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柔善之下
煜城沉默了一下，“还没摸清楚情况，不知还有无同党。”
西宁翻了个白眼，“这不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吗？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问题是，你不去追她跑了怎办？”
煜城没有再说话，身子丝毫未动，用行动表明了他的答案。
成展卿脸上有些不好看，嗫喏了一阵，迟疑着走过来道：“煜统领果然细心如发，看来确是我愚昧，枉做好人了。”
苏婉影也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低语道：“原来竟真有人下毒，也不知她要害谁。还好我们都没事。”
“是啊是啊！”玉池拍着胸口道，“还好我们这一桌的都没事。估计她是想害那些落单的游人，结果碰上了煜统领被逮住了。”
“苏姑娘。”煜城忽然转头看向苏婉影。
煜城一向极少开口，更别提他主动叫女眷的名字了。是以他忽然这么一声，众人皆有些意外，就连看上去情绪还略有些激动的苏婉影也微微一怔。
“你方才起身走到凉茶摊边，给我换了一碗凉茶对吗？”煜城问道。
苏婉影抬眸看向煜城，“是的。方才我见你碗中落了一些叶屑进去，是以——啊！煜大哥，你，你不会怀疑方才那杯是有毒的吧？”
煜城没有作声，静静地看着她。
苏婉影似乎真的被吓到了，“煜大哥，那，那，如果你那杯真的有毒，那老妇和你有何冤仇，为何要害你？”
“你怎知是要害我？”煜城声音有些发冷。
苏婉影侧着头，缓声道：“那碗凉茶我是拿的你喝过的那杯，而所有凉茶的位置都是那老婆婆亲自放的，她若是真在那碗里面下了毒，自是冲着你来的。”
“是啊！煜统领，是你往日得罪的那些人派来的么？”玉池有些后怕。
煜城摇摇头，“我那碗，我已经喝过了，并没有问题。”
苏婉影轻吁一声，“原来你喝过了，那看来那碗也没有毒，老婆婆兴许还没来得及下手，又或者她真的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过这人面目可憎歹毒心肠，害了谁都是罪孽，希望上天保佑，一定要抓住她才是。”
“我那碗喝过了，但是有一个人没有喝。”
“是的，公主没有喝。”玉池点点头，“但是公主面前那碗并没有毒，煜统领你方才不是用银簪试过了吗？”
“苏姑娘，你放才那碗真的是拿的我面前的吗？”煜城静静地看着苏婉影。
“你此话是何意？”成展卿面露不悦，声音里含着怒意，“你难道怀疑婉儿故意掉包，把有毒的凉茶给换掉了么？”
煜城没有作声，显是真是此意。
苏婉影睁大双眼，泪水霎时盈满眼眶，很快溢了出来，顺着脸颊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像是经受了极大的委屈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
“煜大哥。”玉池有些不忍，“苏姑娘一向在深闺中，与那歹妇不认识。况且我们都一直在桌旁坐着，并不曾见到苏姑娘换过茶碗。”
“玉池，你当真确定你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这张桌子？”煜城道。
“这——”玉池有些迟疑。
“我确定。”成展卿接口道，“婉儿坐在我的前方，她若有换茶碗的动作，我定能看见。”
煜城轻轻冷笑，“方才那边发生那么多事，成公子你难道就没有盯着看？”
“看了。可也不妨碍我看见我眼皮底下的事。”成展卿顿了顿，“总之婉儿绝不会和那外人串谋毒害公主！我可以为她担保。你公主府的人若要怀疑，就要拿出证据来！”
苏婉影忽然跪匐在地，泣声道：“公主，我不和你争了，成大哥我配不上。我受不了了，受不了这么每天心惊胆战的日子，我实在太痛苦了，我不争了，公主。成大哥，是我配不上你，我，我……”说罢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成展卿疾奔过去，扶起苏婉影连声呼唤，却见那苏婉影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脸上又有泪痕，看上去极是可怜。
他痛心疾首，双臂环抱将她抱起，准备往山下走。
“她不能走。”煜城淡淡地道。
成展卿又惊又怒，“她都晕过去了！我要带她去看大夫。你还想怎么样？”
煜城声音波澜不惊，“苏婉影此刻是妄图毒害公主的嫌疑犯，我要把她待到公主府审问。”
“她都如此模样了，你还想用刑逼供屈打成招么？”成展卿声音有些凌厉。
“公主府自然有大夫为她调养。”
“公主！”成展卿脸色冰冷，转向西宁，“你也是这个意思么？”
西宁静静地看着眼前有些强压着怒火的男人，内心轻叹了一声，
“是的。”
成展卿闻言阖目，须臾，他睁开双眼，轻轻放下苏婉影，缓缓道：“公主，你……我终究是看不明白。也罢！今日我成展卿无能，保护不了自己身边的人，你们把婉儿带走便是。只是明日申时之前，你们若拿不出证据，别怪我尚书府上门来要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独自往山下走去。
西宁看着他的背影，上一世他愤懑悲慨的模样又浮现出来，她心里似被针刺了一下，心中酸涩空落之极。
“回府吧。”她轻轻地道。
煜城凝望着侍卫们追去的方向，片刻，他收回目光，对剩下守候的侍卫们道：“护送公主回府。”
当晚，西宁躺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发怔。
明日若真拿不出证据，这一世，成展卿只怕真要永远将她恨上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缓和的的关系，便成了昙花一现，再无回寰余地。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么？
她扬了扬手，玉池送过来一块干燥柔软的布巾，轻轻地为她擦拭额前凝结的水汽。
“公主，温大夫看过苏婉影了。”
“她如何？”西宁微微侧头。
“温大夫说她是过于激动了，醒了就没事了。”玉池道，“煜统领把她安排在西客房里，可她进后什么都没吃，水都没喝一口，也不说话，就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前，府里的人都觉得…”
“觉得什么？”
“公主你别生气。”玉池咬了咬唇，“府里都觉得她区区一弱女子倒有几分骨气，或许，或许她真的是被冤枉了吧？”
西宁阖目，默然了半晌。
水汽氤氲，她缓缓睁开了眼。
成展卿要恨便恨吧！
苏婉影这样的女人不能留在成展卿身边！
第二日，煜城没有出现在西宁身边。西宁也没问，他知道该怎么做。
玉池说苏婉影仍是水米不进，言语中越发有些同情之意。
西宁却笑了。
申时时分，管事的来报，说成尚书夫妇二人携子特来拜访。
盏花厅内，西宁正襟危坐在堂前，身后站在玉池。成尚书和成夫人并做左首，成展卿面色冰冷，直直立在二人身后。
“公主。”成尚书顿了顿，开口了，“昨日听展卿禀报了秀宇山一事，我听他言语对公主颇有冲撞之意，特意携贱内一并前来登门道歉。还望公主千万恕罪。”
西宁点点头，“本公主念在这些日子成公子悉心授艺之功，不怪。”
“多谢公主。”成尚书起身行了个礼，成夫人也赶忙一并行礼。
“还有一事。”成尚书又道，“婉儿这孩子想是无意中也冒犯了公主，是以劳烦公主亲自责罚。今日老臣替婉儿道个罪，这孩子自小在老臣老家长大，没见过世面，但是个好孩子。若是有什么惹得公主不快的地方，还望公主看在老臣的份上，宽宏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西宁伸手，捻起边桌上一颗浑圆的葡萄，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品尝着。
公主不说话，尚书一时也不敢再说，夫妇二人低头抿茶。
身后成展卿默然直立，静静看着西宁，表情清冷疏离，眼神中如罩了一层冰。
西宁低眸，认真而又优雅地在用白布擦手上的汁液。
她若抬起头来，或许会发现那冰冷的眼眸下，还有一层极力隐藏着的复杂情绪。
“苏姑娘若是冒犯，”西宁开口了，“我看在她算我半个老师的份上，也不怪。”
“啊，那就好！那就好！”成夫人脸上顿时浮现了笑容，连声道，“多谢公主开恩，多谢公主开恩。婉儿这孩子也是命苦，父母双亡，身子还弱——”
“行了行了，你一说就扯远了。”尚书打断了成夫人，笑着对公主道，“老臣多谢公主开恩！”
成展卿冷冷的表情，没有作声。
“可苏姑娘并非冒犯，”西宁又道，“她现在是意图加害我，我如何开恩？”
成尚书夫妇二人顿时愣住，成展卿发出微微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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