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入崆梧(八)
季清平时除了煮茶还要焚香。萧浊负责照顾他,焚香自是不可少。
茶有茶道,香有香道,焚香也有独特的手法和礼仪,尤其是于躯窍有益的灵香,其手法更是繁杂,估計都不止九九八十一式,但萧浊硬是学全了。
如此这般,也不知是折磨季清还是折磨他自己?
到了第三日早晨,萧浊为了远离季清,只得趁季清熟睡,偷偷替他舒导体内残余阴气。
见到季清眉目舒展、躺在席上的乖顺样貌,萧浊嘴角微勾,想上去给他踹两脚,最好便是将人给踹死,但萧浊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萧浊还有更好的复仇计画。
不出所料,过半个时辰季清从席上坐起,似是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就像前两日只是一场噩梦。
“咦,浊儿,为师身体好了!”季清脸上漾起笑容,眼睛亮晶晶。
“恭喜师尊。”萧浊低下头时神色阴鸷,暗暗磨牙。
“既然师尊已无碍,那容徒儿先行告退。”语毕萧浊长腿一迈,转身便逃。
“浊儿,且慢。”季清在铜镜前整了整白袍,直到束好头发、别上玉簪方才开口:“资格比试在即,为师今日便来考较考较你的剑法。”
萧浊挠了挠头,道:“师尊啊,这院落太小,徒儿怕伤到一旁的杏花树。”若非他那双眼气势太盛,还以为他有多憨厚。
“那你待如何?”
萧浊摇头晃脑,随后痞痞勾唇:“不如咱们挑个四下无人之处?”
季清点了点头,道:“也好。”
两人行到剑裘峰的松岩瀑布前。
这里没人干扰,群花伴着老松,下坠的水腾起雾气,波光潋艳,苔石点绿,好一个适合佳侣相伴的美景,但萧浊就没有过伴侣,他也不需要。
他想起过去作为帝玄时试图勾引他的女神、女魔就觉得可笑。
他作为鸿蒙界域的创世神,在尚未发狂前想与其亲近者自是前仆后继。
他至高无上、神力无边,各项道途样样精通,还开朗潇洒的像颗小太阳,不知无意间撩拨了多少神魔。
青少年时,他只是将试图勾引他的人关起来,直到有一回他开始发狂,徒手将一名神祈的脊椎抽出当作装饰,自此再也没人敢勾引他。
又过了漫漫岁月,成年后的他行事越发乖张狠戾,此时就连将他当作梦中情人的人都没了,那些神魔只怕听见帝玄两字都会吓死,只希望哪日作为神皇的帝清能让他伏诛。
所以他独身了亿万年,不知情为何物,情指的是男女之情,他懂友情、亲情,就是不懂爱情,他也没有性欲,他相信帝清也和自己一样……
因为无论愿不愿意,他们都是注定相伴的伴神。
萧浊狡黠一笑,道:“师尊可愿压制修为与徒儿玩玩?”他亮出坠天、逆着光,未长开的脸意气风发。
季清负剑在背,道:“比划比划可以,但为师先说,点到为止。”他顿了顿,手沉丹田,将修为压制到筑基后期。
萧浊见目的得逞,蹦了一下,喜道:“那……徒儿便请师尊赐教咯!”他法袍疾摆,坠天一提,持着剑便直接杀去。
季清甫接剑便心中一惊,本欲留手,但不足半刻便用上压制过的最强实力。
剑修即是以剑入道,因此最重剑境,剑境若高,即便修为低于对手,越阶杀敌亦不在话下。
剑境共分五大境界,以武御剑,以气御剑、以意御剑、以心御剑、人剑合一。
季清观萧浊使剑,不禁暗叹,这小子剑法如此狠戾霸道,却又妙到颠毫,且不知为何,剑境竟已达人剑合一,此等天赋大概前无古人了吧?
两人从岩上斗到松上,旋身踏了两步,又飞快在湖上过招。
季清美人如玉,那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萧浊英武潇洒,那剑器动四方,似神似魔。
双剑斗的激烈,足尖点浪,微一扬,万千水花弹出,流淌剑上,溅在脸上,也将法袍打湿。
振臂间袖袍犹如飞瀑,水珠画出一个又一个圆。两道身影靠近又分离,一青一白,宛若互依互存、难分难舍的涟漪。
萧浊现下虽修为低微,但亿万年的经验尚在,使的虽是崆梧剑法,却形似神不似,有股难以形容的邪异。
萧浊在心中暗笑。同修为想赢本帝?帝清还有可能,季清的话就算了吧!
季清无法持剑过久,心魔骤起,气息渐渐不稳,最后连手都在抖,震得好比击打鼓膜。
萧浊见状赶忙示弱,刻意露出破绽:“哎呀,师尊啊……徒儿认输了。”
季清闻言连忙收剑,但已挥出的剑气却收不住,它划过萧浊头上黑色发带,断裂的瞬间乌发披散,英俊面容锐气尽显。
季清见了只感到一阵熟悉感上涌,当即心魔更甚,站定后喉头温热,竟是满口铁锈味。
“……”萧浊无言,本想试试季清心魔多严重,不曾想居然吐血了?
“师尊,你还好吧?”他趋前几步,抓耳挠腮。
“无事……老毛病了。”季清脸色惨白、擦了擦嘴角温声道:“浊儿你天资卓绝,实在出乎为师意料,为师很是欣慰。”
萧浊装模作样的退了一步,面露恭敬,道:“徒儿惶恐。”
季清道:“浊儿,你既要参予比试又想进入秘境,这先借予你。比试可以使用法器,亲传弟子大都有一两件,但你大病初愈并无积累……”
言罢季清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面黑帆,上面绘有赤红朱雀。
季清道:“此乃仙器幻雀帆,虽已认主,但受我承认便能供你驱使,对敌时抚上帆面便能召来朱雀虚影御敌。”
萧浊接过黑帆,左瞧瞧、右瞧瞧,喜道:“多谢师尊。”
“还有两日,多多练习吧,为师在此陪你。”季清和煦轻笑。
*
萧浊虽不想见到季清,却仍要晨昏定省。
早晨,他拉开拉门却发现季清不在小屋,于是他跳下廊台,拔剑在手,剑随身动,熟练地在庭院练剑。
他将法袍拉到腰际,用两袖系起,露出仍在成长的肉身。
为了熟悉这副太乙化躯,他练的可勤了,虽无夜而忘寐,但也是起早挂晚。
不多时,他已浑身薄汗,颗颗汗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熟料这时却被召去入道峰。
他跟在一名内门弟子身后,走着走着才发现是前往律刑阁的路上。
“律刑阁”主司惩戒,也不知所为何事?
萧浊一踏入律刑阁,见到季清一手执着拂尘,几名长老和一群弟子围在中间,旁边还有郭森。
季清面色冰冷,一丝笑意也无:“既然人已到场,郭长老,郭森纠众强抢其它弟子丹药,你说,这在崆梧山该当何罪?”
郭长老名祈丘,生的肥头大耳,乃郭森曾祖父,亦是郭森师尊。
郭祈丘单手插腰,说起话来似炮鸣般连连响:“你徒儿袭击郭森又该当何罪,还害的他们险些破相,当时众多人皆在场,有人可以作证。”
季清望来,神色柔和了些,问:“浊儿,你可有袭击郭森?”
萧浊两手一摊,一副委屈巴巴:“徒儿没有,徒儿不过是挪了挪身子,谁知那郭森竟是个爱吃屎的,关于这点您就是责怪徒儿,徒儿也没办法呀!”
谁能想到原本痴傻的萧浊这般牙尖嘴利?
“你……”郭森目眦欲裂,站他身旁的郭祈丘亦戟指怒目,这么一看,这对亲戚倒有些相似。
季清斥道:“浊儿,慎言!”他顿了顿,又道:“崆梧山禁止弟子私斗,若是季某的徒儿伤了你徒儿,浊儿自当请罪,而我这个作师尊的也该如此。”
季清拂尘一挥,续道:“不过……郭长老,当时季某亦在场,亲眼所见,郭长老难道也要说季某信口雌黄。季某忝为人师,虽非圣贤,但也懂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道理。”
季清虽和善,却非软弱,说这段话时不卑不亢,大义凛然,站得是挺直如松,一副志洁高廉之貌,叫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不愧是崆梧山最善良最正义的季长老啊……望着好似在发光的季清,不少弟子心生憧憬,双眼全成了流转银河。
季清就是有这种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气质,这段话若被其他人说出绝对没这般效果。
萧浊只想啐一口。
从前帝清便是如此,宛若全宇宙最圣洁、最慈悲的一朵白莲,有帝清在的地方便是满满圣光,每每出场便犹如圣父天降。
不止祥兽开道,天穹也要为帝清挂上祥云。而众神都会不禁被那虚伪的圣光迷惑。帝清随便一站,众神都会双膝发软,忍不住顶礼膜拜,就是帝清放个屁也是香的。
郭祈丘胡搅蛮缠,沉道:“呵,季长老亲眼所见?难道你说你亲眼所见便是亲眼所见?又有谁可证明?”
霍然,四面八方传来一男子之声:“那便用本座的古镜一观如何?”那声音甚有威仪,人未到,声音却明明白白的传至众人耳中,这还不止,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内门弟子持着一圆形青铜镜进入。
众人皆是一凛,是山长的隔空传音,看来山长已注意此事,说不准从头到尾皆在用神识暗中窥探。
山长果然够疼自家徒儿!
律刑阁长老本该负责此类纠纷,但既然赵乐鸣介入,律刑阁便按造指示行事。
众人围着古镜调阅事发经过,只见镜面缓缓现出影像,结果萧浊竟然当真没动手,郭森三人扑来时也只是挪动身躯而已,就是后来萧浊打算动脚,也被墨砚犀打断。
“不、不可能!”郭森惊呼出声,身子頹软。
镜中画面一结束,四处又传来赵乐鸣的隔空传音:“结果已明,郭森按崆梧山宗规,上悔悟崖三年罢,不用再议!”
悔悟崖那是个什么地方?待在那虽不会出人命,但那儿终年刮着利如刀剑的罡风,就是一个大胖子到那也会被风刃削得骨瘦如柴。
郭祈丘听见宣判面色刷白,而郭森双腿一颤的瘫坐在地,道:“曾祖,救、救我啊……我可是你的曾孙儿啊……我去那儿会去掉半条命的啊,您当真要弃我不顾?”
郭森作威作福惯了,此时却紧扒郭祈丘大腿,涕泪纵横,像只哭的梨花带雨的猪八戒。
郭森平时没少得罪人,弟子们见状不禁莞尔,心中乐开了花,萧浊也哂笑连连。
郭祈丘一脚将郭森踢开,喝道:“孽畜,自己惹出来的祸事,怨不得别人!”
郭祈丘虽如此说,但双眼却恶狠狠的瞪着季清,临走前还骂骂咧咧:“哼,我郭祈丘自是不如你舞天季氏势大,还有山长、孟峰主、姬峰主撑腰。”
见他气愤地拂袖而去,众人面色尴尬,暗道,这下季长老要与郭长老交恶了,但季清本人却浑不在意,毕竟能否照顾到萧浊才是他上心的。
季清过去便拦下许多欺负萧浊的事件,只是他不可能一天十二时辰皆跟在萧浊身边,总有漏网之鱼。
不过万幸的是,萧浊现已恢复神智,他也该将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不必每日惶惶不安,思及此,季清嘴角露出一抹宽慰的笑。
萧浊仿佛射靶的箭,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定定望着季清,神色晦暗不明。
他拳头紧了紧,似是不解季清为何要替他处理郭森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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