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坚决不和婆婆一起过

　　晚饭时分，八姨把圆圆接回家时，小西已经带着彬彬来了。
　　小西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和吴老太数落自己的婆婆，彬彬在床和沙发之间蹦来蹦去，把沙发垫子扔了一地。
　　圆圆一看就喊起来，我的洋娃娃被扔到地上啦！她拾起地上的洋娃娃，抱着大哭起来。
　　你的玩具，哥哥玩儿一会有什么不好？八姨赶紧哄。
　　不嘛不嘛，我的，我的！圆圆大哭着，直到小西说要再给她买个新，才止住了眼泪。
　　彬彬却不干了，跳着脚喊，凭什么给她买新的，我的钱不给她花!
　　此时小东进了家，赶紧哄了这个哄那个，好一阵才都不闹了。
　　八姨的脑袋嗡嗡作响。
　　全家吃了晚饭，八姨洗了碗，把厨房收拾利落，就把自己的衣服装进一个小包袱，挎着走到客厅，对吴老太说，表姐，我要回家了。
　　正要用人的时候，你怎么要走？吴老太瞪大了眼睛。
　　八姨，我还指着你呢！小西也吃了一惊。
　　老喽，指不上喽！八姨说。
　　小东也急了，八姨你走了，圆圆怎么办？
　　一家人呆呆地望着八姨，似乎刚明白，八姨是多么不可或缺的人，可八姨是自由的，想走当然能走。
　　小东把八姨送到院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分了手。八姨说，小东，你不能太惯孩子，要不以后得吃苦。
　　知道了。小东说。
　　四十七
　　吴老太明白了小西为啥回娘家，把脸一沉，将来彬彬也让你走，怎么办？
　　我能和那个老太太比吗？我有钱，有文化，也不会给彬彬丢脸！
　　谁都有老的时候，你这样做，让人说我们家教不严。老黄说
　　谁爱说谁说，反正这次他不让他妈走，我就离婚！
　　小西坚决地说。
　　刚送八姨回来的小东，望着妹妹说，小西，你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你没婆婆，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跟这样的老太太过，你一天也过不下去！李进的妈又懒又馋，买一斤桃酥，彬彬还没有吃呢，她倒吃了好几块！成天口袋里有几个钱，就叼上零食了。而且，那老太婆一个礼拜也不洗一次澡，身上一股子酸味儿，熏得我脑袋仁儿疼。吃饭还吧唧嘴，我听得都要吐了。上个厕所，回回都得尿池子外，不够我追着擦厕所的。要不是彬彬，我一天忍不下去。
　　彬彬怎么看呢？吴老太发了愁。
　　小西看母亲一脸愁容，便说，彬彬两岁了，多交点儿钱，我们单位托儿所也能要。我明天就去办这事儿。反正那托儿所离妈家不远。
　　来之前，她早把自己的后路想好了。
　　四十八
　　小东已挤在家里，吴老太就打发小西去老三家住，反正那房也是她名下的，她有权作主，让老二和老三一起过。
　　吴老太对老黄叹道，好容易嫁出去俩丫头，又都回来了，咱们不是白忙乎！
　　老黄却说，哪怕嫁出去就离婚，女儿也得嫁了，才不白过一生，才算真正成人了。
　　我看，她们可没长大，一个个有事都回家找爹妈。反正你是个百事不操心的，受累的都是我。一个圆圆就够呛，又来了彬彬，幸亏小云自己能管净净，要不老人家剩下这点儿时光，又统统奉献了。
　　你天生就是要奉献的，不让你奉献，你还得难受呢。老黄说，有点儿感伤，又有点儿无可奈何。
　　小西带彬彬进屋时，老三夫妻正在吃晚饭。一岁的净净，坐在小竹车里，一边挥舞着一个花里呼哨的小拨浪鼓，边依依呀呀地自说自话，不知说着什么。
　　二姐你怎么来了？老三从折叠桌边立起身来，小西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说，以后我住你们这儿，添麻烦了。
　　老三心中一沉，嫁出的姑娘泼出的水，这可好，倒流回来了。可他只说，反正是妈的房。住就住吧。
　　老三媳妇小云，大口吞完饭。勉强和小西打了招呼，便去刷碗。
　　彬彬的到来，让净净高兴得手舞足蹈。小云却是堵了心，她想，平白杀出个二姑子，安安静静的小日子，算是完蛋了。
　　她淡淡地说，二姐你就睡外边小床吧，可以挂个帘子。
　　那太好啦，互相不影响。小西挤出笑脸儿，虽然明白这房在老妈的名下，可心里还是不自在，觉得像是冒犯了弟媳妇。
　　她见桌上只有一碗白菜，一小盘雪里红炒黄豆，便说，老三你们累一天，就吃这个？
　　一月俩人加起不到100块钱，能吃啥？老三说。
　　平常不去妈那儿去蹭点儿饭？
　　小西试探着问。
　　我又没给妈交饭钱，怎么着腆脸儿去蹭饭？
　　老三说着，去抱孩子。
　　见侄女净净乖巧可爱，小西伸出手来，说，让姑姑抱抱。
　　净净的口水沾了小西一身，小西笑着亲了小姑娘一口，哪天，姑姑给净净买糖吃好不好？
　　老三想，这话二姐说过多少遍，可净净还没吃过她一个糖块。彬彬出生，小云还买过一身小衣服呢。
　　小云收拾完了碗筷，问，二姐，怎么和你婆婆有那么大的仇？
　　我讨厌她！小西说
　　她帮你带大了彬彬，有恩于你。有老人带孩子，你就不用像我一样，每天抱着孩子倒两趟公交车去上班送厂托，净净从几个月起，不管风吹日晒，冰雪严寒，哪天都得跟着我去出门奔波，你婆婆让你少受了多少罪。
　　那是李家的孙子，她不应该吗？小西说
　　她可是李进的妈。小云说。
　　大道理谁都明白，小西说，要不是为给你腾地儿结婚，我能跟了他？跟李进我就够委屈了，还得搭上他妈？小西说。
　　听小西如此说，小云想，倒是我欠了她的了。便不再说什么，从小西怀里接了孩子说，二姐你早歇着，便走进里屋。
　　小西从旅行里拿出自己带来的一条干净床单，把小床铺好，又把日常用品安放在窗前小柜。她想起当姑娘时，自己一人在这套房里过得多么清静舒坦，便不禁有些感伤。一个女人，为什么偏偏要嫁人呢，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倒是难做人了。
　　老三抱了净净从里屋走出来，说，我要带着净净去妈家看电视了。
　　小云不去？
　　她在家看书。
　　小西让彬彬在地板上玩小汽车，自己在床上靠了一会儿，见虚着房门里透出柔和的灯光，便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见小云正伏在桌上看书，书桌上满满地堆着一摞摞的书。
　　小西说，你白天干一天活儿，晚上还这么用功，苦不苦呢，当工人哪用得着那么多学问？
　　小云回过头来，揉了揉眼睛，我要参加自考呢。说着，伸展了一下胳膊。
　　如今我可一看书就脑瓜仁儿痛。初中毕业，就一本书也没有看过。
　　那你闲了做什么？
　　打毛线，逛商店，不买东西，逛逛也是高兴的。不看书，我不也混到坐办公室啦？最近，我还升了会计主管呢。小西说，心想，你再看书，这辈子也就一个工人。
　　小西又说，你都三十多的孩子妈了，考下来又有什么用，不如多做点家务，过得舒服点儿，哪怕给净净多织几件小毛衣呢，才是最实惠的。
　　三十多岁，就该等死？小云淡然说，
　　我是好心劝你。小西悻悻地说着，退了出去。
　　她心想，这个弟媳妇，瘦瘦小小，相貌也不怎么的，脾气倒是挺大，少惹她为妙。就拉了彬彬，去洗脸刷牙上床睡觉了。
　　晚上，彬彬哭着要爸爸，要姑姑，要奶奶，闹得谁都睡不了觉，小西只好下楼打公用电话给小梅。
　　第二天一早，小梅就来把彬彬接走了。气哼哼的，一句话也不和小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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