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谢思十分急切地就想跟着锦袋翻滚下去,叶竹霖自然不敢由他这般胡闹。
这宫宇起码也有将近三层楼的高度,若是任由喝醉的谢思这么滚下去,恐怕明天他就缺胳膊少腿了。
叶竹霖死死拉住他,用极为轻缓的语气哄道:“你乖乖呆在这里,我下去帮你捡好不好?”
许是谢思的本能告诉他此时下去确实不是个好的选择,他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叶竹霖,蹙着眉,似乎在分析眼前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相信。
见谢思不答话,叶竹霖也不敢这么轻易放开他,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让谢思栽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谢思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喷嚏,然后特别委屈地蹲了下去,屈膝抱住自己,小声念叨着:“母妃走了……”
“什么?”
他声音实在太小,叶竹霖没有听见,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谢思却像惊弓之鸟般,紧紧闭上了嘴,不肯再说一个字。
叶竹霖也不想去勉强这个醉鬼,只能拍拍他的背脊,权当安慰:“你就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帮你把锦袋捡回来,好吗?”
好在这一次,谢思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用最快的速度将锦袋捡回,叶竹霖终于松了口气,正要递给谢思,却被谢思一把抢过。
他将袋子塞进怀中,整个人蜷缩成了一个团,像是一只刺猬想要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叶竹霖耸了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思听到这句话,才十分谨慎地伸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打开锦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叶竹霖见他就算喝醉了酒,也不忘谨小慎微地对待这个锦袋,想必里面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但在看清谢思手中的玩意儿的刹那,叶竹霖呆住了。
竟然是他所做的小竹偶。
叶竹霖没怎么见过长渊后宫妃嫔的服制,故而基本上都是编织小孩和男子。虽然帮谢思编了这么多竹偶,也只编过一个女子。
没想到这唯一的女子竹偶,竟然被谢思当个宝贝藏了起来。
正在叶竹霖思考为什么谢思如此重视这个竹偶之际,却突然看到谢思把竹偶捂在了心口,哀切地唤了声:“母妃!”
叶竹霖:“?”
不过叶竹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谢思的亲生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估计是把这个竹偶当成了母妃的寄托。
至于为什么会是竹偶,叶竹霖就不得而知了。
谢思一手拿着个摇摇欲坠的酒坛,另一手捂着竹偶,在叶竹霖的注视下,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看着秒睡的谢思,叶竹霖有些头疼,他总不能就这么把谢思背回乾玉宫吧,万一被人发现了,那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是尝试把谢思摇醒,还是干脆就这样把他拖进下方的主殿?
但上天没有给叶竹霖太多思考的时间,方才还只是有些起雾的天空,竟然忽然下起了雨,并且大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别无他法,叶竹霖索性先推了推谢思。
醉鬼没有理他,而是在屋顶上翻了个身。
雨越发密集了起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竟将两人的衣衫打湿了大半。
叶竹霖深吸口气,拖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谢思,跳下了房顶。
但就在落下的瞬间,谢思却突然醒来,动了动身子,叶竹霖防不胜防,脚下一滑。好在他身形灵动,往左一舞,这才避免了腕骨骨折的场景。
可这突然的动作对脚腕压迫太过,叶竹霖忍不住闷哼一声,只觉左脚酸软不已,短时间内不可能像来时那样动若脱兔随意在树冠和房顶上穿梭了。
费力地把谢思拖进屋内,也不管里面的地面被厚厚的尘土所覆盖,他把谢思往地上一扔,顿时灰尘满天,呛得谢思咳嗽起来。
叶竹霖嫌弃地用手在鼻子旁边扇了扇,又瞥了眼谢思,谁知他咳完之后居然又睡着了。
可真能睡……叶竹霖默默吐槽道。
喝醉酒的谢思不嫌脏,但叶竹霖无论如何也没法劝自己在这陈年老尘上躺下。他索性搬来一个凳子,吹了吹,又倒扣到谢思身上,用他的衣服擦干净。
自己为了谢思都把脚扭伤了,借他衣服擦擦灰不过分吧?叶竹霖满意地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叶竹霖又不知道能干嘛了。
他托着腮帮子,四处张望。现在正是午夜,又下着雨,室内几乎是一片漆黑,若不是叶竹霖身怀内力,根本无法在这暗处看到任何东西。
不远处是一个梨花木床,顶上刻着无数朵交错盛开的并蒂莲,虽然上面的清漆已经因为太久无人而褪成了木头的本色,仍可见当初这雕工是何等的巧妙。
床上散乱着一身青色的衣裳,虽然样式素雅,但绣工精湛,且时隔多年后仍未褪色,想必布料也是价值千金,哪怕如今蒙上了灰尘,也不难想象若是女子穿上这身青衣,是如何清尘脱俗。
而床前,却是许多打碎的玉器,上面也覆着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模样。
想来当年这里恐怕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但在太后的禁令下,从未有人敢在宫中提起过这事,凭叶竹霖现在的地位,自然不可能打探得出来。
除此之外,这宫宇便再无其他东西,就连柜子也是通通开着门,里面空无一物。
叶竹霖观察得差不多了,又长叹一声,在这里呆着实在太无聊了。
突然,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未编完的竹偶。把凳子挪到窗边,这里的光线好上不少,叶竹霖将竹偶掏了出来。
恰好今日他突发奇想,编了个女子,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就照着床上那边衣服的样式,接着编了下去。
大不了自己编完就烧掉,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自己来过这座禁宫。
就在叶竹霖沉浸于编织之时,突觉自己背后一凉。
他心里一惊,猛地回头,却发现谢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偷偷跑到他身后,瞪着一双眼看着叶竹霖手中的动作。
叶竹霖将竹编放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自己受惊的小心肝,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靠,要不要这么吓人!还以为这禁宫闹鬼了……
但转念一想,他却更加做贼心虚,谢思怎么酒醒得这么快,他会不会发现他被自己一路从房顶拖到屋里,然后扔在尘土地上,甚至还把他的衣服当成抹布。
想到这里,叶竹霖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可谁知谢思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叶竹霖赶忙拉住他,才让他稳住身形。
“这个更像母妃……”谢思顺势从叶竹霖腿上把即将完成的竹偶顺走,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把脑袋凑得极近,喃喃自语道。
还好还好,酒没醒……叶竹霖松了口气。
他伸手想把竹偶拿回来,但谢思的倔劲儿又犯了,撒泼打诨死活不肯还给他。
两人僵持了许久,谢思先开了口:“母妃也给我编过竹偶,我知道,你还没编完。”
叶竹霖点点头,哄道:“对对对,真聪明,你还给我让我编完好不好?”
但谢思却没有理他,而是把竹偶举到了窗前,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才转过头望向叶竹霖,双眼通红,低声说道:“我呢?”
虽然没懂他的意思,但叶竹霖也能听出他的语气极为失落,若非帝王的本能让他压抑住了大部分情绪,恐怕下一秒他就能哭出来。
“当时母妃的身边,为什么没有我……”他将竹偶抵还给叶竹霖,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那张梨木床,然后猛然跌坐在床前的床榻上,双手死死抓住那件青色的衣服,手背上青筋暴起。
叶竹霖也往前走了两步,却见谢思将头埋进了那沾满灰尘的衣裳中,双肩微微抽动。
听到低微的啜泣声后,叶竹霖止住了脚步。
没有那个男人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更何况谢思还是万人之上的长渊君王。
叶竹霖转身重新坐回了木凳上,背对着谢思,想要把那个未完成的竹偶编完,身后偶尔传来谢思泣血般的“母妃”二字,叶竹霖微微侧首,眼角余光看到了谢思的背影。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竹偶,灵巧的手指往上一捻,不一会儿,一对栩栩如生的子母竹偶便完整地展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小男孩的模样,与谢思有□□分相似,紧紧牵着母亲的手,笑着望向母亲。
而谢思那边,声音渐低,现下只有平稳的呼吸声,看来他又睡着了。
叶竹霖走到他的身边,果不其然,他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睡得十分不安稳。
他本想将这对竹偶放在谢思的身边,但思来想去许久,又觉得实在不妥,他并不想让谢思知道自己今晚出现在了这里,说不定会引起很多麻烦。
最终,叶竹霖还是将竹偶揣进了自己的囊袋里,活动了下脚腕,方才的刺痛已经消失,自己现在已经行动无碍了。
他走出主殿大门,找遍了整个淮宁宫,他终于在下人房中找到了一床被子,抖了抖灰尘,回到主殿中给趴在床边的谢思盖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竹霖回到了芜远轩,湘絮在睡前给他点的炭盆还燃着星星火花,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子母竹偶,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将它扔进火盆。
在淮宁宫折腾了大半夜,叶竹霖第二天本想美美地睡个懒觉,却在天蒙蒙亮时,就被湘絮叫醒。
“公子,国师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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