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榜上画像不好看
宅前。
谢长安踏过门，刚好撞上青冥。
“公子，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最晚明天。你现在有事么？”
“已经没了。”
“那……算了，我顺路，我自己去。”
“怎么了？”
“要去趟黑市来着。你回去洗洗睡吧，今天应付那么些人，想想都累。我已经让小真小正备热水夜宵了，你刚好能去蹭。”
“夜宵？你晚饭没吃啊？”
“吃了，饿的快。刚才还顺带想了想，决定弄晕他前先把他叫醒补点，还是挺担心到时候他为了报复借吃食花光我的钱的。”
“噗，我看你啊，真是喜欢他，一提起来就觉好玩。”青冥倚墙戏笑，“这次打算处多久啊？我看他长得也不错，比以往的质量都要高。”
“他要是不干坏事，一直留着又不是问题。我家大业大，多养个小孩又吃不空。”谢长安耸肩，“可惜啊，不干坏事，接近我的哪个不是为了干坏事？连从小玩到大的都说背弃就背弃，人心呐——”
“别灰心嘛，总有良人。”他抿唇，转惋笑，“那行吧，我先去洗了。你衣服上一块血，就少晃悠了，早点回来，门就不留了，翻墙吧。”
“嗯，让他们也早些休息，我很快的。”
门关。
谢长安看着宅院，垂了睫。白衣又晃，隐入暗色。
经过这么一闹，附近街巷再没声音了。他穿梭其间，在每一具倒霉蛋前都停了停。
面纱之下全是生面孔，彼此身上也没什么象征身份的物件，小财倒不少，可他也拿不下，一路下来便挑了几件成色不错的，剩下的就当便宜捡漏的了。再过去就是布庄，这会儿屋子都黑了。
承天司啊……真不想去。
他叹口气，继续朝前。
承天司座落长安街中段，对门斜几步就是琳琅阁。布庄那虽静，这儿却不是。早前就已算繁华地段，现下正值夜酒酣肆，出入此间的人还多。
谢长安站在承天司前。“请问，魏南寻大人回来了么？”
守门司卫回道：“大人刚回不久，不过现在应该在业理司处理公务，你有什么事么？”
“确有些事。麻烦大人去通报一声，谢长安在此恭候。”
“谢……”他和同伴互相望望，随即躬身略敬道，“谢公子，尚官大人有言，请公子直接跟我去业理司。”
“哦？谁啊这么好心？”
“回公子，是孟北临大人。”
“他啊，我说呢。”谢长安抬眉，“那好，走吧。”
“是，公子请跟我来。”
承天司内设多职，繁冗陈杂，占地巨大，业理司为断罪监狱之所，置最里山脚，离门口好一段路。司卫倒是尽心，一路沉默着带他到此处，行礼后就走了。
人声早有通报，孟北临此刻正在业理司门口等候。他见到谢长安，上前就颔首道：“谢公子，辛苦了。”
“不辛苦。”谢长安淡淡回礼，“外面说就好，不进去了。”
“好。”孟北临收礼，将他引到一边。
“方才你去布庄了么？”
“没，不过南寻都告诉我了。稚子顽劣，给你们造成不便，实在抱歉了。”
“扣了几个？”
“五个，年纪差不多，都互相认识。他们应该串通过，咬死是图好玩，其他没问出什么。”
“除了五个小的，其他人呢？”
“还有一个家属，是里面一个小孩的姐姐，说是放心不下才跟来的，也想看看弟弟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再其他，就是几个捣乱的，身份核查过了，都是惯犯，这次落网倒是稀奇。”
“稀奇？”
“嗯，平常这几个都单独行动，这次好像为了一个目标全凑一起了。南寻找到他们的时候正在那打口水战呢，骂的那叫一个起劲，都没注意到他，然后就被网了。”
“呵，这么好笑？”谢长安轻哼，“那功夫不高。”
“都是些半斤八两的家伙，业理司熟客了。”
半斤八两。
也就是说，那个杀意凛冽之人并不在内，看来注意到动静就跑了。
谢长安轻蹙眉，又道：“白日你们要我查的，我大致了问了些人，但收获不大。这事容不得马虎，也无怪他们谨慎，可我更好奇，怎么是你们来管？”
“其实我们刚接手时也奇怪。”孟北临也蹙眉，“只是上头也不想解释，我们奉命行事，也没办法。倒是委屈公子猜测了，白日碍于外人，就算公子说无妨，也实在不便多说。”
“我手头消息灵，多少知道。”谢长安轻叹，“下次直接写纸上丢过来就行，不是每次都能候到我的。”
“没事，出来走走对身体好。”
他瞥他眼，“右相近来可好？”
孟北临一时张口无话，噎了几许，才道：“跟右相有关？”
“我可没说，只是问问罢了。”谢长安看向前方，眼中淡寒，“事关通敌，若真是他们何家人，他怎能脱掉干系？究竟是有人刻意还是他们失策，总之何思骆夜访昭王府，已经被人看的遮羞布都挡不住了。远在熹凉城的消息都能传到黑市商贩的口中，我看他是在公报私仇，寻本家的乐子。”
孟北临沉声：“熹凉那边风声如何？”
“我估计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现在留在那是难，回来也是难，这边没有进展的话，只能看他如何选择了。”
“太被动了。”
“倒也不是。何思骆毕竟是以出游为由，既是幼子，便说不准是承意。何家做到如今也不是群傻子，他们的考量我虽不知，但也知道家业毁于一息如何容易。你们在熹凉人手不多，就不要妄动了，现下除了盯紧何家，不如将目光分向泄密之人。”
“泄……”
“遮羞布是人挡的，谁都能想到后果，何思骆会不知？”谢长安不免透出冷哼，“他这是被自己人卖了。”
“熹凉离安乐最近的地方都要快马几天，消息漏的那么快，必定有不少人接力。你是想让我们去查——”
“心里知道就好。”他打断他，“仔细想想是从何时，何地。这其中周转，你接触不多不懂正常，全查清楚再仔细顺顺就会好很多。不过仅凭这些我也下不了定论，只是建议，你们也不必听我。”
“公子教诲，我记着。”
“明日我要外出，这几日就不用想着找我了。事情总会发展，急不得，你们身份也尴尬，就算有旨被人抓着也讨不到好处，聪明着点。”
“自然。嗯……”孟北临忽欲言又止的。
“怎么？”
“那个沈客……”
“放心查，我不会阻拦。”
“什么时候碰到的？”
“这几日，不远。”谢长安看向远处，“你觉得他能活多久？”
“看你吧。我多少比别人流传的知道多些，你要是想留，又有谁能杀？就是他那几句话我现在还记着，不省心啊。”
“着实不省心呢。”他又望回眼，“小孩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打算去学院看看，现在共同点只找到这个。不过，你怎么会管这个？”
“那人好奇，陪他玩玩。”谢长安轻垂眼。
“倒是多亏他好奇逮了那些人。”孟北临望向业理司门口，“追的就是他吧？”
“应该吧，我还没管。”他动身，“今天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他我也带走了，你们暂时放心，好好处理手头，别一乱就让人钻了空子。还有魏南寻，帮我带话，这次是有人在所以给他面子，下次就等着报工伤吧。”
“……好的，那我就不送了。”
“嗯，去忙吧。”
折出承天司，谢长安一步不停又晃进了巷子。皇都周围有一圈不小的黑市，连着各处，入口也遍地，琳琅阁附近就有一个。
一转清光融入嘈杂，昏暗的光线多少带来压抑，目中人影流转，他倒还略放松的舒了口气。
黑市有不少榜，上面什么都有，悬赏还按难度分了红黑榜，只要上榜就人人可追，一旦下榜就不属于赏金范畴了，也就拿不到上面的钱，便也不会再有人去追。
而下榜，就是揭榜，意味着此人已死此令作废，或者此人被收入囊中，有意者自寻揭榜人。这都是公之于众的，毕竟众目睽睽下揭榜，此等炫耀得来的快感，一般可比不了。
不会武功……那就是在黑榜吧？
谢长安便几下转到黑榜那。拨开人群走近，上面贴纸不少，看痕迹都刚贴不久的，不过要找人还是好找。
正前偏左，不就是么。
呵，画的真丑……一千两？还真不便宜，这小子值钱啊。
他望着悬赏好久，对着那张画像笑了。
“小哥，你也看上这单了？”边上人问他，“不过我听说今天好多人去找他，结果正碰上官爷办事，被抓了好几个。还有人追着发现打不过，命都丢街上了。”
他闻言笑的更起，搭起话道：“可这上面不是写的不会武功么？”
“谁知道呢！听说那人身边还有个人，厉害的很，杀人跟切菜一样！那一半没死的都吓的不敢要这单了。”
“那你想接？”
“我……”他干笑着迟疑片刻，“我还是算了吧，听着就打不过。你呢？毕竟一千两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土豪，真敢给。不过看你打扮应该也不缺钱。怎么衣服上还沾着血？刚打完呐？”
“嗯。”
“那你一定很厉害。”
“不敢当。”
“诶，你们这些不缺钱又厉害的，是不是拿这当游戏啊？我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不会身上还带点什么传说吧？”
“你说笑了，我就是来看看。”谢长安一直温笑，“就是今天好像见到这个人了，但觉得画的丑了，没什么其他的。”
说完就退出人群，走了。
那人耸耸肩，继续看了起来。
从落白轻过，谢长安端着点心开了门。
沈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窗缝的风轻吹着他的头发，这般安静的倒让人动容。
他合门走向桌边。
“起来，别装睡了，嘴角都露馅了。”
“真绝情，都不说声地上凉。”他继续笑着起身，挪到了桌边，“好香。”
“快吃吧，吃完去洗，然后给你换身衣服，省得到时候臭出来。”
“嗯。”他拿起糕点也就吃了，“真好吃。你去哪了？好久啊。我真的都快睡着了。”
“去哪关你什么事。”谢长安也吃，“没有人来看你吧？”
“青冥哥哥来过，不过很快就走了，我躺着不敢动，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青冥，哥哥？”
“他看着不比你小，叫声哥哥怎么了？”沈客挑眉，“难不成这就开始要我差别对待了？”
“不行么？”
“呵。”他轻哼，未答，却瞥向桌子，“之前失态了，别在意。你平时研究香？”
谢长安顺目看去，“说了业余爱好，也不止这一种。”
“结枝三日的沾露白梨。”
“啊？”
“清晨连露一起摘下，制于罐中加之甘泉，蒹穗，香芷一起捣成泥，晒干再磨成粉，再加卷耳，眠山，金银藤，混合捣泥后直接磨粉。”
他听的一愣一愣的，“在说什么啊……”
“梵梨千生的制作方法和配方。”沈客轻笑，“你不是想知道么，我告诉你了。”
他嚼的动作都慢了。
“干什么啊？”沈客又拿块糕点进嘴，“我知道配方又不代表我知道解药的配方，就算知道我也拿不到，光是解眠山的毒都要去产地取，个中加起来麻烦着呢。我可懒得动手。”
他看着谢长安渐发阴沉的脸，不免好笑的贴近了些，“你放心，我自愿吃的药，就没想过要解。你喜欢玩，我奉陪到底。不过你这吃亏的脸怪可爱的，是不是好久没人敢这么耍你了，嗯？”
“呵……”他垂眼瞥向他，恢复了嚼的速度，“被你捡了便宜。”
“坦率。”他又满意的眼睛都笑弯，“看来哥哥以后免不了要经常落下风了。专业知识，我从不输人。”
“你以前制香？”
“差不多。你看我这样貌，打打杀杀总不合适，学点文艺的，也不至到了外边一无是处。这不就轻易取笑到你了么？”
“笑的这么得意，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肆无忌惮？”
“你喽。”他又拿块糕点，“不怕就不会拘束，人不都是这样？不尝点苦头，不会有记性。你要是把我捆起来严刑拷打什么的，我怎么会这样放肆？”
“严刑拷打？我是不想活了吧？”谢长安屑哼着，“你看你现在这样谁敢动你？我可没病。”
“有病的人多了去了。”他耸肩，“事实就是我还站在你面前。”
“大晚上的别这么吓人。”
“抱歉啊，阴阳怪气惯了。好，不吓你。”
他倒真就甜甜笑了，一扫深莫诡测，下时回了明媚，连语气都明显扬了暖调。谢长安轻愣，竟被他这转变速度惊到，又盯着现下当真吃出天真样的他，心中忽升起奇异的冲动。
“沈客……”
“嗯？”
“你过来。”
“啊？”沈客不解的走近几步。眼中谢长安面色正经，少见的严肃，他不禁缓了步子，“你……干嘛？”
“再过来点。”
“再过来就贴上了。你不会想比身高取笑我吧？”
“对哦……”
“哈？”
头顶忽暖，接着一阵揉搓。
沈客翻了白眼，无语的继续吃着。方才被他吓得连嘴巴都停了，一脸严肃就为了搓他头？真是好笑。
“摸够了没？长不高了。”
“挺好的。”
“……你不会喜欢小孩子吧？”
“你又不是。”
“……长得像啊。”
“完全不像。”
“……”
“吃完了吗？”
“干嘛？”
“去洗澡。我困了。”
“哦。还有一块，边吃边走吧。去哪边洗啊？”
“隔壁，一起去，我也要洗。”
“我没换的衣服。”
“我以前的借你。花烟的太素了，给你穿个更好看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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