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次见栗山玉藻
这场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刹那的功夫,外面雨便停了,虞雯打开扇窗,迎面吹来爽凉沁人的空气,她吐了口浊气,用手裹紧了浴衣。
王伊人从床底狼狈不堪地钻了出来,扭着咔咔作响的脖颈。
虞雯冷冷地盯着他,不怀好意地说;“姑苏姐都走了,你还赖着脸皮不走?”
王伊人冷哼一声,他捡起椅子上的风衣穿戴整齐,回首间不忘出言戏谑;“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我见识多了,随便挑出一位都比你漂亮,我也不怕打击你,就算你投身送抱我也不会眨下眼。”
平时,王伊人很少和女人搭话,情非得已时也不过敷衍几句,如今,他俯视着虞雯,萌生打趣的念头。
“啧啧,一马平川。”王伊人在虞雯身上乱瞄一通,然后,他用不屑地口吻说,“任何男人不会品味差到对你感兴趣。”
“不要依仗你是十三行掌柜,在沪上有钱有势力就可以小觑他人,告诉你,我才不稀罕!”虞雯最讨厌别人谈论她面貌,尤其当着她面。她气的脸色铁青,伸手指着王伊人鼻尖,毫不留情面地骂道,“你本人就是集万恶于一身的畜生,不但胡作非为,蔑视法度,还睚眦必报,好色欺弱,把你比作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王伊人没想到虞雯看似老实,竟如此红口白舌,他真的生气了。
王伊人咄咄逼人地审视着她,冷冷说;“你叫虞雯,对吧?”
“本姑娘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虞雯,你能把我怎么样?”
“好,很好,在走前,我突发奇想做件事。”王伊人气到发笑,他瞄准机会,粗鲁地搂起虞雯扔到床上。
“你混蛋,你要干什么!”虞雯拼命挣扎,无奈气力有限,她被王伊人欺压在床铺上,动弹不得。
她不肯屈服,在王伊人裸露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
“嘶~”王伊人感觉到肩膀上火辣辣刺痛,他侧头一看,肩膀上印上了排青紫出血的牙印。
王伊人查看着伤口,咬牙切齿说;“你是属狗得么,乱咬人!”
虞雯强硬的姿态,让王伊人不再敢对她动手动脚了,刻意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我们以后接触的机会会很多,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要求你与共同调查胎记的秘密。”
“如果我说‘不’呢?”
“到时候,你会同意的。”王伊人看着她,“希望你能理解这句话的涵义。”
王伊人潇洒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雨后的夜幕中,留下虞雯半疑半恼地呆立在房间中,对着床榻拳打脚踢,撒着小脾气,当气力完全耗尽,她关上了扇窗,回躺在床上,雨后天格外凉,她扯过毯子遮在身上。
时候已不早了,寻常这个点她早已入睡,可经过刚才王伊人一番折腾,任由她怎样辗转反侧也合不拢眼。
除了王伊人的蛮横无理,虞雯无疑对胎记充满好奇的,她背上也有一块龙马胎记。
在虞雯记忆深处,虞士卿只是轻描淡素对她说,龙马胎记在捡到她的时候就在,可能来自她生父母。
虞士卿做古董生意,在北平厂甸有家店铺,因为行内竞争激烈,生意差强人意,为津贴家庭虞士卿南下做生意,不幸客死他乡。王伯只是告诉她,虞士卿死在了响马手中。
对王伯话,虞雯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一名神秘兮兮的大爷登门造访,并带来了一块和田羊脂玉料子的龙马玉佩。
他告诉虞雯,唐士卿夫妇的死和玉佩有关!大爷将玉佩放在了店铺,第二天街坊邻居在小巷发现了他的尸体。
那个案件始终没被侦破,他被杀的案卷依旧存放在北平警察局。
从那以后,大爷留下的话敲响了她探索的大门。
她背上和玉佩上的龙马图案绝对不会是一种巧合,其中隐藏什么秘密?会和她父母的失踪有什么关联?
虞雯考上了国立北京大学,借此机会,她在大学图书馆查阅各种关于龙马图腾的书籍,并多次登门请教学识渊博的李沛,很无奈,她只是了解到龙马与《河图》的一段神话。
据说,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交付给了伏羲,伏羲依此创造出了伏羲八卦图;西洛河中的神龟将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次治水成功,遂划分天下为九州。两者结合起来便是中华易道文化以及阴阳五行之源的由来了。
虞雯不否认,王伊人似乎可以帮助她解开疑惑。但,她不愿和他有任何交集。
她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段粗暴的场景,胃中的酸水就止不住翻腾。虞雯攥紧了拳头,暗下决心。
一切的谜题由她来解开,用不着别人帮衬!
王伊人踏步在条阴暗巷道中,刚下过雨,路面湿滑,他差点跌跟头。
田子坊在巷子对面等着他,车也停在那里。至于他为何会徒步寻找虞雯其中缘由众多,最重要的还是他担心虞雯安危。
现在沪上乱成一锅粥,各种势力各怀鬼胎,王伊人的一举一动将会引发他们的猜忌。如果虞雯与青铜鼎图腾有关,王伊人光明正大的找他,她难免会受到各种猜忌,牵连其中。
在青铜鼎背后的一切谜底真相大白前,王伊人绝不允许图腾事情泄露。
他对虞雯的安危负责自然也在保密计划中。
王伊人走出了巷子,停在一所居民楼侧的轿车向他打了几下前灯,他不假思索的走过去,上了车才诧异副座上多了位不素来客。
“姑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关上车门,心虚地问她,“你不是在外滩吗?”
“来会会一位朋友,再说,我在家待烦了就不能出来走走?沪上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来回一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姑苏习惯性的涂着口红补妆,问他,“伊人,你为何会在沪中,难不成是因为刘桧人的事情没有处理干净?”
王伊人看到前方巷口处姑苏的座驾,这明摆着来拦截他的呀!她多半是怕他耍小孩子脾气,上门找虞雯麻烦。
他知道瞒不住她,没必要卖关子,于是敞开天窗说;“你是怕我对那倔丫头做出格的事吧。”他笑说,“你多虑了,我是何性格你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是啊,是啊,我心里有数。”姑苏无奈地摆摆手,说,“半夜私闯女孩闺房,鼎鼎有名的十三行掌柜,也是偷鸡摸狗的色狼。”姑苏气到发笑,“雯雯一副见了鬼般的模样,想必对你都产生阴影了,你以后怎么谋取她的信任?”
“你就甭取笑我了,此次前来,我确认,虞雯应该和图腾有着直接的关系。”
“你打算怎么做?将事情原委告诉她?”
“她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不过,此事不着急,王霸那边似乎更棘手。”王伊人点上纸烟,说,“关于青铜鼎的来历,他应该心知肚明,我也该好好会会他了。”
在王伊人眼中,无论虞雯与青铜鼎有何关系,他都不愿她被卷入涡旋中。
一来怕她徒增麻烦,二来她涉世尚浅,生活在太阳下尚可,在夜幕下将举步维艰。
“青铜鼎丢失后,王霸早已提高了警惕,大多时间龟缩在法租界警局,就算外出也有随从保护,要想下手并非易事。”姑苏担忧着说,“伊人,你可要斟酌后在做行动。”
“王霸的龟壳没那么容易锤破,我才寻求刘桧人的帮助,他是没胆量的墙头草,我一经威胁他就立马反水了。”王伊人自信满满地说,“只要他配合我逢场作戏,大可万无一失。”
“你有信心便好。”姑苏说,“我想把雯雯接到我这边来。”
“为什么?”
“我有不好的预感,你觉得她会不会早已入局?”姑苏担忧地说,“仔细一想,她在最近的一些事件中充当着混淆不清的角色。”
“她有你照料最好。”王伊人说,“我也有预感,在整个事件浮出水面后,她才是整场戏的主角。”王伊人招呼田子坊开车,接着说,“我最不想看到她走上歧途或者充当傀儡的角色。”
“很可惜,在炒作刘四爷被杀一事上,她的确和王霸、刘桧人站在一起了。”姑苏对王伊人说,“此事,你要承担大部分责任,直到现在,情况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进一步恶化了。”
“我承认鲁莽会有损失,但也是难以避免,但有姑苏姐在,情况不会很糟,并有很大弥补的机会。”
“虞雯性格掘强、独立,也很聪明,但她很单纯,很容易信任或者憎恨某人某事。”王伊人说,“这恰恰‘违反’了沪上的丛林法则,我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好她,在必要的时候,让她能够演绎好角色。”
姑苏各式各样的人见多了,识人的眼光算得上炉火纯青,虞雯是何性格她心里跟明镜般清晰,活脱脱一匹难以轻易驯服的母马,也之所以她性子如此,姑苏才格外对她另眼相看,她们本是同类人。
来到沪上大燃炉,她的路虞雯也要踏足,只不过,如今虞雯的道路上更危机四伏。
姑苏为什么要对她默默付出?她是为了王伊人的调查,也为了守护好她在另一片净土的影子。
她不愿想看,数年后,虞雯审视自己时,自嘲她是看似光鲜亮丽却污浊不堪的行尸走肉。
车出了沪中行驶在外滩区芦苇地间的道路上,不久,路经乌头江大桥,从桥上远眺,江上灯火通明,货轮的呜呜声不绝于耳。
姑苏对江上昼夜不息的繁忙场景已司空见惯,只瞄了一眼她便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趣。
她侧头望着王伊人,他一如既往的在她身边保持着沉默,两人相识多年,一贯的相敬如宾。
有时候她会厌恶这种生活,作为女人,平淡如水的生活无疑最折磨人。
姑苏却害怕打破这种平静,她不知道扔块砾石到水中会掀起何种水花,造成什么后果。
她没有勇气同时也固执着建起堡垒,守护着脆弱不堪的幻想泡沫。在她的城堡里,一戳就破的泡沫也是美丽的。
“前段时间,我见宇文老爷子时,除了掌眼的事情,也唠叨了些琐事。”姑苏从王伊人身上移开目光,放在田子坊背上,“其实,我也好奇,伊人,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老爷子对我说过几次,他老也真唠叨,我一听就头疼。”王伊人对她笑说,“怎么,你现在怎么也扯到这事上了?”
“我是你姐嘛,不该问的吗?”姑苏嗔怒说,“说吧,看上谁家大家闺秀了,说来听听,我提你上门说说媒,搭搭红线。”她瞧王伊人不回答,说,“你说,雯雯怎么样?”
“噗!咳咳。”王伊人一口气差点没呛到,他目瞪口呆看着姑苏,“你不是开玩笑吧,就她那脾气,我怕娶回一位祖宗。”
“那不挺好?总得有人治治你,就像咱们上大学你那会儿,我盯着你,你才好好读书。”姑苏说。
“你是我姐,把我耳朵都没事,那丫头我一看她就来气。”王伊人说。
姑苏笑着,眼神却蒙上了层阴霾,暗淡无光。
不知不觉,车已经停在了城隍街521外。姑苏下了车,招手和他道别了。片刻后,小李才驾驶着车姗姗来迟,姑苏招呼小李进了别墅门。
“王霸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等车缓缓起步,王伊人抬头询问开着车的田子坊。
“老状况,大多数时间闭门不出,出了门身边也带着一群狗。”田子坊说。
“畏头畏尾的老王八。”王伊人低声骂了句,“刘桧人那里我会继续试探,在恰当时候,让他约王霸出来,到时候我们在下手。”
“刘桧人你见过,我也打听过关于他为人的八卦,他是实打实的小人,墙头草,你和他谋事可要提高警惕。”田子坊提醒说。
“你错了,我不屑与小人为谋,不过是打了人家的狗再扔一块骨头,为己所用而已。”
“呵呵,王哥,你这个比喻挺合适。”田子坊铜铃般笑着,“现在我们去哪?”
“回家吧。”
“得嘞。”
田子坊娴熟地掉过头,车就要拐出巷口时,一辆车突然驶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田子坊一个劲地按着喇叭,但前方的车不为所动。
田子坊火气上来了,怒气冲冲撸起袖口,正要下车与车主计较。他还未打开门就被王伊人拦下了。
“你呆在车里不要动,我下去看看情况。”王伊人说。
“王哥,还是我……”田子坊最后一个“去”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王伊人伸手打住了。
田子坊见王伊人去意已决,也不在坚持,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座上。
王伊人下了车,随手关上车门,他站在开阔的居民巷道上,左边是公园,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整齐的列在路旁。
王伊人站在梧桐树旁向开着前照灯的车喊话;“朋友,你为何要拦我的道?”
王伊人话音刚落,对面的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人。
借助路灯,他看到那人身穿黑色唐装,一米七八的身高,三十多岁的模样,长相秀气却不失稳重。
那人缓缓走向王伊人,见此,王伊人也谨慎地迎了上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个手臂宽,男人上下打量着王伊人,几秒种后,他背手笑说;“听闻沪上十三行掌柜王伊人,英俊不凡,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你是日本人?”王伊人从他不纯熟的中文中听出了日语的味道。
“我叫栗山玉藻,栗山商社社长。”栗山玉藻彬彬有礼地笑说,“王掌柜,别来无恙啊。”
“栗山商社?我久居沪上,从未听说过此商号。”王伊人说。
“栗山商社的前身是雏鹤商社,我刚改商号不久,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栗山笑说,“我也做古董生意,对王掌柜仰慕已久,此次唐突拦路无非是向请你到我寒舍品茗赏戏,不知道王掌柜赏不赏脸,满足栗山的请求?”
“栗山先生漂洋过海来沪上,我不尽一下地主谊实在说不过去,如若你不嫌弃可到石秀楼坐坐,我安排梨园班子出台,如何?”王伊人说,“石秀楼很久没有热闹,热闹了。”
“这样一来,我拦下王掌柜的车倒像是乞讨了。”栗山欣然接受了,他不失绅士地打趣一笑,“那就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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