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花尽欢一直等到云少安睡着,这才将左脚湿漉漉的靴子脱下来准备烤干。谁知他脱到一半,突然有人在她肩膀拍了一下。
多年过着刀剑舔血日子的花尽欢不待那人收回手,迅速扣住他的手腕,用力反折回去扣在他背上。
那人大喊一声“是我”,花尽欢这才松开了手。
是李煦身边的贴身小侍卫。
大半夜不睡觉这是来做什么?若不是他几时收手,说不定他这条胳膊就废了。
花尽欢借着火光见他疼得脸都变了,故意问道:“小李将军没事儿吧?”
“无事!”
李信活动了一下手腕,没好气道:“王爷说马车内蚊子太多,吵得他脑仁疼,想必花厂臣一定有办法,叫你赶紧过去!”
花尽欢:“……”
天寒地冻,哪里会有蚊子,更何况那马车用毛毡围得密不透风,就算真有蚊子也不可能钻进去。
定是宜安王睡不着想要找茬。
花尽欢“嗯”了一声,揉了揉还有些疼的下颌,大步朝后面走去。
一直见到他消失在观音殿,李信咧着嘴拼命揉着自己的手腕。在心里将他骂了好几遍。
也不知一个太监怎么警惕得跟只豹子一样,下手还这么狠,手腕差点都被他捏断了!
花尽欢出了大殿没了火光照明,外面夜色浓郁的就像是化开的墨汁。为避免另一只脚也踏进水洼,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举着火小心翼翼看着脚下。
一直等过了那个水洼,才放下心来,只觉得左脚靴子里面像是结了冰,每走一步,原本冻得没有知觉的脚掌就像踩在刀刃上一样的疼。
他忍着疼走到透出一丝亮光的马车旁,正要行礼,就听里面的人叫他进来。
他掀开毛毡钻进马车内,不等行礼,里面正在看书的男子眼皮子都没抬,道:“脱靴。”
花尽欢犹豫片刻,只好将湿漉漉的靴子脱下来放到一边,跪坐在一旁等候吩咐。
李煦抬起眼眸,锐利的眸光落在花尽欢的脚上。
罗袜湿哒哒的裹在脚上,就连垫子也洇出一片水渍来。
他道:“把袜子脱了。”
花尽欢抬眸看他一眼,迅速低垂下去,浓密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映下一排阴影,人却没有动弹。
他不愿意。
李煦不着急,就这么盯着他瞧。
花尽欢堆起假笑掩着鼻子道:“臣有脚疾,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李煦收回视线,懒懒道:“没关系,本王恕你无罪。”
花尽欢只好去了罗袜。
李煦原本只是随意瞥一眼,可不知怎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一个男人的脚竟然生得这样纤细白嫩,尤其是脚趾珠圆玉润,十分可爱。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太监的脚都长这样……
花尽欢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道也不知这宜安王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癖好。只是为了报仇,只得先忍耐下来,不动声色的用衣摆遮住脚。
他似乎终于察觉出不妥,收回视线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想不到花厂臣的脚生得如女子一般纤细。”
花尽欢心里咯噔一下,正色道:“臣虽然是个阉人,但未入宫前确实是个男人!”
他将手中的书丢到一旁,乜他一眼,“本王也没说花厂臣你从前不是个男人。”
花尽欢:“……”
好在他并没有接着再说下去,又重新拿了本书来看。
马车内很静,只有他不时翻动书页发出的声音。
花尽欢大约坐了有半个时辰,原本冻得没有知觉的脚被里面的暖意捂热后那原本红肿的地方痒得挠心。他忍着痒意睁开眼睛耐着性子问道:“不知王爷叫臣来有何事?”
李煦闻言又翻了一页书,眼皮子也没抬,“方才有蚊子飞来飞去,本王觉得有些吵。”
花尽欢:“……”
所以,叫他来喂蚊子?
他解了大氅良鲜嫩可口的皮肉露出来,盘腿坐好倚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也不知是不是好几日不曾睡觉的缘故,还是马车内太舒服舒适,一向格外警醒的人居然打起瞌睡来。
睡得迷迷糊糊,好似有人靠近。他猛地睁眼,一拳朝着那张金灿灿的脸打去。
谁知对方出手更快,他拳头才擦着对方鼻尖就被擒住手腕,将他扑倒在扑了厚厚一层雪白狐裘的地板上。
与此同时,矮桌也在打斗中被踢翻,烛火熄灭,狭小的空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花尽欢挣了几次没有挣出手来,冷眼看着上方黑夜里眼眸亮得吓人的男人,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李煦却并未起身,突然俯身下去。
花尽欢心中大骇,本能一脚朝他踹去,却被他一把握住脚掌。
就在花尽欢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松了手,在他身边侧躺,目光灼灼看着他,“你放心,本王什么也不做。本王只是想要摸摸你的眼睛。”
说着他已经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描摹着花尽欢并没有闭上的眼睛。
花尽欢道:“王爷若是想要看看微臣的模样,微臣可以拿下防风面罩。”
“本王不想看!你闭上眼睛不要说话!”
花尽欢风了他一会儿,识相闭上眼,任由冰凉的指尖温柔地轻抚着自己的眼睛。
他甚至竟然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有了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蓦地睁开眼睛。
身旁的男人竟然睡着了,似在说梦话。
他悄悄把耳朵放在男人唇边,待听清楚以后惊出一身冷汗,霍地起身,盯着他脸上的金色面具看了一会儿,悄悄伸出手,才触到冰凉的金属,他突然睁开眼睛。
花尽欢慌忙爬起来穿戴整齐,道:“夜深了,想必蚊子也都睡了,微臣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李煦坐起身,盯着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会儿,正准备躺下,瞧见角落里一个纸团。
他打开看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次日一早,又一晚没睡的花尽欢没精打采地坐在马背上。
云少安几次找他说话,叫他心不在焉,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
花尽欢并没多说什么,只叫人抓紧时间赶路。终于,在傍晚时抵达关卡前最后一个驿站长辛店。
也许是太过顺利,花尽欢心中有些不安。
照理说谢太后应该早有准备才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让宜安王进京。
还有太后的密令……
到了深夜都无法入睡的花尽欢正想着如何糊弄过关,突然闻到了一股桐油味。
他疾步走到窗口往下看,只见驿站后院的马厩亮起了火星子,火势蔓延得极快,那些被绑在原地的马匹被火势燎了皮毛,开始四处奔散,一会儿的功夫马厩四分五裂,火苗到处蔓延。
宜安王的马车好像不在院子里!
借着火光,花尽欢看见无数的犹如鬼魅一般的黑衣人涌入客栈,与宜安王安排守夜的那支武士队打了起来。
藏在暗处的鬼终于都出来了!
他立刻叫醒还在睡梦中的云少安,道:“你这次带来多少人?”
云少安也听到动静,一脸凝重,“大约五十人左右。”
花尽欢将一个他们用来联系的信号弹塞到他手里,道:“待会儿若是看到我发出信号,立刻来支援!”
“你小心些!”云少安拿了信号弹从窗户跳了下去,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花尽欢并不着急下去。他下意识去摸靴筒里的锦囊,却发现锦囊早就不见了。
糟糕!
一定是昨晚掉在宜安王马车里被他捡到了,怪不得他的马车队伍不在院子里。
他必定以为自己是太后特地派来杀他的!
花尽欢在窗口伫立良久,将用来与云少安传递消息的信号弹丢到了黑夜里。
既然要赌命,那就赌一次大的!
很快,院子里火光冲天,点亮了暗夜苍穹。
一时之间,马叫声,狗吠声,救火声,打斗声,惨叫声,利器割破皮肉骨头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小镇此起彼伏。
这个沉寂的小镇在暗夜与火光里活了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这片火光,一瞬间无数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
父亲,母亲,三哥哥,大嫂嫂,五岁大的溪儿,从小服侍照顾他的奶娘……
花家满门三百八十四条冤魂,在这样盛大狂欢的火舌里朝他伸出了手。
他们哭喊着求他救命:救我,救我,浓浓救我……
花尽欢头疼欲裂,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
火势,很快蔓延到了二楼。
李信远远地看向一片火光的客栈,道:“还好主子早有准备,早早地叫咱们撤出客栈在此处等。趁着他们正在火拼咱们赶紧启程,天亮之前就能进京。”
他们还以为陛下派人来好心接他们,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们。
这些锦衣卫既然是“奉命”来保护他们上京,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
李煦盯着客栈二楼火光冲天的方向,突然道:“替本王牵一匹马来。”
“牵马?”李信不解,“这个节骨眼牵马做什么?”
李煦冷睨他一眼。
他立刻闭上嘴巴,赶紧牵了一匹马过来。
李煦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丢下一句“上京会合”,调转马头奔向了客栈。
李信急得跺脚,“不过是姓花而已,主子这疯病又犯了!”
云少安一直躲在暗处等花尽欢的信号。
可是等了很久,眼见整个客栈都烧起来了,还不见他发出信号弹。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他焦急不已,见火光已经冲向二楼,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客栈二楼窗口跳了下去。
“阿欢!”他失声道。
齐斌简直要疯了。
一批黑衣人倒下,又一批黑衣人涌进院子,地上的尸体叠着尸体,鲜血成了血浆,连退路都被火势阻挡。
几个锦衣卫见同伴倒了一地都绝望了,宜安王的人已经安全撤离,至于那个狠辣的太监定是跑了。
而他们这些人的命不过值几十两抚恤金……
眼见着大家就要葬身火海,只见一人自二楼一跃而下,犹如一尊手持利剑的神挡在了他们面前。
是花尽欢!
大家从来未见过一个人身上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人犹如千军万马,不惧刀剑砍在身上的痛楚,面上只有杀戮的快意。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又涌来一支黑衣人加入战局,像是在帮他们,将那些敌人杀得节节败退。
终于活下来了!
只是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花尽欢不知何时被困在火海,眼见着他头上的横梁就要塌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扑向他。
还没等黑衣人将人救出来,一匹马突然冲入火场,黑衣人来不及反应,马背上的人长臂一伸将疯了一样的花尽欢卷到马背上纵马离去。
正是李煦。
跑出几里远,马背上的人回望一眼,见那黑衣人竟徒步追了过来。
还真有意思。
他调转马头正要朝官道去,谁知禁锢在怀里的疯子反手一剑,一记寒光擦着他的脸皮而过,在马颈划了一道。
马儿吃痛,漫无目的的跑向密林深处。
李煦吃痛,一记手刀敲在他后脑勺。怀里的疯子终于安静下来。李煦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摸到一手的血,瞥了一眼马背上的疯子,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这个仇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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