年有些无奈：“你们是小绵的恩人，自然也是我的，我只是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
“一般忘情，倒是有法子可解，但姑娘的，我不确定。”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吃了进去，气色顿时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什么法子？”这次轮到了江御开口。
“移情。”少年说着，看了看江御，眼睛又对着牧景之暧昧的眨了眨：“忘情之所以生效，是因为‘情’，而情一旦消失，盎也便解了，但是姑娘丢失了全部的记忆，情无法消失，只能转移。”
“为何？”江御不明白，失忆跟感情有什么关系？
“对一个人的感情是不会随着记忆的丢失而放下，姑娘。”少年又捏了一颗药丸在嘴边，这颗药丸是黑色的，片刻，一只指甲那么大的蝎子就从他的嘴里爬了出来，吃下了那颗黑色的药丸后，顺着他的袖口爬了进去。
江御到是没什么反应，反到是牧景之整个人都已经绷紧了。
“去。”少年弹指，一条银白的虫子就跳到了江御的心口，江御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低头一看，那条虫子吸了她的血。
只有一滴，在那一瞬间，银白虫子的身体却急速的发生了变化，先是暗红——接着又转为了黑色，最后一动不动，像是彻底死了。
“啊……”少年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好可惜，我花了很多材料，才培育出这么一条……”
“多少钱？”牧景之打断他，指了下江御脚边刚刚掉下来的眼睛失去了生息的盎虫，问道。
少年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二……二百金。”
很贵，牧景之给得没有一点犹豫。
“现在告诉我，她是什么情况？”
少年这个时候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姑娘所中之盎，不单单是忘情。”
“还有，抑魂。”
他解释了下何为抑魂。
忘情算不得良盎，抑魂更甚，乃是杀盎之最。
两者若是分开，单一都能给身体造成一定的影响。
但若是融合使用，便能发挥想象不到的妙用。
抑魂与忘情互相牵制，中盎者，会失去所以记忆，也会性情大变，彻底抑制住了情丝，如同失了一魂，一旦动情，则万劫不复。
忘情只是忘记使之动情的人，加上抑魂后，是再也动不得情。
“而且姑娘的血，现在在盎虫的滋养下，也具备了一定的毒性，姑娘可要当心些。”
“毒性……是，跟我一样么？”江御愣愣的问。
少年点头：“是的哦。”
江御突然想起，她把牧景之带到山洞时，她浑身是血，现在看来，也浑身是毒。
跟她一样，失忆，失魂。
牧景之的失忆，不是偶然……
不，也算偶然。
江御看了看牧景之，想开口道歉，然而牧景之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微微摆了摆。
江御压下即将出口的话语，牧景之还在继续问：“怎么样能让她恢复记忆？”
“解掉盎虫就可以。”
“怎么样解掉盎虫？”
“我不知道……”少年回答，但想起刚刚到手的滚烫的两百金，他便说道：“我只是十二仙宗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也许，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我们宗主。”
牧景之已经不去想着去计较，他一个小小的所谓的外门弟子是如何轻易就能见到本宗宗主这些细节性的问题，他满脑子都在想，江御是怎么中的盎，而且解不开，又当如何。
他何尝听不明白刚刚江御和少年的对话，再一想到他醒来时，所接触到所看到的也就只有她，他下意识的觉得是被江御所救，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最起码他能够醒来这点，是离不开江御的。
是江御的毒，让从前的那个牧景之沉睡，他才得以苏醒。
他不怪她。
但是他……很心疼她。
“十二仙宗从不解盎……”牧景之意味不明的说。
“虽然不解，但是，可以提供一个破解之法，更何况——凡事总有例外嘛。”少年扯了扯嘴角。
“有劳。”牧景之应声说着，握紧江御的手却没有松开。
等阿绵回来时，双方基本已经谈妥，少年叫沙尔塔，异族人，半个月之前跟同门出门时遇到了沙龙，被卷入其中，好不容易得以脱身，已然跟同门失散，没有认路的沙蝎盎，又身无分文，身受重伤，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所幸遇到了阿绵，阿绵是个聪慧的姑娘，她救他，帮他，以此交换，他教她识字。
看过她的体质，正是不可多得的御盎之才，识字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沙尔塔就应了下来，准备之后把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一起带回十二仙宗。
“我……我没有骗两位恩人，我爹说了，我祖上是真的出过秀才的。”阿绵小心翼翼的说。
“嗯。”江御回答，心想，她跟最开始的自己有点像。
不过跟她不同，她没有主动去追求过什么，也没有向别人提过要求，认字这一点也是谢云柯主动教她的。
相比于阿绵，她更是孤癖。
“你们要走，可不可以带上我？”阿绵的手都无措的绞在了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怜。
沙尔塔摸摸她的头：“本来就是要带上你的。”
“你跟着我。”他对阿绵说。
而阿绵对这个教她认字的“哥哥”很是信任，闻言点点头，乖巧极了。
确定好了之后，四人立马再租了一匹骆驼上路。
江御的时间不多，他们要日夜兼程的赶路。
另一队人马，已经在来往落日城的路上。
“公子。”听到马车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江二轻轻扣了一下马车门，道：“药来了。”
上好的马车里面如同一间精致的小屋，随着江二话音刚落，一只瓷白的手打开了车门，接过了她手中的药。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就连官路上也绑了一些红绸，很是喜庆。
还有十二天……江长约面无表情的喝完了药，拿起手中洁白的帕子擦了一下嘴角，上面却沾了点点红梅。
要找到阿御，必须找到阿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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