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要逃课
“瓷哥，那天也是你生日吗？”
封潇潇后知后觉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周了。
言瓷不知道他从哪听说的，但既然已经问了，也没必要瞒着。
“你怎么不早说啊？”封潇潇的表情有点遗憾的意思，“早说我们俩一块儿过多好。”
“我不怎么过生日。”言瓷说。
“为什么？”
“我妈妈去世之后我就没有再过过生日了。”
言瓷说得风轻云淡的，又翻了一页书看。
封潇潇愣了半天。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没事，都过去很久了。”
言瓷越表现得无所谓，封潇潇就越觉得过意不去。他想起之前言瓷跟齐任打架的事情，再回忆齐任的一些用词，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言瓷那么生气。
封潇潇也没法再多去安慰言瓷，这种话题很难往下进行，于是当天放学之后，他找人把齐任蒙着脑袋教训了一顿。
十九中人的暴脾气已经不是“告老师”就能解决的，齐任没有多声张，但言瓷知道他被谁打了。
“你这样不太好吧。”
言瓷来求证的时候，封潇潇抓耳挠腮，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我下次不这样了，以后都不这样了……”
没想到言瓷笑了一下。
“下次把我叫上。”他说。
期末复习周，学校对晚自习的监控就更加严格，言瓷的额外补习也暂告一段落，他开始跟大家一起上晚自习。
分班考试的压力顶在头上，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紧张复习。
除了封潇潇。
每晚七点，封潇潇的零食会伴随着晚自习铃声，和《新闻联播》同步开始。
他说：“做大事的时候一定要吃点东西，不然就没有体力斗争。”
在小学霸奋笔疾书的“沙沙”声中，封潇潇的薯片嚼得“咔嗞”响，但力度刚好，算不上吵，又确实能听到。
这杂音仿佛一根羽毛，时不时就来挠你一下，当你忍不下去的时候，它又消失了。
班里几乎没人敢说他什么，邢万里又换了座位到闻茉身边，最后言瓷实在是忍不了了，卷子答到一半，转过身把那包嘎嘣脆夺了过来。
“你不是不吃零食吗？”封潇潇委屈。
言瓷没理他，把剩下半包往前传，一路传到讲桌上，老师刚接了水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讲桌上那袋黄色的不明物。
“这是什么东西？”
邢万里抢答：“老师，这是封潇潇同学孝敬您的——他吃剩下的薯片！”
“卧槽你是狗吧！”封潇潇说完就和邢万里迅速扭在一起。
老师咳嗽一声，“请同学们安静。”
没等他们俩互相放开，巡逻的年级组长恰好出现在后门。
“封潇潇，又是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言瓷目送封潇潇离开，嗤笑一声，把他抽屉里那袋没开封的果冻拿出来吃了，剩了一沓空塑料小盒，在封潇潇桌面上排了个北斗七星。
他对着空盒子作揖，上自习课吃东西是不对的，如果再犯，就再次作揖。
能在教室里乖乖坐了三个晚上，已经是十九中人的极限了。大家开始吆喝着逃自习，常规请假老师不准，但大批人马开溜，老师也管不住了。
闻茉家里有事，下午开始就没来，邢万里蠢蠢欲动，借机发出邀请：“今天我哥们儿家火锅店开张，请了乐队来，要不要去看？”
言瓷眼前一亮，被封潇潇发现了。
“瓷哥，去吗？”
言瓷看了聂致远一眼，问他：“你去吗？”
聂致远晚上要跟他哥去看电影，他自然是不去。
“那我……”
“你想去就去呗，管他呢？”封潇潇朝聂致远咧嘴，“人家大少爷看完电影还得回家打高尔夫的。”
聂致远很配合地装作一副高贵的样子，刻意地说：“哎，话也不是这么讲嘛，我也就是去五百平方米的泳池游个泳，恕不奉陪。”
互相打趣了几句，封潇潇又问言瓷：“来不来？”
言瓷琢磨一下，说：“算了吧，翘课不太好。”
邢万里也怂恿：“你成绩好，少上一次也没什么吧，本来就是自习课而已。”
聂致远补充：“学习可以留到回家给你爸做做样子。”
言瓷还是觉得不行：“不是说学不学的问题，翘课本来就是不对的。”
“宝贝儿，你也太乖了。”封潇潇把胳膊搭在他肩上，“我来给你算算啊。
“翘一次晚自习未必会让你成绩下滑，但去看一次演唱会绝对会让你心情愉快。”
言瓷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他又犹豫了。
封潇潇借机撒娇：“就一次而已，去嘛，好不好？”
言瓷动摇了。
“那……下晚自习之前咱们能赶回来吗？”
“能，必须能。”封潇潇说，“从后面那个栏杆翻进来，还能溜到阅览室学会儿习呢。”
一听还能回来学习，言瓷当机立断：“那我去。”
小聂同学义气得很，还口出狂言：“我帮你们掩护，老师不会起疑。”
“那就这么定了。”
晚上七点多，赶在晚自习开始之前，言瓷戴着邢万里的鸭舌帽，跟封潇潇他们溜出了校门。
为了不让老师发现后排少了几个人，他们事先把靠窗最后两排那四张桌子推到隔壁杂物间里去了，看起来就像没有缺人一样。
确保万无一失，言瓷在聂致远的“挥泪”告别之下，和封潇潇、邢万里还有于律，奔向了校门外刚刚亮起的路灯。
这是言瓷第一次逃课，还玩了把大的，他觉得无比兴奋，刚出校门，没走两步就拽着封潇潇喊：“（消音），牛（消音）啊，出来了！”
封潇潇没见他这么撒欢儿过，脏话都飙出来了，赶紧把人拉住，怕一不留神飘上天去了。
言瓷就任他拉着，一蹦一跳在前面走。
“哎，你看我像不像遛狗？”
封潇潇趁言瓷还在兴奋劲儿里，偷偷问邢万里。
“遛狗？”于律重复一句。
“小点儿声！”
封潇潇赶紧捂住他的嘴，还好，言瓷没有回头。
邢万里说：“我看你像遛女朋友。”
“滚你妈的，女朋友用‘遛’这个词儿啊？”
言瓷忽然回过头来，“你俩说啥呢，以为我听不见？”
两人立刻住口，于律看着他嘿嘿地笑。
乐队表演在八点钟，一行四人在小吃街游荡了一圈，言瓷一路都在担心赶不上晚自习自习结束之前回去，邢万里安慰他，说到时候管兄弟借摩托车，一定把他送回去。
正商量着，开场曲的声音从音箱里爆炸开来，一下冲进了言瓷的耳朵里。
音乐好像有浪，一下把他打进了热潮之中，一瞬间，言瓷把自己正在翘自习的事情全都忘了。
他猛地回头，直到刚才还风平浪静的人海，忽然喧嚣了起来。
彩色的灯光，鼎沸的人声，在暴躁的音乐中各自嘈杂。
言瓷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乐队表演，那是在他的家庭教育当中禁止接触的领域。
原来这样疯狂，这样澎湃。
邢万里在旁边大喊大叫，声音都淹没在沸腾之中，他扳着封潇潇的肩膀来回摇晃，两个人都在人群里蹦蹦跳跳。
封潇潇侧过头，半长的刘海在脑袋上飞来飞去，他看着言瓷，眼里有一头雄狮在狂奔，只有风能追上。
然后他一把抓起了言瓷的手腕。
气氛就像电流一样会传导，原本绷着的神经一下被扯开了，言瓷跟着他们，在人群里跳起来，开始疯狂，开始放肆，开始一样大喊大叫，没有人会觉得尴尬或吵。
他们一起狂奔，在心头的旷野上。
“言瓷！”封潇潇喊他。
“怎么了！”言瓷喊着回应。
“虽然有点晚了，但是……”
“什么！”
“生日快乐！迟到的生日快乐！”
言瓷笑了一下，封潇潇也跟着他笑。
“言瓷！”
“又怎么了！”
“我们……我们跑吧！”
“什么！”
“我说！我们！跑吧！……不回去上晚自习啦！”
言瓷的手腕还被封潇潇攥着，他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双眼睛，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变成一片忙音，色彩开始模糊，画面开始扭曲，心情像是被远方的海浪卷走，被黑夜吞没，被漩涡侵蚀——被眼前的少年连同手腕一起，紧紧抓住了。
好。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在这个口型之后，他握住了封潇潇的手。
逃跑吧，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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