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当落日的余晖通透窗户洒满室内，清芷慢慢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光影中上下沉浮的微小颗粒。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她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直到身旁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阿芷醒了？”

        清芷转头，便见到正守在自己身旁的国公夫人：“娘亲。”

        “睡得可还好？”国公夫人面色温柔，仔细打量着清芷的脸色，“今儿天晚了，明日我们回别庄。”

        说话间，有老嬷嬷推门进来将一碗汤药放在床边小几上，又消无声息地退下。

        看着那碗药，国公夫人又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女儿受了苦，到头来还得喝这劳什子药。她狠狠咬牙，对杨家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开口时强迫自己恢复平静：“阿芷别怕，娘亲吩咐人多放了一份甘草，不苦的。”

        接过药碗，清楚看到娘亲眼中遮掩不住的心疼，清芷把药一口喝了：“是不苦。”

        “真乖。”国公夫人边说边往女儿嘴里塞了一颗蜜饯，“走吧，你爹爹和哥哥就在正堂等着我们呢。今日的晚膳有你爱吃的红烧肉，一会多吃点。”

        “好。”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清芷自醒来后就绷紧的精神慢慢放松，被国公拉着手随着她慢慢往正堂走。

        正堂里从接到消息就急忙赶来并一直守着的燕国公见到女儿，激动地站了起来，待清芷走到身前却克制着自己只爱怜地摸摸了自家闺女的发顶，又伸手拍拍闺女瘦弱的肩，这个身型高大的男子喉咙如同被棉花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吃饭，席间一切如常，就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家人一起到兄长的别院小聚。

        第二日一早，清芷由娘亲陪同着一起回到别庄。看着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个荒诞的梦境。如今梦醒，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它原本的轨迹。

        安排好一切已是午时，用过午膳，清芷独自去了狸花猫和橘猫的住处。

        她想她的毛茸茸了。

        秦泽睁眼时，便看到少女席地而坐，怀中抱着橘猫，一只手正在机械地给橘猫顺毛，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神色是怔愣的，目光盯着远处的一点，眼神空洞没有半分神采。也不知道她维持这个状态有多长时间了。

        他看着出神的少女，心下微微泛疼。那疼痛不浓烈，却绵长。

        终是迈步，走到她身旁，低下脑袋凑到她手下，不停地蹭她希望能唤她回神。

        他记得往日里橘猫这么磨蹭她的时候，她总是眼神晶亮仿佛能放出光来，大多时候她会一把将橘猫抱到怀里，下一步就会将脸埋进橘猫毛茸茸的皮毛里。

        清芷原本是在出神，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觉到手边的触感，回神一眼就见到了小小的狸花猫在不停地用脑袋蹭她，模样软萌可爱，不由心下一软，将小狸花也抱在怀里。

        “小狸花，你要和橘猫一直陪着我呀。”说着就如同往日那般将脸埋进了猫咪温暖的毛发中蹭了蹭。

        怀中的猫咪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双眸，那眸中目光温柔，不再是前一日的惊惶无措，眼角也不再有那令人心碎的泪痕。

        秦泽伸出手想碰碰她的眉眼。伸到一半才发现那是一只毛茸茸的猫爪。一下子便顿住了。

        清芷见了，不曾察觉怀中猫咪的僵硬，反而伸手握住了那只小猫爪，又忍不住捏了捏那猫爪肉垫。

        “好，朕会一直陪着你。”感受着猫爪上轻柔的揉捏，秦泽内心默默回答，“哪怕，是以一只猫的形态。”

        只盼你今后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几日后，也不知道燕国公是怎么操作的，清芷只知道那些原本参与研究的农事好手和那些实验记录都被人一起带去了皇庄，在那里继续进行稻种的研究。

        而这里，由于今年已经种植了新培育出来的杂交水稻，几个月后就能看到成果，在燕国公上报朝廷后，这里就被当今派人直接接管了。

        原本守在这里的府兵一半回了国公府，还有一半被直接留给了清芷。

        清芷将自己关在别院里三天后才再次踏出这个院子，带着草帽，穿着方便行动的布衣短打，清芷在跨出门槛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外面的阳光依然灿烂，看着左边沿路由羽林卫护卫的稻田，清芷遥遥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而带着人向右边走去。那里是普通农户的田地，紧临别院的的一块地是特意留给她的。

        这块地不算大，但对清芷来说已经足够，毕竟她要做的也就是一个不知道能否成功的小实验，能成功最好，若是不能成功她也没什么损失。

        她这几日把自己关着，思绪飘飞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以前看到的一篇科普文章，里面有如何培育提高红薯薯块产量的方法，时日长久她现在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但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时候却一下子被她抓住。

        清芷知道，自己确实需要做一件事来转移注意力，而这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所以她昨天挖空了心思仔细回想，熬了大半宿将自己能想起来的注意点都记录了下来，今天直接换了衣服出门。

        今日出门，她的主要目标就是去附近老农家里兑换红薯，兑换到足够多的红薯后就回来栽种，田地她已经吩咐人按照她的要求翻好了，草木灰也已经在昨天吩咐人准备好，等换好红薯就可以直接栽种。

        村间小路上有孩童在追逐玩耍，清芷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小脸，唇角不由牵出一丝笑意。

        高子宪跳下马车后抬头就见到了这一幕，当下倒吸一口冷气。

        他知道这里暗中被羽林卫接手，但这个不重要，只是今儿个书院放假，他想出去找乐子却没有银子。自从上次在醉仙楼被大哥逮到后他就被断了月例，娘亲虽然宠溺他却不会违背大哥的意思，他没办法只能出门来寻大哥，盼着大哥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只是才刚到地方，不过是惊鸿一瞥就惊为天人。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银钱不银钱的，脚就生在地上挪不动步了。

        跟着高子宪一起出来的小厮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看过去，又淡定地收回视线。得，自家少爷这一见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掉。

        从小到大为这受了多少教训，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少爷，咱还去找大少爷吗？”小厮不抱希望的问。

        “去什么去？大哥什么时候不能去找，不必急于这一时。”果然不出小厮所料，高子宪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

        他挺了挺背脊，“啪”一声打开拿在手中当摆设的折扇，清了清嗓子，然后抬步往不远处的小路走去。

        “不知姑娘……”走到近前刚盯着人家姑娘看了几眼，搭讪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跟随在清芷身后充当工具人的侍卫就上前成保护姿势挡住了高子宪的目光。

        还没等高子宪反应过来，做农家汉子打扮的侍卫就“唰”一声抽出了别在腰间的软剑，剑芒冷冽，寒意逼人。

        那小厮吓得魂都快没了，高子宪却只是觉得惊讶。他仔细打量身前拿剑的青年，见他气息悠长下盘稳健，知道是个中好手，再看他衣着，虽然是粗布麻衣，但内里露出的一节雪白中衣却是好料子。

        护卫都这般深藏不露，那被保护的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高子宪敛了面上神色，深深辑了一礼：“学生唐突，不知姑娘是哪家闺秀，改日必登门致歉。”

        清芷站在保护圈里，看一眼几步外的俊秀少年，轻轻摇头：“无妨。”

        说完便转身走了，不愿意和他多做纠缠。

        这少年虽然目光放肆了些，但眼神却清澈并没有恶意。否则侍卫就不是拔剑警告这么简单了。

        清芷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愿意花费精力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直接选择转身离开。这次她没有去老农家中，而是选择去山头看风景。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以防万一还是不愿意给那些努力生活的人带去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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