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娘
江御没有因此停下,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牧景之阖眼听着,无端觉得安心。
睡过去时,嘴角是谁也不曾察觉到的温柔笑意。
牧景之的呼吸逐渐以一个平稳的旋律低了下去后,江御明白他是睡着了,也随便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御醒来时,牧景之还没醒,眉头轻轻皱着,脸颊有些泛红。
她也就没管,将一根小小的树枝放在他的旁边,自己搬下一截放进嘴里就走了,这是谢云柯给的,可以当漱口青盐用。
昨夜落了雪,白茫茫的一片,谢云柯仍旧带着黑色的面布,穿着那身干净的,打着几个补丁的旧衣袍,头发半束,一双眉眼看上去分外冷寂。
“阿御。”他的手里是一件青色的斗蓬,看到江御过来,率先将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颈部打了个漂亮的结。
斗篷大小刚好合适,上面还绣了几枝腊梅,一看就是女儿家的衣物。
“我们走吧。”江御满脑子都是粟子鸡。
谢云柯摸摸她的头:“不急,先带你去个地方。”
江御的小脸顿时有些恹恹,“……哦。”
谢云柯失笑:“阿御,快到新年了。“
江御对新年没有什么概念,她只知道,每到这个时候,谢云柯就会有些难过。
“所以,该给阿御买新衣了。”
今年的谢云柯,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江御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轻微重量,有些分神的想。
是因为回到家了吗?谢云柯曾经说过,他的家在盛京。
不过不等她想明白,他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一家成衣店。
谢云柯挑了很多衣服,成衣店的掌柜还贴心的准备了洗浴的热水,江御愣愣的被推了进去。
巨大的木桶里热气袅袅,旁边挂上了新的帕子和谢云柯刚买的中衣,还有香胰子。
泡在里面的时候,江御没有避开肩膀上的伤口,时隔两天,已经结痂,有些痒,还有点疼。
屋外,掌柜给谢云柯倒了壶热茶,热情的说道:“我们这里也有许多适合公子这等身量的成衣,公子可需要看看?”
“不用。”谢云柯淡然道。
掌柜闻言,也不恼,将话题转到江御身上。
“方才夫人进去之时并未带衣衫,可需要我唤内人给她送到?”
谢云柯点点头:“有劳。”
后知后觉才想起刚刚掌柜对江御的称呼,但这个话题已经带过,他再解释未免刻意,于是缄默不言,拿过桌上的竹简看了起来。
这家成衣店规格中上,用于给客人休憩的地方放了不少杂书,谢云柯随手翻了两卷,一边看一边等待江御。
没有想到,会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穿着青蓝色衣衫的女孩,手中拿了一个同色的手抄,斗蓬周围一圈白毛,衬得她的脸尤其的小,疏着时下少女常兴的双丫髻,发间戴了两朵桃粉色的绢花,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歪头喊了一声——
“谢云柯。”
正是江御,老板娘不仅给她换了衣服,还一时兴起,给她绾了发,描了妆。
她的脸是好看的,棱角分明,带着些雌雄莫辨的英气,偏偏一双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水汪汪的,让人无比清晰的认知道,这是个姑娘家。
“你向来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不远处的掌柜跟自己的妻子闲聊,他指的是给客人梳头上妆。
“是啊。”老板娘看着那两人,笑道:“毕竟不是谁都有这等好颜色。”
她生得当真花容月貌,身上似乎带了点胡人的血统,老板娘想到自己捧着衣服进去看到正在懵懂的给自己穿了一半中衣的女子,那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回过头的一瞟,让她收刮空了脑袋也只想出一个词——
天姿国色。
掌柜拨着算盘,从他的角度只能够看得到江御的侧脸,对着妻子的话也不置可否,低头继续算着账。
三套成衣,好多银子啊。
“还是瘦弱了些。”谢云柯勾唇,神色清柔。
江御捏了下自己的脸,有些疑惑。
“唉?”明明好多肉啊。
她过于认真,谢云柯显些笑出声。
“走吧。”他说着,走到掌柜面前,从昨天萧砚给的那个荷包里抓了一小把金瓜子放在掌柜面前,拿起剩下的,被打包好的成衣,转头等江御。
掌柜称了一下重量,再跟银子汇算了一下,发现正是这几套成衣的价格。
分毫不差。
“那个人……”
“怎么了?”老板娘问。
“有些了得。”掌柜惊叹,只通过布料,就计算出了成衣的价格,并且还不在算盘的辅助下,实在很强。
“他们家一定做惯了生意。”掌柜总结道。
“那可不见得。”老板娘说:“你见过哪些商户能有那等气度?”
江御两人对身后的讨论一无所知,出成衣店门口时,江御不小心踩到了裙摆,险些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谢云柯立马接住她。
“这个裙摆好长。”江御的小脸都皱了起来,她的眉心上画了一个小小的花钿,青黛描的细眉,更加柔和了她的五官,做起表情来尤其生动,灵气逼人。
谢云柯扶她站稳后,认真看了一眼。
裙摆其实不长,他能够看到她的鞋面上,有一颗茸茸的兔头。
他给她挑的这些都无比的合适,就像是他想像的妹妹的样子,属于小女儿家的娇软。
但是她是江御,不是深居闺阁的大小姐,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女子。
“回头给你买骑装。”谢云柯说:“那个不会踩到裙摆。”
他没有让江御习惯,在他看来,江御也没有必要习惯。
“好哦。”江御点点头,突然走上前来,牵起了谢云柯的手。
“你怎么……”谢云柯想甩开,然后再好好的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应当保持分寸与距离。
“你的手好凉啊。”江御却江手中的青色手抄放到了他的手里,随即后退一步,与谢云柯拉开了距离。
倒是让他止住了话。
“这个给你。”她说着,两只手背在身后,微微偏过了头,眉眼弯弯。
谢云柯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他无意识的捏紧手中毛绒绒的手抄,上面仍旧绣满了与江御的斗篷一样的腊梅,一看就是与她一套的。
意外的暖和,里面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一路走到了一品阁,这期间,江御没有再被裙摆绊倒过。
谢云柯注意到,她先是观察了周边的贵女是如何行走,在看到她们迈的步子极小,身子还尽力保持着仪态时就果断放弃,转而观察起了他,学着他的走路方式,习惯,慢慢的,也习惯了长长的裙摆。
谢云柯前天来这里预定了包房,两人刚走到门口,跑堂就立马过来接待。
“客人,这边请。”他在前面带着路,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江御。
江御没有查觉,反而是谢云柯有些不悦。
见状,跑堂没有在多看,安排好两人坐下之后就以看茶的借口就迅速离开了。
片刻,敲响包厢门,端起一壶茶的,却是一个女子。
女子身着华服,挽着妇人髻,举止优雅又带着些江湖女儿的豪迈。
“我是这的掌柜,林三娘。”她先是向谢云柯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又状若无意的看了下江御,问道:“两位需要点什么?”
“粟子鸡!”江御立马回答。
“客人需要菜单还是小二报菜名?”林三娘再次询问。
“菜单即可。”谢云柯回答。
“好的,稍等。”
林三娘离开后,江御突然感谢一阵腹痛。
“怎么了?”谢云柯看到她脸色的不对劲。
“我想如厕,”江御说。
“……”
正好林三娘拿着菜单回来了,便道:“我带客人去吧。”
“快走!”江御立马起身,像逃一样。
林三娘优雅的起身跟了上去。
“你要叫我,不用往茶里面下药吧?”两人出门走到后院,江御捂着肚子,不满的看向林三娘。
是的,刚一来到这边,林三娘就说了那杯茶水里放了少量的泄药,想以此支开她和谢云柯。
“姑娘熄怒。”林三娘笑得风情万种:“毕竟姑娘一副不认识三娘的样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美人幽幽叹了口气:“姑娘身边那个男人过于谨慎了。”
“我该认识你?”江御反问。
“不是该与不该的问题。”林三娘含笑道:三娘与姑娘本就是旧识——到了,我在外面等姑娘。”
江御出来过后,林三娘给了她一枚玉章。
“这本就是姑娘的东西,之前姑娘让三娘代为保管,如今物归原主。”她说着,对上江御不解的眼神,还是给她多说了一些。
“两年前,姑娘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场景,于是将你的信物交予三娘,此章可以取出姑娘存在梅毓钱庄的钱财,而粟子鸡,就是信号。”
江御信了她的话。
事实上,从一开始,她见到林三娘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是眼熟,并没有对她升起过强的戒备心。
她也似乎懂得,为什么失忆后的自己,对于粟子鸡会有这么大的执念。
脑筋里除了自己的名字,就只剩下粟子鸡。
“你还知道些什么?”她问。
“我与姑娘不过点头之交,姑娘可什么都没告诉过我。”林三娘仍是笑,又凑近了江御,身上的香气飘进鼻尖,很是好闻。
“不过我劝姑娘一句,尽快离开盛京吧,否则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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