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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戌时已过,华灯初上。

        进喜一脸担忧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也不知陛下跟干爹说了什么,从乾清宫回来后干爹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晚饭都没吃。

        他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有人进了院子。

        进喜上前躬身请安。绿竹不耐烦,“你干爹人呢?”

        进喜道:“干爹不适,不如干娘晚些再来?”

        绿竹冷笑:“我是逢了太后懿旨给大人送药,你居然敢拦我!”

        进喜忙不迭告罪,“干娘这是哪里的话,不如我进去问问干爹先?”

        绿竹细眉一挑,正待发怒,里面突然传来花尽欢的声音。

        “叫她进来。”

        “听见了吧。”绿竹进去前不忘在他脖颈上皮肉最嫩的地方狠拧了一把,见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警告似的剜他一眼,理理鬓发推门进去。

        她一进去就瞧见背对着坐在红木桌后腰背挺得笔直的男子。

        “何事?”

        绿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子,道:“太后命我来给大人送药,说是高丽进贡的人参玉容膏,待伤口愈合之后,每日早中晚涂抹,可抚平疤痕,修容肤色。”

        “搁下吧。”

        绿竹将玉容膏搁在桌上,道:“太后待大人这样好,真让人羡慕。”

        花尽欢见她不走,转过头来看她,“还有事儿?”

        绿竹想起杜若姑姑的交代径直走过去替他揉捏着肩膀,见他没有如平时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大着胆子贴着他白皙的耳垂呵气如兰,“太后她老人家知道您手上有伤,特地让妾身来服侍您。今夜这样冷,不如妾身替您暖衾。”说着手滑到他腰间要替她解衣裳。

        谁知才挨着玉带,人已经被拉到怀里。

        花尽欢垂眸看着她,““你真这样想?”

        “大人……”她圈着他的脖子娇嗔,恨不得贴在他身上,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处。

        滑到她的脖颈却陡然收紧,冷冽如檐下冰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可是我好梦中杀人,夫人不怕?”

        绿竹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被掐红的脖颈,“妾身想起出来前杜若姑姑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好,妾身明日再来看大人!”

        人走后,待人走后,花尽欢面上的厌恶之色尽显,将桌上进喜刚沏不久的茶倒入水中,顾不得烫拼命的搓洗着手。

        进喜进来的时候,便是瞧见桌子后无论发生何事都镇定自若的人发疯似的搓洗着自己的手,手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渗出大量的血迹。

        进喜大惊,“干爹您这是怎么了?”

        花尽欢这才冷静下来,起身去找帕子,一团东西从袖子里掉出来。

        是李煦的帕子。

        “沾了血的帕子用什么可以洗得干净?”

        “用生姜可以擦洗干净,不如进喜替您洗干净。”

        “不用,”花尽欢垂眸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帕子,“什么时辰了?”

        “宫门快要下钥,”进喜赶紧找来太医留下的绷带与药重新替她包扎好伤口,“干爹今晚可要回府?”

        花尽欢目光落在他左边脖颈渗出血的地方,将桌上的药丢给他,“拿去,莫要让人瞧见了。”

        “多谢干爹!”

        额头上的伤陆三哥瞧见了必定要伤心。

        花尽欢道:“这几日我都住在直房。”

        进喜颔首,“近日夜里冷,我去替干爹加多一床棉被。”

        花尽欢道:“你去将今早被陛下宠幸的宫女带过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进喜应了声“是”,满雪朝宫女居所交泰殿方向走去。

        雪天路滑,再加上交泰殿距离直房远,他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交泰殿后面宫女住的两排耳房。

        这里似乎才发生过什么事儿,门前有几摊发黑的液体。隐约地,凌冽的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最左边那间最大的屋子还亮着灯,隐约地听见掌事姑姑芳茜吊着嗓子训话的声音。

        “你们这些小浪蹄子们都给我小心着点儿,别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爬上陛下的龙床!”

        “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谁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否则哪天自己的命丢了都还不知道怎么死的,都给我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进喜心里咯噔一下,再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伸手一抹,分明是血。

        他轻咳一声,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芳茜这时从屋子里出来,一见是他堆笑迎上前,“这么晚了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大人有什么吩咐?若是有话您打发个人过来就行,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进喜不动声色道:“大晚上姑姑怎么这么大火气,是不是新入宫的宫女不懂规矩?”

        “可不是吗?本来瞧着是个机灵的,”说起这个芳茜就一肚子火气,“谁知才来不到俩月,第一次去御前当差就想着往龙床上爬,差点没连累死我!”

        “是今早那个被宠幸的宫女?不是才得了宠,封赏姑姑还不来及呢。”

        “封赏?”芳茜见四下无人,指着外面院子地上那摊血迹,声音压得很低,“太后刚刚着人打了一顿,已经丢出去了。”

        “丢出去了?丢哪儿了?”进喜心里咯噔一下。

        “乱葬岗。这么冷的天估计已经差不多了。”

        花尽欢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进喜已经出去快两个时辰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穿戴好大氅冬帽正要出去,进喜突然回来了。

        身体单薄,冻得面色发青的进喜将一个全身裹着一件黑色披风吃力的扶到里间的榻上躺好,这才道:“太后也忒狠了!若不是我去得快,她就被乱葬岗那些常年吃人肉的野狗给叼走了。”

        花尽欢掀开披风,一个细若游丝、浑身血淋淋的宫女赫然出现。

        “去泡一杯参茶过来。”她道。

        屋子里有现成的参片,进喜泡好参茶,又打了一盆热水替床上的宫女擦拭脸上的血迹。

        半盆水染红。一张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大小年纪的面孔露出来。

        进喜有些惊讶,“她,她看起来怪眼熟的。”

        花尽欢不语,捏着她的下颌将一整杯参茶灌进去。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榻上的少女悠悠醒转。待看清楚奄眼前一身猩红氅衣的男子,吓得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唯有眼泪哗哗流个不停。

        花尽欢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搽干净手上的水渍,问“你叫什么名字?”

        “知云,”她撑起身子滚下蹋,伏在花尽欢脚下哭得梨花带雨,“奴婢没有勾引陛下,求大人饶了奴婢一命!”

        花尽欢弯腰抬起她的下巴,“那你想不想做陛下的妃子?”

        她瑟瑟发抖,“陛下,陛下他并没有宠幸我,他,他不喜欢我,他只是觉得我有些像皇后娘娘……”

        “若是我可以让陛下喜欢你呢?你想不想?”

        她闻言仰头看着此刻手上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男子,涳濛濛的泪眼里透着对未来的希冀。

        多好的年纪。

        花尽欢附在容颜姝丽的豆蔻少女耳边耳语几句。

        她闻言一震,猛地摇头,泪水四溅,“不,我,奴婢不敢!”

        “不敢?出了这扇门,除了我没有人能保你,”花尽欢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伏在脚底犹如一只受了巨大惊吓的小鹿一般的少女,“想活得自己给自己挣出一条出路!”

        “奴婢,奴婢,”她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呜呜哭了足有一刻钟,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再次伏首叩拜,“奴婢一切听大人吩咐……”

        “乖。”花尽欢将她扶起来,温柔替她抹去眼泪,吩咐进喜在最快的时间医好她的伤。

        “一定要在除夕夜前确保她身体上一丝伤痕也看不到!”

        进喜一一应下,才要将人扶出去外面响起敲门声。

        “宜安王派人来见大人。”

        少女一听宜安王三个人吓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么晚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花尽欢示意进喜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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