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中起端
临出门前,玉池担心公主的衣着过于显眼,为避免引来围观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便去找苏婉影讨了件衫裙,想帮西宁换上。
苏婉影回屋耽搁了好一会,正当大家都快失去耐心时,她方才双手托着一件烟青色的衫裙回来,神色赧颜道:“我衣裳不多,这件……算是最新的了,还请公主别介意才是。”
玉池瞧那衣服确是八成新的样子,看得出收藏得极好。这类布料款式都极为普通的衣服,就连公主府的婢女们都是不大能看得上眼的,这苏婉影却是如此爱惜珍藏。再瞧她身上此刻身上的衫裙,一晃眼倒不觉得,仔细看下才发现,虽然布料华贵却半旧不新,裙边袖角显是被洗了多水,隐约露出微微发白的底色。
印象中,她似乎一直穿着这套衣裳。她没有别的衣裳了么?看这尚书府一家子对她的态度,不应该如此小气才是。
玉池心中疑惑,嘴里却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帮西宁换好衣服。
西宁身份尊贵,平日一向盛装示人,今日这素雅的衣服穿在身上,倒难得地衬出了她的恬静之美。只是苏婉影的身码比她略小,衣服围裹在西宁身上身段毕现,凹凸弧度极是贴服。
时下大荀,民风较为开明,推崇女子婀娜窈窕之美,名流雅士对女子身段的赞美之词不乏见诸于诗歌词曲中,甚至一些城中知名的雅妓早已开风起之先河,衫裙领口下移至胸口处,内里隐约可见,极是魅惑。
西宁这一身衫裙穿上,丰盈处圆润高耸,杨柳腰如盈盈一握,曲线曼妙窥张,明明肌肤一处不露,可这恍不自知的绰约身姿,却比那显露香酥高耸的刻意之举,更让人心摇神动。
苏婉影呆呆地看着西宁身上的衫裙,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衣服竟然被穿出了如此不一样的风情。
玉池暗叹了一声。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人和人的差距有天地之别。
这苏婉影算幸运的了,至少有成展卿钟情与她,这件事上,连公主都给比了下去。
西宁浑然不觉,从里屋里出来,她随意拉了拉裙摆,抬起头来笑靥如花,“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煜城不知何时立在了西宁身侧,忽开口道:“属下派人去公主府取衣服。”
西宁奇怪地道:“为何还要取衣服?这衣服不行么?来来去去多耽误时间。”
西宁还想说什么,却见煜城挺直宽阔的身体立在自己面前,明明话语简明无澜,表情沉静,却莫名有一种无法反驳的意味。
西宁一时有些哽住。
玉池看了看,道:“公主,你身份尊贵,穿她人的旧衣确有不妥。奴婢身上这套衣服是之前为方便逛齐安城特意为你定做的,你当时也赏了我几套,今天这身奴婢是第一次穿。公主和奴婢换换如何?”
玉池嘴里对着公主说,眼神却看向了煜城。
西宁发现自己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煜城。
煜城垂下了眼,没有表示反对。
西宁忽然有些生气:凭什么!我堂堂一介公主凭什么要听一个侍卫的话?就凭他话少?
西宁站立不动,煜城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公主愿意等人去取回衣服?”
“不必!”西宁很快道,旋即又提高了嗓门,“你站在这儿,本公主如何换?”
……
天命之子或许比公主头衔更高点罢!
时值秋兰飘香,天朗气清,秀宇山果然人潮如织,皆是三三两两踏青而来。
西宁、玉池和成苏二人缓缓拾阶而上,众人困于一室久矣,骤然深处山野丛林中,来来去去皆是面含笑意的人流,只觉和风拂面,浑身轻松。
煜城双手环抱终日不离身的夏吟刀默默跟在后面。
山脚一公里处时,他吩咐侍卫队驻停等候,期间换下了侍卫统领的蓝色锦服,换上了一袭不知从哪弄来的墨玉色缀银丝的直襟长袍。
他身材本就颀长,长袍的银丝在阳光下熠熠闪烁,像极一位毫不掩饰卖弄华服的贵公子。
西宁看了他半天,实在忍不住,“你究竟从哪弄来这么套衣服?”
煜城默了一瞬,“附近找人扒了套。”
“你不觉得过分了点么?就不能和我一样换套平常点的?”西宁有些嫌弃地表情。
“其他都短了。“
西宁无语,只好翻了个白眼。
纵容她诸多嫌弃,可山路上时不时投向煜城的众多女子的目光却是欣赏与羞涩交织,有红着脸偷偷瞄的,有含笑凝视的,甚至有些大胆些的小媳妇故意与煜城擦着身子掠过,而后故作娇羞地抛来一双含情的眸子。
就连成展卿也时不时打量煜城几眼,间或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对于造成这种小范围轰动的本主,却始终是那副岿然不动面若寒星的神情,似乎周遭的一切与他并无半点关系。
他双手环抱,背脊挺直,明明深处热闹人群中,却如遗世独立般游离于这眼前的嘈杂之外。明明不过是个侍卫,却似乎掌握着某种决定人间祸福的力量源泉。
西宁望着他,忽然觉得蜘蛛天神口中的“天命之子”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画面。
正凝神间,一双透亮的眸子投射过来,西宁猝不及防迎面对视。
三步开外,煜城在秋日的阳光中侧头看她。
西宁怔住,这个画面竟然有异常的熟悉之感,似乎发生过无数次般。
可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自己与煜城从未有更多的接触,这股莫名的熟悉感又从何而起?
等她回过神来,煜城早已回过头去,静静地朝前走着,似乎刚才只是她脑海中的一丝恍惚幻象。
他们沿着山径一路上行,走过了秀宇山著名的“新娘瀑布”、“鲁智深拔柳”、“揽月台”等数个景点。
成展卿似乎知道西宁从未以如此步行的方式游历这些地方,是以每到一处,便温和耐心地解释这些景点名字的由来。
西宁与玉池听得煞是有趣,苏婉影似乎还是身子瘦弱了些,到后来有些体力不支,呼吸喘顿,便不再说话。
几人行至一棵蓊郁荫翳的老柏树下,此处地势开阔,站在西侧崖边放眼望去山下美景一览无遗,树下平台处清凉安静,是个极好的休憩之处。
平台一侧有个简单支起的凉茶摊,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正散坐着饮茶。
玉池听见一旁的苏婉影轻咳了两声,见她面色似愈加苍白,双唇紧闭,站立不稳,显在强撑。
西侧崖边处,另三人正在凭风而立,极目远眺,欣赏高处美景。
崖边风大,成展卿的袖摆被吹得“刮刮”作响。玉池正想着叫公主下来,以免受了寒气,却见站在一旁的西宁裙摆只是微微摆动,丝毫未受山风袭扰。
玉池再往旁看去,原来是煜城正巧站在了西宁的受风处,他身子本就高大健阔,往那一立,倒将那山风挡去了大半。
半晌,三人从崖边走过来,成展卿似乎并未留意到苏婉影的不适,口中说道:“再往上百余步便是方才提到的连心台,因有一奇石似男女相拥之貌,久之便成了城中男女定情之所。”
说罢便似要迈步前行,朝那连心台走去。
玉池看了看苏婉影,她眉宇轻蹙,一声不吭,似乎强撑着要跟上去,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这成公子纵然再温和有礼,终究是男子,对这些事还是粗心了些。
玉池道:“成公子,我瞧着苏姑娘似有不适呢。”
成展卿闻言回头,发现了苏婉影虚弱的模样,赶忙走过去,连声道:“婉儿,你脸色怎地如此苍白,可是累了?”
苏婉影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我无妨,不用管我,千万别因为我一个人扫了大家的兴,继续走吧。”
说罢便提步摇摇坠坠往前走去。
成展卿满脸自责的模样,一把拉住苏婉影的手臂。
西宁别过脸去,“我有些渴了,玉池,我们去喝碗凉茶。”
玉池答应着,对成苏二人笑了笑道:“成公子,苏姑娘,我给我们家公——小姐去买凉茶,不如在此处先歇息片刻可好?”
“甚好。”成展卿连连点头,“山中人家的凉茶用的是山泉水冲泡,极是甘甜,大家都尝尝甚好。
几人走到凉茶摊,找了一张方桌坐下。
卖凉茶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妇,半张脸抹满了黑棕色的膏泥,看上去煞是怪异。
她笑呵呵解释道:“老妇这丑模样可别吓着几位贵人了,前些日子脸被那野火给烧着了,找老郎中抹了些凉膏,几位贵人别见怪。”
她手脚麻利很快乘好几碗凉茶,拿着托盘端了过来。
她打量了一眼坐着的各人穿着,似乎在快速判断几人的身份贵贱。
只见她先给成展卿和煜城各自摆了一碗,接下来又在苏婉影面前摆了一碗。
剩下两碗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玉池的衣服,缓缓端起一碗准备放在玉池的面前。
此时,苏婉影对着西宁浅浅笑道:“多谢公主体谅,民女身子不济,扫了大家的雅兴,实在惭愧。”
西宁道:“苏姑娘也算我的授画老师了,何必见外。”
“怪我。”成展卿声音中含着愧疚,“婉儿一向身子虚弱,这次山路走这么久确实勉强,都怪我只顾着往前走,没留意到你的不适。”
苏婉影目光莹然,“成大哥,我实在没用,老是拖累你,你还如此护着我……”
“不,这些日子我……做得不好。”成展卿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茶碗中小小的绿尖,随后抬起头来望向苏婉影,轻声道,“婉儿,你放心,我以后会做得更好些的。”
苏婉影双眸低垂,“我知道。”
玉池飞速地扫了一眼西宁,以往二人每每此种情景,公主深恶痛绝,总会找个由头大闹一场,此时却见她表情平静,神态平和,不由得有几分意外。
西宁正端起面前的凉茶,准备饮下。
“慢着。”煜城忽道。
他拿过了西宁手中的茶碗,凝视片刻,又凑近闻了闻。
西宁翻了个白眼,“煜城,你不必如此小心吧!这山郊野外还能有匈奴的人害我不成?你闻了半天,可是有异?”
煜城缓缓摇头,并未发现什么。
他对玉池道:“你那碗给公主喝。这碗先不动。”
说罢起身,朝那老妇走去。
老妇兀自忙碌,正在和前桌客人结账,见煜城过来,笑着道:“公子可是还想添一碗?”
煜城快速打量了一下凉茶摊,转头盯着她,“把你脸上的药膏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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