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商月浓
为了迎接不日将要驾临的尊贵客人，此时落霞山庄内众人纷纷打起精神，紧张却又有序地开始忙碌，将本就雅致清幽的山庄整理布置的得花团锦簇，富丽堂皇而又雍容华贵。
此刻庄内湖心一处精巧的亭子中传来一阵阵悠扬动听的琴声，正在忙碌的众仆人皆听得如痴似醉却又不敢停下脚步往亭内窥探。
微风吹过，亭子四周的白色纱幔随风扬起，一抹动人的身影在此间若隐若现，商月白一身淡紫衣裙端坐其中，芊芊十指轻拈复挑，一阵阵醉人的乐声便在那指间流淌而出，琴声婉转动听，让人如沐春风，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将罢，商月白双手蓦然按住琴弦，悠扬的乐声戛然而止，一旁正听得如痴似醉的绿珠吓了一跳，瞪大双眼有些不解：“小姐，很好听呢，怎么停了？”
商月白缓缓站起，走至亭边，透过纱幔看着此刻忙碌的众人，一张如玉般清雅的脸上有些无奈：“绿珠，你知道我并不爱弹琴。”
“可是小姐，这是庄主的吩咐，庄主说了，这次来的客人身份尊贵，不容我们有半分懈怠和闪失。”绿珠低声解释。
见商月白没有说话，脸色沉静，让人猜不透是喜还是怒，绿珠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小姐，庄主说了，您的琴艺虽然很好，但是仍需勤加练习，确保不在客人面前失仪。”
商月白低叹一声，正待回到古琴边。
突然，一道清脆却又饱含不满和嫉妒的声音从亭外传来：“姐姐琴艺精湛，果然尽得大娘真传。”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衣裳，手执长鞭的少女领着一个小丫头朝亭子走来，一张艳丽的脸上此刻满是毫不掩饰的不甘和挑衅。
亭外众人见状，纷纷加快脚步远离这是非之地，生怕这无妄之灾波及自己，而绿珠脸色微微微一变，仍毕恭毕敬朝着红衣女子行了一礼：“二小姐好”
来人正是落霞山庄的二小姐商月浓。商月白坐在古琴边，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哦，妹妹来了多谢妹妹夸赞。”
商月浓一看到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得银牙紧咬，忍着心中之气，酸溜溜地说：“姐姐不但琴弹得好，人也懂事识大体，这不？城主还没到，姐姐就在这里弹上了，如此勤勉，怪不得深得爹爹欢心。”
“劳妹妹挂心，能为城主献艺，是姐姐的荣幸，姐姐应当自励。”商月白依旧不温不火，一脸平静。
商月浓见她这样，心里积怨更甚，却又无处发泄，从小到大，她最恨的就是她这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却又能轻而易举得到一切，论样貌，论才智，她哪一点比她商月白差？同是女儿，为何爹爹总是偏向她？
尤其这次城主要来，爹爹指名要她献艺，分明是想让她在城主面前露脸，以期城主看上她，让她从此一飞冲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况且听闻城主天人之姿，长相俊美，身姿挺拔，乃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越想越不甘心，心下更是气得滴血，凭什么天下好事让她商月白一人占尽？之前有望月公子，现在又是城主，一个比一个俊美，一个比一个尊贵
一想到这里，心下更是气闷难平：“想来姐姐已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了。”
“妹妹此言差矣，城主何等身份？能在他面前献丑，已是我天大的福分，再也不敢有别的奢望，”商月白目光流盼，眉毛轻扬，“若然妹妹不服，或心中有更好的主意和意见，姐姐愿意让贤，只不过”
商月白眼角朝着商月浓周身转了一遭，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痕，“听闻那城主是个风雅之士，可惜妹妹琴棋书画皆不在行，难不成”
只见她目光落在商月浓手中软鞭之上，眼中笑意更浓，“妹妹的鞭子倒是耍的挺好，英姿飒爽，苍劲有力咱家下人无不领教过此鞭的厉害，或许在那城主眼里，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你”商月浓脸色慢慢转青，再由青转白，又羞又怒，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哪会耍什么鞭子？分明是那商月白在讽刺她是个不通文墨的草包，只会在下人面前耍横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转头恰好瞧见绿珠和自家丫头绿萼此刻涨红着一张脸，想笑却又不敢笑，憋得甚是痛苦，更是气得脸蛋扭曲：“凭你们两个死丫头也敢笑我！”
手中长鞭高高扬起，正待狠狠落下，那绿珠和绿萼早已吓得花容惨白，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求二小姐饶命”
就在鞭子正要落在两个丫鬟身上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柔无比却又令她胆战心惊，寒入骨髓的呼唤:“唉妹妹，你又失态了”
商月浓身子一僵，情不自禁回首，又是这个声音！还有那个随之而来的眼神！无比熟悉却又如此神秘，对了一眼，她立马聪明的把视线转开，手中的长鞭也不自觉的放了下来，打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不受这眼神的控制，这眼神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总让她情不自禁被它吸引。
“妹妹，咱落霞山庄虽不显贵，但是也算大户，规矩礼仪还是有的，你身为落霞山庄的二小姐，又何必失了身份，和下人一般计较？若被爹爹知道，妹妹恐怕难逃责罚。”商月白语气轻柔，神情安静，仿佛不曾起过半分涟漪。
听到爹爹二字，商月浓本身高涨的气焰不禁弱了几分，心中的不平和气恼不得不咬牙咽下，这商月白看着与世无争，但是每次自己在她面前都占不到半分便宜，反倒无数次栽倒在她手中，落下笑柄。
正当商月浓气苦难当却又找不到台阶下的的时候，一阵环佩叮当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传来，只见一位年约三十七八身姿妖娆的中年美妇领着一位仆妇和两个丫头步伐袅娜朝亭子中走来。
“二娘安康。”商月白待妇人走近，俯身行了一礼。
而商月浓似还在气头上，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娘”
中年美妇正是落霞山庄的二夫人，商月浓的亲娘，只见她一袭华贵的锦衣，发髻高高绾起，显得高雅端庄，眉目含情，肤若凝脂，仿佛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此时一脸笑意，看着十分温柔可亲，最后目光落在还跪伏在地的绿珠和绿萼二人，含笑出声：“你俩真是实诚的好孩子，真会讨人喜欢，见了我居然行这么大的礼赶紧起来罢。”
两个丫头闻言，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齐声跪谢：“谢谢二夫人。”
商月浓冷哼一声，眼神如刀般剜了一眼一脸平静，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商月白，二夫人见状，当下了然于心，看样子，她家那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女儿又一次栽倒在商月白手上，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就没有一点效果？
心下惆怅，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浓儿，你怎么又跑来叨扰你姐姐？你姐姐喜静，以后可别有事没事就跑来烦扰她。”
转头走向商月白，热切地执起她雪白的葇荑，笑容可亲：“月儿，浓儿年纪尚小，又娇纵了些，你可别与她一般见识。”
商月白不着痕迹抽回双手，淡淡地笑着开口：“二娘不必多虑，妹妹恰巧路过，看见月白，便过来问候，实属一番好意。我看妹妹今日兴致高昂，便在一起闲聊了几句。”
二夫人看着商月白进退有礼，滴水不漏的样子，笑容更加明媚：“还是月儿懂事，真羡慕姐姐啊只可惜”
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发现商月白神色如故，才又继续，“我看今天天气挺好，正准备过去叠翠楼看看姐姐去，不曾想在这看见你们姐妹俩在这，恐浓儿性子娇气，惹得月儿心生嫌隙，便赶紧过来瞧瞧。”
商月白闻言，一向沉静的脸上起了丝微微的波澜，自动忽略二夫人后面的半句话：“有劳二娘挂心，只是我出来时娘亲刚刚睡下，怕是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
“不妨事的，我也好久没见姐姐了，不去瞧上一眼总归不放心。”二夫人一脸真诚，让人不忍拒绝，“而且姐姐身体不好，我这做妹妹的，理应好好伺候在旁，才不致失了本分，惹别人乱嚼舌根。”
说罢，眼神顾盼，下意识往四周瞧了瞧，而后长袖掩面，神情十分委屈，像是很是难过。
商月白眸光一闪，语气淡了几分：“不必了，二夫人，我母亲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而且大夫一直交代，母亲的病情不宜见外人，恐受到刺激，变得更加严重。”
“我娘一番好意，你不要故作姿态，不知好歹！”一旁的商月浓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叫了起来。
不待商月白回答，二夫人赶紧喝道：“浓儿”而后赶紧朝商月白赔起笑脸，“月儿，她还小，心急口快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既然姐姐今日不便，那我改天再去看望便是。”
说罢，拉起商月浓便要离去，这丫头总是这么沉不住气，再呆下去，保不齐再生什么乱子，到时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就白费了。
“娘，你怕她，我可不怕！”商月浓一把推开二夫人的手，“而且你听她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什么她娘见过我们之后，会受刺激？”
恼怒之下竟然全然不顾仪态，口不择言起来：“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自己看不透，落得如此下场，却要怪到我们头上!”
商月白闻言，脸色一寒，冷冷开口：“长辈之事，岂能容你我非议？看来妹妹平日所学之礼，全无半点用处，如此口无遮拦，被外人听去，成何体统！”
“浓儿！你还不赶紧住口！”二夫人此刻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没好气的横扫一旁正噤若寒蝉的几个丫鬟：“还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过来把二小姐带回去？”
几个丫鬟一听，赶紧围了上来，团团簇拥着商月浓，商月浓还待开口，一眼看见商月白愈加阴沉的脸色，竟不自觉想起那轻柔的声音和那诡秘眼神，心下有点发毛，有好几次自己就在她眼底下迷迷糊糊的又哭又笑的，做了不少傻事，每次清醒后就是想破脑子也不知为何只单单会在她面前失态。
有些担心在众多下人和母亲面前出丑，只得不甘心地冷笑几声:“你也别太得意，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随即，头颅一扬，在众丫鬟的簇拥中高傲离开。
二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往常温柔：“月儿，浓儿自小娇纵，刚刚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这就回去好好说她。”
“姨娘慢走。”商月白眉间掠过一丝阴郁，今日之事只是冰山一角，从小到大，不断重复上演的桥段让她不胜烦扰，想起缠绵病榻中的母亲，也该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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