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霞山庄

落霞山庄位于天玑城郊的雾岭山脚下，此处风景优美，四季如春，几栋错落有致的庭院掩映在一望无际的紫竹林中，终日缭绕不散的白雾为落霞山庄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落霞山庄在江湖中颇负盛名，现任庄主商无际行事低调，出身神秘，因其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在江湖中名气渐盛，“赛孟尝”之美名逐渐在江湖中传开，如今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提起落霞山庄，莫不礼让三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此刻落霞山庄的一处雅致庭院中，身穿一身藏色锦袍的商无际正一脸威严地端坐其中，终日不拘言笑的脸上显得有些阴鸷，静静看着眼前一脸沉静的商月白，眉头深锁，一张颇为方正的脸上掠过许多复杂的神情。

        良久，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虽杀不了他，但主要责任不在你他实在也是不好对付，要不然我们又何必等到现在只是那黑衣死士虽然失了心智，但是落在司徒青衣手中，终是一大隐患。”

        商月白静静地听着，低首垂眉，神情看着恭顺，眼底却沉静如冰，没有言语。

        商无际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女儿，心底似是终是不忍：“为父当然知道此事艰难，可是我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背井离乡在此苦心谋划几十年，就是为了完成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使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荣归故里，才能让我们家族重新崛起，将家族千年荣光继续延续下去你身为我的女儿，这也是你的命”

        商月白深吸一口气，此话她从小到大已听过无数次：“父亲，女儿会尽力的。”

        商无际闻言，心下宽慰，但是随即忧心开口：“你今日用了摄魂之术，以他的性格，怕是不日就会找上门来，我们恐又要重新谋划……对他，你有几分把握？”

        摄魂术虽然厉害，对付一般的凡夫俗子没有问题，但是以司徒青衣的定力与修为，怕是难有胜算，就算侥幸，她也绝对无法全身而退，若强行施术，无法掌控的话她必遭反噬，非死即伤。

        “我并无半分把握。”商月白迟疑半刻，想起司徒青衣对着那些黑衣死士那种凉薄闲适的表情，一向平静的心湖起了丝丝凉意，单是他身边的侍卫卫涯一人便将他们苦心训练并引以为傲的黑衣死士一举击溃，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何况他身边还有传闻中神出鬼没贴身追随的暗卫

        摄魂术本意是想趁司徒青衣在受伤慌乱之下再出其不意对其使用的，但是没想到当时的局面根本不是她能掌控的。

        商无际闻言，不以为意，冷笑一声，似是已经胸有成竹，一副志在必得之势：“司徒青衣再厉害，终究也是一个人，只要是人，总有弱点，而且我们手中仍握着最重要的一颗死棋我们苦心筹谋布局多年，余下三城潜藏其中的密使尊者也开始行动了，届时只需我们公子一声令下，一统中原的伟大梦想必将实现！”

        为了自己民族千百年来一统中原的伟大夙愿，为了他们家族无上的荣光，他们只能全力以赴，纵使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这一天，他们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对于故土的一切，都已经开始慢慢模糊了……

        “父亲，若无其他要事，女儿先退下了。”相对于商无际踌躇满志，商月白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什么千秋伟业，什么家族荣光，在她眼里，不过都是一堆看不着摸不透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是~人活着，总要做些什么啊，而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母亲

        红唇掠起一抹笑意，但眼底却一片荒芜，他是她爹，而她，刚好是他女儿罢了。

        “好，今日你耗了不少心力，伤了身子，下去好好休息吧”语气顿了顿，商无际神色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今日可去看了你娘？”

        “还没，我现在就去。”商月白面无表情，若非她还有对他的千秋大计还有些许价值，只怕她的下场比她娘好不到哪去吧？

        看着商月白纤细而挺直的背影，商无际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做声，要成就大业，总得有所牺牲，何况事关民族和家族，谁又能置身事外？

        一踏入母亲居住的叠翠楼，商月白便听到了熟悉却又不同往日的嘈杂，她低叹一声，看来母亲又让祝嬷嬷和绿珠为难了。

        推门进去，果然看到绿珠正端着药碗，一脸无奈，而祝嬷嬷此刻低着腰，对着端坐在榻边的一名妇人温言相劝。

        而那妇人年约四十，满头青丝竟已半白，面容虽苍白瘦削，满脸病容，却仍旧依稀透出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只见她此刻双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神态痴然，眼色迷离，口中不停喃喃自语。

        听见推门声，她灰暗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猛地惊喜万分地转头，整个人都好像精神了许多，可是一看见来的不是心心念念之人，眼神不禁又暗了下去，重新恢复了刚刚那痴痴傻傻之态。

        “小姐”祝嬷嬷和绿珠行过礼，有些无奈，今天劝了好久，夫人一直不肯吃药，可把她们愁坏了。

        “交给我吧，夜已深了，你们先去歇息。”商月白接过绿珠手中的药碗，示意她们退下。

        待她们离开后，商月白端着碗走到妇人身旁，柔声说道：“娘亲，乖，来把药喝了。”

        妇人置若罔闻，不为所动，商月白无奈，只得狠下心来：“你如果再不喝，他就会生气了。”

        妇人一听，立刻紧张起来，紧紧抓住商月白的雪白的皓腕，双目氤然可怜兮兮地问：“那我乖乖把药喝了，他就不会生气就会来看我了吗？”

        看见商月白点头，她不再抗拒，满心欢喜一口一口把药喝完，喝完后，商月白拿起绢布轻轻擦掉妇人嘴角残留的药渍：“喝完就要乖乖休息，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他便会过来看你。”

        妇人闻言，好生失望，但一听到明天就能看到，便又欣喜万分，满心期待。

        正待乖乖睡下，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狐疑：“可是，你又是谁？”

        商月白闻言心中一窒，正在整理被褥的手顿了下来，片刻才回过神来，朝母亲展唇一笑，那笑浅若无痕，似苦还悲：“我我是月儿”

        是你唯一的女儿

        “月儿？月儿”妇人偏着头，一脸疑惑，仿似十分遥远却又有些熟悉，可又什么都想不来，在喃喃自语中，终于沉沉睡去终究还是想不起来啊

        商月白静坐屋中，怔怔地望着已然熟睡的母亲，她此刻虽已睡着，但那深锁的双眉，时而发出的低吟却看得出她睡得极不安稳，似在发着噩梦

        母亲梦中的低喃，她是听得懂的，她心中所念，纵在梦中！所叫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她的一生，仿佛只为了一个人而活，除了他，她的生命再无其他，纵使是她唯一的女儿，在半痴半疯中，早已忘却。

        听着母亲在梦中仍旧念念不忘的名字，商月白缓缓闭起双目，呜咽一声，将那心底最深处的无力与苍凉尽数发泄，世人痴愚呐，望夫崖上，孤石，相思，怎知那男子，早在异地落了情根，种下了心？

        只是累了青鸟殷勤，苦了明珠有泪，它们终究撮合不来无情心。你在这头心似金钿坚，他在那头赠妾双明珠；你在这方，怅惋江头江水深，他在那方，坐结行亦结，结尽千年泪，你的愁肠泪眼，他却早已忘却

        商月白静静地坐着，一身孤影，夜风袭来，烛光摇曳，垂烛泪，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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