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放下
秦霜一通忙活，刚坐下没多久，高跟鞋的声音响起，风韵犹存的贵妇人破门而入，包包上的流苏狂乱舞动，美艳锐利的脸上尽是焦急。一双丹凤眼在看到床上的人时瞳孔紧缩，“景曜，这是怎么了？景曜。”
她快步走到床前，保养甚好的一双手抚上虞景曜发白的脸，女人的惊慌无措愈发明显，几乎要逼出泪来，“景曜，你这可叫妈怎么办啊？你为我这个当妈的想过吗？啊？这是往我心窝子上捅啊。”眼泪落下，一向强势的女人此刻脆弱无比，身子细细颤抖，一如那串无依无靠的流苏吊坠。
“妈，医生说...”
“你闭嘴！”脆弱的女人重又尖锐起来，一双美目闪着凌厉的冷光，几乎要化为实质。“谁是你妈？要不是因为你，我儿子能躺在这里吗？”
秦霜垂眸，她知道，说的没错，虞景曜是替她挡刀，躺在这里的，本来该是她。心脏又细密地刺痛起来，秦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她抬起头，“虞夫人，医生说虞总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
“并无大碍？秦霜，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我儿子为了你现在还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你跟我说他并无大碍？”虞夫人言语间越发狠厉，瞪视的目光恨不能将秦霜穿个洞，“好啊，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叫大碍？”
秦霜闭了闭眼，突然浑身乏力，她满面倦容，“虞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虞夫人怒火攻心，根本听不进去。
秦霜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淡漠，“虞夫人，我们出去说吧，不要吵到虞总休息了。”说完率先走出了病房。哪个这么跟虞夫人说过话？何况是个不受待见的小辈。虞夫人快步追了出去，面色铁青。
“啪”，秦霜刚转过身就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了个趔趄，她下意识地捂着脸，愣愣看去。仿若是为了挽回刚才丢失的面子，虞夫人气势很足，“当年你挟恩求报嫁进我们家我就知道你心术不正。如今来看，你要的何止金钱地位啊？你还想要我儿子的命啊！”
秦霜的眼波缓缓安静下来，精致的眉眼冷若冰霜，整个人的气场直直降下冰点。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真的好失败啊，秦霜。
身旁的虞夫人还在继续，“秦霜，自从你嫁到我们家，没短你吃没短你穿，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可是你呢？五年来非但没给我们虞家添个一儿半女，反而招得我们家灾祸不断，如今我儿子因为你变成这样，你就这么冷心冷肺！”
虞夫人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这，这简直是，你这简直就是个丧门星！”似乎用了些力气，虞夫人喘息起来，通红的双眼直直地瞪着秦霜，仿若她才是一切灾祸的源头，是那个罪魁祸首。
秦霜的手已经放了下来，瓷白如玉的脸上隐约浮起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往日那些关于美好和幸福的幻想在今天终于褪去了它虚伪的色彩，变成一朵黯淡无光的玻璃假花，骤然在她面前分崩离析，炸裂的碎片毫不留情地划过皮肤和心脏。
切过肿瘤的伤口此刻仿佛又在隐隐作痛，她现在倒真希望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是她呢，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总好过现在的。秦霜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里痛了，可是她真的好疼，也好累。
秦霜眼前又变得模糊起来，却突然又能听到了。
“哭，你还有脸哭，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还挺委屈？”虞夫人又要上前拉扯，秦霜不想也没有力气躲闪，她思维有些迟钝地想，哭？她哭了？她才没哭。
这一次虞夫人没能碰到秦霜，争吵的动静引来了医生。
“两位是病人家属？”
虞夫人赶忙上前，神色焦急，“医生，我是，我是虞景曜的母亲，我们景曜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病人情况非常稳定，刀具并未伤及内脏，请女士放心。”
虞夫人脸色终于恢复一些，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明显地松一口气，“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我们虞家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医生面色温和，“感谢倒不必的，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只是病人需要静养，二位若是大声交谈，怕是会影响病人休息。二位都是虞先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要是他醒来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怕是不好受的。女士，您说是不是。”
虞夫人此刻倒不见刚才的强硬，一个劲地点着头，“是是是。医生你说得对。”
医生走后，虞夫人转回身来，冷然的目光斜视着被撞在一边的秦霜。许是听了医生的话，虞夫人并未再大声喊叫，“秦霜，就算我求你，你还年轻，以你的条件，也能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行行好，就别再拖累我儿子了。”
一般女人被婆婆说上这么一句折煞的话，定然要羞愤欲死，恨不能当场一头撞死。虞夫人混迹于上流社会，杀人诛心，故意要给她致命一击，谁料这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女人并未有什么该有的反应。
秦霜抬起头来，那目光竟是比虞夫人还要冷上几分。
“虞夫人，我会走。可您也知道，虞总的伤毕竟因我而起，您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他，就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等他出院那一天，我立马就走。”
“离婚？”虞夫人冷冷地挑着眉。
“......”秦霜想起了那份离婚协议，眼睛有些发干，她忍着渗血般的疼调动起力气，“离婚。”
“你最好说到做到。”虞夫人不屑地说道，“那你可得好好伺候，擦身什么的都会吧？别说着照顾，结果还比不上个护工。”
秦霜重又推开病房门，端着水盆缓步走进去。她贴着墙支撑自己走到床边，为虞景曜细细地擦拭了身体，动作很熟练，虞夫人没能挑出毛病，扔下一句“好自为之”潇洒离去。虽然只有一次，但秦霜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她曾为他擦过身体的。
在端起水盆往外走时秦霜突然眼前一阵发黑，连人带盆摔倒在地，温水顺着惨白的脸滑落下来。视线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她看到了虞景曜的脸。
真好看啊，她想。怪不得让她一见钟情呢，秦霜突然有些想笑，原来她也是个外貌协会来着。女孩们是不是都曾像电影里演的那般幻想过，有一天，她们的意中人，一个盖世英雄，踏着七彩祥云来娶自己？
那一天，她看到了她的意中人，他娶了她。故事要是就此结束就好了，可是他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
秦霜终于还是笑了，像个娇俏的小姑娘。好吧，虞景曜，那本姑娘就放过你吧。
原来放下也不是很难，秦霜想。
秦霜打扫完地上的水终于支撑不住地睡在了床边。躺在床上的虞景曜却在她睡熟之际睁开了眼睛，好险，她摔倒的时候他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想起今天母亲尖锐的言行，虞景曜烦躁地皱了皱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竟不自觉地抚在秦霜疲惫的脸上，他看到了，可他不想收手，虞景曜的目光透漏出自己也不曾知晓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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