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2
语不惊人死不休,许裕四顾,见登临赴宴多高官显贵,又不缺台谏之流,“官家偏爱舒氏,然舒氏善妒成性,妄图取我性命,还意欲谋杀成寿郡君,天可明鉴,若苍天开眼,定替我沉冤昭雪!”迅捷有内侍将她拘押,却有台谏揖手,“陛下,县君所言是否为实情?”今上却只顾虑明霁安危,先将她打横抱起,“皇嗣要紧,许氏为人谋害,朕已遣两省都知涉事为探。然她身子转好,却形貌疯癫,口出恶辞,岂非助长禁中系风捕影、疑神疑鬼之风。将她带下去,请太医来看候。”说罢他颔首示意梁襄,便送明霁入后侧殿。这原是命妇们消散酒意之所,在绢素屏风后有一方窄榻,已闲置数年。有内侍将它拾掇出来,邹圭已在恭候,上来抚脉即说:“官家,这是服用了破血散瘀之物,只是微量,现施针保胎可保无虞。”
她却震惊,“施针?”说罢她攥着今上的衣袖,侧过眼去,齐嘉上前替她解释,“原是怀皇次子的时候,亦是胎象难稳,便请顾太医在旁诊治。一连施了三月有余的针,后娘子便十分恐惧。”晕针啊,邹圭言辞镇定,“微臣下针会谨慎小心。”她依然只埋首不言,今上拿手遮住她的双眸,“无事的,我在这里。”说罢亲去替她挽袖,内侍见状均告辞。待到如瓷的肌肤露出,便听她“嘶”一声,齐嘉打趣道:“娘子,还没施针呢。”今上亦失笑,难得她畏惧点什么,攥紧了她的另一只手,不忘时时抚慰着。等到一根根施下去,她手里也泛了潮汗,间或的颤动着。他握紧了,抚在眼眸上的手盖的紧了些。约莫小半时辰,邹圭撤了银针,再次请脉,“官家,近日娘子吃食尤要当心。”他撑扶她起来,去蹭她眼眸下的泪珠,“多大出息,怕成这样?”她啜泣着,抽抽噎噎,“顾棂她…比这疼多了!可不能再寻她施针了。”齐嘉深表赞同,不过倒识趣,领着内人们出去等着。
他在她肩膀上拍着,一下复一下,“今儿就不该饮她的酒。”提起许裕,她虽觉她是浅薄的性子,但不至抛家舍命。会否是得了高慧授意,或有她从中教唆。“那酒我并未都饮,只轻抿了一口,其余的都倒入袖摆中了。倘或都饮了,怕就真和这孩子无缘了。只是许娘子…戕害皇裔,这是死罪。”今上揽上她的背脊,“不想她了。原在御前她的家世背景最清明。如今看来,倒是品行端正最要紧。”她复歇了一刻钟,待不觉有恙齐嘉才传了煖轿来。他却要她共乘宽轿回去,她不想逾制,“不如官家陪妾走走?”难得她想走动,他让人拿了氅衣,给她系好,又戴上连帽。他缓缓牵她走着,很像是那日从寿康带走她。
这段路不算长,但每一步都踏踏实实。等到了栖梧,他又亲替她解下狐氅,搀她去里间坐。里间多摆了火盆,三春一样的暖融融。待都盥洗过,她便倚在他肩头,他张臂揽住她,听她抱怨了一声,“每次有孕似乎都不顺遂。”初次,钟豫砸了她的箜篌,她父母出事,她前来福宁殿求告不成,最终早产。第二次,钟豫离宫,他六月不入禁中,韶芳园重见导致她难产。这次,先是他因钟豫之事恼她,纵有敦伦尚不算温存,又添了许裕的是非。他吻在她额上,安慰之意明显,“我会护好你们。”年节在即,前朝催促他早立中宫,他却置之不理。只此刻她胎象不稳、禁中多发纠纷,实在并非立她的好时机。才想同她说话,却发觉她倚在枕上睡去,今儿闹的厉害,她定是累了。
翌日要到寿康晨省,拜过李太后和杨太妃。高慧与乔熠提早到了,已吃过两盏茶。如此,明霁亦算姗姗来迟。她护着小腹迈过门槛,“妾请两位娘娘安,愿新岁万事大吉。”李太后命尚宫搀她,她又谢过才去落座了。此刻杨太妃却道:“官家何时到?”那黄门方要答话,却见今上已款步而至,“大娘娘慈安,小娘娘金安。”几人俱要起身,他却摆手,“免了。”有内侍设座,杨太妃十分直率,“听闻早朝又提了立中宫之事。禁庭不可一日无主,百般事宜不能都靠娘娘来操劳。官家意下如何?”今上呷茶,并不着急答复。杨太妃见势便调转锋头,“贵妃乃嫔御之首,今后有了中宫,你定要事事依从,不可仰仗恩宠行过激之事。你膝下的两个哥儿也要送去坤宁教养。”旁的就罢了,只她亲生的孩子却要交给别人。
今上见她神色黯淡,便搁了茶道:“这都说到哪儿了?臣心中已有属意的皇后。”杨太妃莞尔惊喜道:“是吗!原官家已有打算了,是哪家的姐儿?可是梁家的,还是崔家的?”钟豫走后,她伤心欲绝,只想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今上却笑着摇头,“不是世家女。”杨太妃即刻道:“荒唐!官家还准备立贫民之女为中宫?没有教养的野蛮女子怎配为我国朝皇后?”
再一细想,她就领会这话是何意,“你的意思是……这更不成!她虽生养了两个哥儿,但她是什么门第?父乃商流,母又粗鄙,难以统领外命妇。你要立她就是昏聩!”今上神色镇定,似毫不介意她所言之辞。他理了理香囊的穗子,看向腕上的红绳,“禁庭诸事让臣明白一道理。能否堪选,只观个人品行。世家贵女因利蒙蔽心智,犯下诸般过错。贵妃立身严正,处事沉稳,德堪匹配。”杨太妃只觉荒谬至极,昔年他都没有为钟豫做到这地步,如今倒肯为平头百姓的女儿去抵抗朝臣?今上反问:“娘娘可还有事?”
李太后早知渊源,今儿便乐得看热闹,杨太妃诧异了,“这事不成。官家是被舒氏蒙了心了?世家养出的女儿端良淑婉,你见了定会喜欢。不如选几个入禁中来?”今上不假思索,“禁中只四位娘子,亦屡出事由。若再多些,怕是要殃及前朝,让臣无心国事。一切要以皇裔为重,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贵妃的身孕。还请两位娘娘代臣多看顾。”杨太妃轻笑,“多此一举了。她无妊娠,官家只幸她。她有了身子,您亦不幸旁人,夜夜陪着。哪需要我们多此一举。”
今上笑道:“娘娘说得很是。臣这样看护,尚且屡受暗算。若臣不多爱惜,只怕臣的子嗣就留不住了。”杨太妃不依不饶,“你是心疼子嗣,还是只心疼她的儿女?若您雨露均沾,广纳嫔御,繁衍生息自是不必发愁。”今上却不以为然,“可臣却极在意这孩子由谁来生。”杨太妃听不懂,“什么意思?皇子、公主无论谁所诞育都要交付中宫,因此您要敕才德兼备的女子为皇后啊。”今上侧首,直直看向她,“近在眼前。”杨太妃哑口无言,他根本就是油盐不进。今上提步到明霁身前,向她伸出手。明霁会意,将手放到他掌中。眼见着他将人带走,杨太妃急的不行,“大娘娘,这事您不能不管呀!皇后不仅是陛下妻,更是统御命妇、与官家睥睨天下的国母。您昔年是如何受先帝礼聘,又是怎样才德出众,妾都历历在目。如今的舒氏岂能比您一厘?”李太后垂眸,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可五哥儿不是先帝。淑妃,你可明白?”
杨太妃沉默少顷,又提及一事,“不如将成寿郡君接回来?妍妍那孩子是您看着长大的,本是进退得宜,又乃功勋之后。如今在清泉寺修行已逾一年,妾遣人去瞧过,当真是受佛法熏陶,心如止水。可她自幼养在禁庭,哪能遭那样的苦楚?人都瘦了一大圈,形容枯槁,不成样子了…妾当真是看着心疼,望娘娘念在她昔年承欢膝下的旧情,让她回来罢。”她多年只育有容伽公主,今吴国长公主。多年对养女钟豫疼宠非常,众人皆知。
然李太后却笑道:“成寿郡君是自请去修行的。若她想回来,自要去请官家的谕令。没有我们擅自去接的说法。”杨太妃即刻就要动身去福宁殿,却听李太后说:“淑妃,执念太重不是好事。妍妍放下了,才会决意离开。相忘于江湖,未必就是惨淡收场。她若回来,眼睁睁看着官家与旁人琴瑟和鸣,还能心如止水?她事佛祖不过一年,恐怕尚不能勘破红尘,有如此高深的境界。你我都需承认,舒氏比妍妍更合适官家。她聪颖、懂进退、明大体,从来克己复礼、勤俭节省、宽以待下,即使是她做了中宫,于你有何弊害?”但世家高贵的血统,岂能屈膝于贫寒女子。
杨太妃沉默半晌,又听她继续说:“先帝雨露均沾,你曾也是得我举荐司寝,想这数年禁中平静过吗?没有真正的一碗水端平,他同样有偏爱。五哥儿的生母吴氏就是一例。她做御侍之时,一月十余次御幸,她自己便占得半壁江山。做了娘子入禁中后,纵因冯娘子受了一段的冷落,然她却有娠了。即使不能夜里服侍,然先帝还是多陪着,以防她多思多虑,导致胎象不稳。我怀二哥儿的时候,先帝尚是郡王,潜邸里一共就三个内眷。他尚且劳于公务,不能时时在旁。我也是后来才懂,这原是夫婿的心意。五哥儿朝政繁重,琐事多杂,尚且能挪出空暇,深夜前去栖梧陪伴有娠的舒姐儿,他本无他事,却假公事推诿而不能来。这跟门第、家世、父母有何干系?李家世代簪缨,名门望族,我乃嫡长,许配于他绰绰有余。可这并不能使他对我生出情意,更不妨碍他另嬖她人。”
杨太妃不解,“吴氏乃系司乐署内人,若真细数她祖上曾是罪臣。谁料那手月琴却能引得先帝魂牵梦绕,几乎日日宣召。起初擢选御侍,吴氏不愿应制,最终竟是与她交好的张氏犯错,她为救挚友才为先帝司寝。她是轻薄的性子,不通诗书,平日只抱着月琴、琵琶,咿呀些小曲。做了御侍,没几月就有了骨肉,再不能朝暮相伴,终得放到禁庭里头。现在想想,舒氏原是走了她的老路。”
李太后却抬首,“淑妃要慎言,贵妃现有着身子,这话也是能胡乱提的?她与吴氏不同。”杨太妃哼一声,嗤之以鼻的架势,“她竟敢央先帝,不将庶出子女交您抚育,就该狠狠教训她!”一提起吴氏,只怕太妃们都要横眉怒目,“够了。陈年往事了,你也该静静心了。你没有教好妍妍,过分溺爱她,才让她有恃无恐、蛮横跋扈,欲在禁中翻云覆雨、铲除异己。她和高氏两个争端数年,先前是官家姑息纵容,后她引祸到舒氏身上,官家便不能容。他待舒氏是不一样的。他已没有了妍妍,我们不能再除了栖梧,那样我们与他的母子情分就断了。”
杨太妃只觉头痛,“那您就不管了?就由得这禁中只有四个娘子?乔氏难育、许氏犯下重罪、高氏被蠲掌权后受官家所恶,舒氏再无人掣肘了。”李太后却笑了,“嫔御与皇后分庭抗礼,曾是我最厌憎的事。昔冯氏受封宸妃,我以李家请先帝莫再进封她。虽口中所言乃大义,是禁中的和睦宁静,可我知晓,实际为的是我的私心。我是他名正言顺的中宫、举案齐眉的妻子,他却屡次抬举冯氏,致使她僭越无礼,欲以中宫仪制出行,最终言官上谏,先帝压下了尽数弹劾的劄子,此事还是不了了之。既如此,还不如让他聘合意者为妻。”细想那段时日,太后难熬,她身为太后举荐之人,更是寸步维艰,受了冯氏多少欺辱。尚好,先帝驾崩,冯氏随后便患疾,不治而亡了。
云间画廊,帝妃在重逢之处漫步,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方才那番话是权宜之计,妾明白。”今上紧了紧她的氅衣,“你想过朕会另立她人?”碎琼乱玉如飞絮挥洒,婀娜而缓慢。她曾想过的,寿春郡王只可仰望,她聘平凡之家,每个雪夜都可与夫家拥炉赏雪。“妾不想和霄儿、雩儿分离。所以,妾亦有妄念,希望那一日永远不要到来。我不必交付皇子,不会看着您与旁人鹣鲽情深。但这都是奢望罢了。”他深叹,许久后说:“朕不会让你重蹈覆辙。”她望着他的神情,“蜜煎,是吴娘娘最擅制的,是妾冒犯了。”这称谓使他心头一暖,自过继事后,几乎无人再提起难产而死的吴氏,更没人愿称她“娘娘”,就连他亦受孝道制衡,只能由得她以先帝追赠的昭媛为号。“其实我从未尝过她亲手所制的点心,只能从与她交好的太妃和内人口中探得究竟。极通音律、持躬淑慎、有典有则,她怎可能是不堪之人。”
对于生母,他实有太多愧疚。因诞育他而死,不能给予太后尊名。教养他长大的李、杨二人俱对她深恶痛绝。“吴娘娘侍先帝尽敬,得先帝爱重,定是很好的人。”今上看向她,无限悲楚,“但无人相信。殊深轸念,万千悔愧,都不能让娘起死回生。明霁,后两日便是我的生辰,她的忌日。”
她垂眸,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从不做寿辰,更没有“万寿节”一说。虽则年年都有庆贺之礼,但于一月初四他定会整日斋戒,闭门不出。无人知道缘由,亦无人愿说。这是他心底里最深的恸,是他数年的解不开的心结。约一盏茶的功夫,他挥手示意,“这里风寒,你先回去罢。”她却不走,亦笑道:“妾围着氅衣并不冷,且想陪着您。”他侧首拥住她,她伸臂环住他的背脊,不知该说什么好。l
天人永隔,阴阳为分。他呱呱落地,万人欢喜。她撒手人寰,无人为泣。很久过后,她听见一声很轻的哽咽。臣僚前是恺悌君子,养母前孝思不匮,嫔妃前赫斯之威,唯有在她这里尚且能做自己。她轻拍着,就像是哄着小孩子。复过一刻钟,他彻底平静。她才用手擦去泪痕,“吴娘娘不会想看到您这么伤怀的。她知道您有这份心意,定然愉悦非常。”他笑了笑,“她在世时你尚未降生,如何知晓她的心思?”
她郑重道:“的确。妾不曾亲观娘娘凤仪,但心中十分仰慕她。亦不清楚娘娘的行事,但妾同样是母亲,这天下的慈母之心一通百通,没有差别。”他怔住了,听她温和的语调如暖汤一样沃灌着他的心,“妾怀雩儿时经常不适,有次害口时恰逢霄儿还没走,他攥着妾的手,说‘姐姐不疼,我给姐姐揉揉。’血浓于水,母子亲情,概是如此。只不需他做什么,有这份心便足矣了。”他笑着颔首,似乎慰藉至深。揽她朝此处唯一的房屋走,四周芜静非常,并无下人。室中供奉香火,墙上挂有女子的画像。经由推测,这大抵便是吴氏。纤尘不染,是有人精心收拾。他重燃香火,双手并齐长揖。舒明霁提裙下拜,他才要去搀,“你身子不便…”却见她双手交叠,额先碰手。再手置地,一叩三拜。这是最庄重的礼数,只能在年节时与太后施。他感慨万千,将她搀起,握她的手,虔诚的望向画像,“母亲,我带着您的儿媳与孙辈来拜谒了。”
一月初四,万寿节。本该喜气腾腾,但却人心惶恐。初三今上独寝,更衣时内人冲撞,直就罚脊杖二十,他素待下宽厚平和,如此严惩又使物议沸腾。百官循惯例并不拜寿。早朝如常散去,随后将是整日斋戒。今日不会赐对,不会接见任何人。晚膳后却有内侍告知梁襄,“贵妃到了。”梁襄起初不信,“什么?”她是最懂今上的,既不想让他为难,岂会挑这时候。他去迎候时见齐嘉抱着乐器,便拱手道:“官家今日恐怕不能见您。”她却婉和而笑,“是,我不求他赐见,只想奏一曲给他听。”梁襄疑惑,“今日?”她深以为然,梁襄便引她到廊下,最靠近今上所在的苻云居。齐嘉将月琴递给她,就练了两日,这就是艺高人胆大。
琴声起,前段悠然自得,从容不迫。中段延展而下,轻盈随性、张弛有力、鲜活跳脱、和睦圆融。乐思如念,一如潮水倾泄,不受束缚,浑然天成。尾段如小儿嬉戏,情态栩栩如生,意趣盎然天成。这别于宫内的庄严气度,是百姓悠闲生活的现实写意。市井的喧闹、孩童的率真、气象的磅礴、女儿的狡黠、家常的闲适概容纳入曲,当真是包罗万象。曲终,她尚久久沉浸其中,睁眼却见他到了身前。“《彩云追月》。”齐嘉等人迅捷告退,只留她两人说话。她起身,默然颔首。“什么时候学的月琴?”她脱口而出,“两日前。”他笑了,并不信这是真话,“你是神仙?”她眨眨明眸,“或许是呢。妾是天赋异禀,融会贯通。”见他尚是犹疑,她便补充道:“当年妾与郭京是汤司乐最倚重的两个,先帝在时,官二十余年的胡老司乐说出我二人不同。她说,郭氏奏乐以技,舒氏奏乐以心,皆前途不可限量。”
的确如此,郭京的曲子他似乎也听过。可即使技巧精湛,却不过只能一时叹为观止。如此掂量,他低估了她的音律造诣。一个心底有涵养、底蕴和天下黎民的女子,技亦属低流,道才是至高。她亦不急,耐心等着。直到他解颐,心中的烦闷横扫而空,“这份礼我甚喜爱。”他椿萱结缘的曲目,她母亲最拿手的曲目,他一直想听到、却畏惧听到的曲目。“妾谨以此曲致敬娘娘。”
死是无可挽回,而他愤怒的或许只是无人记得她了。《彩云追月》,市井逸乐之曲,宫宴上、乃至朝臣与命妇们都不屑以此为赏。若有人贸然提起,恐成笑柄。可为何高官厚禄者所爱定称高雅,市井小民所爱便是低俗。除却眼前的明霁,这世上再无旁人能重弹旧曲。她会记得吴娘娘,永永远远,和他一起祭奠,为他承担这痛楚。他握她的双手,“我不是一人。”她亦回握住,话语有力,“一直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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