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八姨的钱

　　八十二
　　小东在街边溜达着。这些日子，她心中很是愁闷，校对提出要每月涨500块钱工资，如果不涨下月就离职了。小东想，一个校对也敢这么张狂，这年头，人真是不可思议，想钱都想疯了。这么下去，她可真是担不起，可早说好了，校对编务的工资都是她出的。算了算，至少还得有五万块钱才能对付过去，可哪儿去找这笔钱呢？
　　走着走着，她的肚子有点儿饿了，她想找个小店解决午饭。小东的目光在街上的小饭馆扫着，心想，省着点儿，吃一碗十元钱的面就得。
　　突然，她见街边有个老太太推着小车卖盒饭。车边围了不少人，几十个盒饭整齐齐摆在车上。定睛一看，这不是八姨吗？只见她手脚麻利地收钱，找钱，一一把盒饭递给买主。
　　小东不由走了过去，叫道，八姨，你怎么在这儿卖起盒饭啦？
　　八姨抬头看见小东，惊喜地说，小东呵，好长时间不见啦！
　　小东立在一边看着八姨忙，一会儿，盒饭就卖光了。
　　八姨一边收拾摊子，一边说，最近机关给我调了个大些的房子，就在这附近。闲着没事儿，做几盒饭卖。
　　您可真是个劳碌命！小东说。
　　八姨笑说，闲毁人，忙养人。又问，小东，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东说了圆圆的事儿。
　　八姨叹口气，孩子怪可怜见的。
　　又说，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儿，我家就在附近。上我家去坐坐吧。
　　小东帮八姨推了小车，俩人向八姨家走去。
　　好福气，小东说，退休了还能分房！
　　这就是进机关的好处，哪怕一个烧锅炉，一个扫地，一个保育员，只要是正式员工，机关都得管一辈子。要是当一辈子保姆，哪儿有我的今天？
　　您老人家如今又有退休金，又有房，真是个富人啦！小东说
　　我靠自己，就活得挺好！八姨沾沾自喜。
　　八姨家就在附近胡同一个小院里，不一会儿就走到了。
　　八姨掏出钥匙，打开院东头一间房门。瞧瞧我这破家吧！八姨说，却透着骄傲。
　　好一个安乐窝！小东叹道。但见小小的房间，窗明几净。床上是天蓝色小花的床单，平平整整，不多的家具擦得一尘不染，当中一小方桌上是绿色格桌面，摆放着一套洁白的茶具，窗台上一盆鲜花在瓷罐中盛开，墙角的五斗橱上，摆着一个精美的盒子，和一个大大的相框，相框中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清纯美丽。
　　小东不由走过去，端详着照片说，八姨，这姑娘不是你吗？
　　是我。八姨边沏茶边说。
　　那一位，是你的老公吧？
　　八姨沏好一壶热茶端上来，抬眼凝视着照片，是他。我们结婚没多长时间他就走了，跟着队伍去了台湾，从此再没有见过面。听说后来他在台湾又有了家，一直惦记着回来看看，可是两岸关系照张没能回，后来两岸关系好了，他可是病了。前段时间，托人捎来一个骨灰盒，还有两万台币。那骨灰盒就是他的。
　　说得平平静静。
　　小东这才看明白，那盖着一块丝巾的盒子，是一个骨灰盒。不由打了个寒战。她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热茶，说，八姨，您这一辈子真不容易。不过，人家终是想着你的。
　　我可是宁愿他人在呵，人没了钱又有什么用？八姨说再说，我现在啥也不缺，退休金和房子都有，粗茶淡饭，知足了。
　　您既然什么也不缺，在家好好养老得了，还做什么盒饭？小东说。
　　八姨说，一个人闲着，心里边空空的。那天听街坊说，附近打工的人，中午都买大饼当午饭，因为小馆子也吃不起，我就想做几盒饭上街去卖，又便宜又干净，一盒三块钱，车一推出去，一会儿就都卖完了。
　　三块钱能吃个啥？小东笑起来。想起自己每天吃的外卖，都是十五元一份，一个月得吃掉几百块钱，饭也不怎么样，菜不新鲜，肉也极少。
　　你吃吃看！八姨拿起一盒卖剩下的饭，递给小东。
　　小东洗了手，打开饭盒。
　　饭菜还微热着，雪白的米饭上，盖着香气扑鼻的几块红烧肉，一个卤鸡蛋，几颗碧绿的油菜，还有几小粒粉红色的泡菜。小东用筷子夹起，吃了几口，不由赞叹，好香！不由一口气吃完了那盒饭。那饭虽清淡，却是食材丰富，烹调可口。样样菜份量不大，合在一起，足够人吃饱。
　　咋样？八姨笑眯眯地问。
　　好极了！可是三块钱怎么够？
　　精打细算呗！米饭量大，菜量不用太多，够配饭吃就行，泡菜呢，是我自己渍的，更花不了什么钱。定三块钱，比别人家的低了两块钱，可我还有赚头。每天就做20盒，一会儿就卖完回家了，我自己的饭也解决啦。八姨说。
　　八姨您要是认得字，还不得成个人精！小东说。
　　女人，有点儿米就得过日子，才一辈子不受穷。就像水一样，你不好好看着管着，眨眼就流没了。哪个指着缝不漏水呢。要我说小东你这孩子，样样好，就是办事太躁了点儿，非要离婚干啥？好好做个人家多好，老了也有个依靠，像我这样，一天到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八姨说。
　　小东沉默了。她想，八姨说得没错，我不是过日子的，我的手就像篩子，多少钱到了手上，都得不知不觉流得一干二净，如今，我又是罗锅上山----钱紧了。
　　八姨，算计过小日子，我天生不会。小东说。
　　你要是图当人上人，当初干脆别结婚。我当初嫁人，可是带了一身做家务的手艺过门儿的。
　　又怎么样呢？小东说。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心头，小东心中迅速做了个决定，八姨一辈子勤俭，十万钱，肯定是有的，何不干脆从她手里挖过来呢，反正，她的钱现在也没有用，干在银行中躺着。
　　可是八姨能不能借她钱呢，小东想，她一个孤老婆子，钱肯定是攥得紧紧的。借八姨的钱，有点缺德，可是，顾忌太多，是办不了大事的。
　　既然知道八姨有钱，何不试试呢。
　　咬咬牙，小东问，八姨，你做盒饭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几百块吧！我存起钱，以后去个像样的养老院。
　　要是不用干活，就让钱生钱，您老人家愿意吗？小东问，
　　谁让我钱生钱呢？八姨说。
　　小东笑笑，八姨，我手头有个项目，如果你肯现在帮我一把，我一定让你的钱翻番。比如一万块钱，每年利息就是三千。
　　八姨一惊，那么多，天上掉馅饼呵！
　　当然，这叫投资，和存定期比，这才是钱生钱呢！我编的书一上市，我就成百万富翁，你借给我的钱，按照30%或者40%的息还您，好不好？
　　我没有几个钱的。八姨紧张起来。
　　两万块钱，总是有的吧，小东说，这两万块钱，两年之后，就会变成三万块钱，八姨，这可比你存银行好，比你卖盒饭强得多吧？
　　我卖盒饭赚的钱是看得见的，你给我的钱，我可还看不见。
　　等两年，您就看见了。
　　八姨心想，怎么办？小东向我开了口，给是不给？两年后回本就不容易，还能变出一万？不可能吧。
　　她说，小东，我那都是棺材本儿
　　您信我的，只要两年，您的棺材本儿翻番。我给您立下字据。
　　小东从包中掏出了本子和笔，伏在桌上写了起来，写完就把那纸递过去，八姨，这是我的借条，
　　我不识字。八姨心乱如麻。她不敢借，尤其是不敢借钱给小东，可是又被一万块钱的利息诱惑着。
　　小东就拿起纸条读，今借五姨两万元，两年后，连本带利，还八姨三万块钱。
　　这下您老人家放心了吧，您就帮我这一次，以后，我负责给你老养送终。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八姨。
　　小东接上圆圆时，包里多了两万块钱，心情也特别舒畅。
　　一下车，她就带了圆圆进了一家麦当劳。吃了麦当劳后，她又给圆圆买了一款最新款的游艺机。
　　小东有个习惯，只要口袋中有一笔意外之财，就抑制不住要痛痛快快地消费一下。无论怎么呵斥自己，都管不住她花钱的手。她自己倒不需要什么，可对圆圆花起钱来，一定大手大脚，似乎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这没有父亲的女儿，才能弥补离婚给圆圆造成了伤害。
　　回家的路上，圆圆心满意足地靠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小东摸了摸装着钱的书包，有点儿内疚，可她想，等书卖出以后，第一时间就要连本带利把钱还给八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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