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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夜已深,宫中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夏日里聒噪的蝉鸣也因为夜间凉意消停了下来。大明宫内贵人不多,偌大的禁宫,最尊贵的主人却是个喜欢夏夜听蝉的。

        掌管禁宫内务的桑公公拦下宫人,垂首检查换下来的茶盏,轻叹了口气。

        看来是要通宵了。

        桑羽躬身进去,便见上首案台上铺陈开来的奏折,几乎要将后面的女郎埋在里面。女帝好似没有察觉,依旧低着头批折子。桑羽悄声走近,伸手帮她整理批好的奏折。女帝抬了抬眼,见是他,说道:“先等等,里面还有几个没批好的。”

        “陛下才回朝没多久,又受了伤,该好好休息才是。”桑羽有些心疼,却还是从奏折里翻找出没有朱批的,垒在一起放好。

        女帝扫了眼自己的手臂,因为夏日炎热,她只穿了件衫裙,因不再见外人,她单穿了一件诃子,纤细的肩颈露在外面,左手的上臂缠了一圈白纱布。女帝的头发高高束起,留了马尾垂在脑后。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后面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女帝靠在背后的坐靠上,拿茶杯喝了一口,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小伤。”

        见女帝有要休息的意思,桑羽连忙将备好的糕点拿上来。女帝摇摇头,对着桑羽皱了皱脸,抱怨道:“宫中的糕点总是干巴巴的。”

        “陛下不爱吃这些,改日我叫御膳房做些江南小吃。”

        “不必了,又不正宗,还费事。”女帝难得有些小孩子脾气,她凤眸带笑,回忆道,“阿羽,我此次回程,见到有家女郎出嫁,那新郎官来接亲的时候,新嫁娘家里的兄弟拿出了一副要上阵杀敌的气势。后来还是傧相机灵,念完催妆见门要打开了赶紧扯着新郎躲过了大棍子。”

        桑羽也跟着轻笑,说道:“民间是有这种习俗,新娘家弄女婿倒也热闹。”

        “是挺热闹的。”女帝听着屋外的蝉鸣,心情放松,“我那时便想,若是换我,那新郎估计招架不住我军中兄弟的刁难。”

        桑羽不由抬眼去看女帝,见她眼神有些放空,嘴角的笑也渐渐收拢。心中不忍,说道:“陛下选的人定是文武双全,也没有吃亏的可能。”

        女帝听了,点点头:“自然是要选个文武全才,能招架住棍棒,能为我念催妆。”

        桑羽心中酸涩,想起方才整理的未批复的奏折,上面一个个陌生郎君的名字。只是女帝心中的那个名字永远不可能在上面,又叫她如何批复。

        女帝倒是没什么悲伤的情绪,见屋里没有外人,看着桑羽,脸上难得露出俏皮的神色:“不若我去娶人家,让棍棒朝我身上招呼,不过我作诗不佳,不知道那时候新郎家人会不会放我进门。”

        桑羽瞅着她,顺着她的话,装出苦恼的样子:“恐怕难。”

        女帝被逗笑,笑声伴着蝉鸣,在那个夜里显得特别有朝气。

        显阳这天起身的时候头很疼,手脚都有些乏力。她稍缓了缓,照常起身,练了下投壶,又扎了半炷香的马步,才去厨房找孙四娘。

        “今日冬至,下午要出城去给先祖扫墓祭祀,得赶在宵禁前赶回来,我们用完午膳就出发。”孙四娘围着围裙,在厨房搓汤圆,手上都是白色的粉。

        显阳想要下手去帮忙,孙四娘忙拿手背隔开她的手,说道:“别脏了手,这个一会儿中午吃。先吃点糍粑垫垫,我在赤糖里加了之前晾干的桂花。”

        显阳嘴里没味道,可看到一旁小碟子上软糯的糍粑,不觉有些食欲。她拿起筷子沾了点糖,咬了一口,问道:“下午是关了药铺去吗?”

        孙四娘动作麻利,将搓好的汤圆整齐的放在竹子编成的箩筐里,听她问话,突然抬头,仔细看她,担心地问道:“怎么嗓子哑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显阳愣了愣,竟没发觉自己的喉咙哑了。她只觉得呼出来的气有些烫,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方才起身时的乏力头疼也没了。

        她摇摇头,又咬了一口,说道:“可能起来到现在都还没喝水,嗓子有些干。”

        “脸怎么这么红?”孙四娘着急,在围裙上擦了擦,拿手背要去试显阳的体温。

        显阳嚼着糍粑,仍由她摸额头,说道:“方才锻炼了一会儿,出了些汗,有些热是正常的,没事的。”

        许是她确实没发热,孙四娘拿自己比对了一番,才怀疑地放下手。显阳见她还有些担心,忙扯开话题,说道:“我之前看书上说,北方冬至都吃饺子,阿娘,你可会包?”

        孙四娘摇头,拿水冲了冲手,继续搓汤圆。可眼睛总时不时的瞟向显阳,好似想要观察出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种用麦子揉的粉益州不太买得到,我先前见过人包那样的饺子,擀面也是个功夫。不过你若想吃饺子,我过些日子包些艾饺,那个头可比北方饺子大多了。”

        显阳将剩下的糍粑放嘴里,弯了弯眉眼,说道:“不用了,费事儿。”

        “能费多少事。”孙四娘笑着摇头,“左右你阿耶铺子里到了年末也没那么忙。到时候叫上青娘,她可是从小就爱吃艾饺,我们娘仨一起包。”

        冬日阳光倾斜,透过纸窗落到厨房一角,有些顽皮地勾上了显阳的裙摆。显阳看着那抹橙光,极淡地笑了声。

        “如此也挺好。”

        显阳先到了药铺,如孙四娘所说,药铺里的生意没那么忙,只是一些老客人走动。显阳领了定期要送去昌平坊的药,同周济告别,抬步出了门。

        临走前,周济拦住她,说道:“午后还要去祭拜,我们早些去,尽量在天黑前回来。送完药便回来啊,莫要贪玩。”

        “阿娘同我说过了。我不会耽误太久的。”显阳扬了扬手里的药,无奈地点头。

        真当她是孩子了。

        显阳转身,又被叫住。显阳叹气回头,见周济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显阳一脸莫名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块扯白糖。

        “你阿娘说你想吃扯白糖,益州买不到。我昨日问了人,碰巧有要去隔壁城的,就央人买了些。今早开门的时候给我送来了,你在路上吃吧。”

        捏着纸袋的手渐渐缩紧,显阳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将糖收起来,埋头离开。

        她突然觉得鼻尖发烫,手心沁出冷汗。有那么一瞬间,她升起了强烈的羡慕。

        羡慕周贞。

        女帝李曜,虽做着万人敬仰的皇帝,可鲜少有人知晓,她也有想要过的小日子。在那种生活里,能有疼爱自己的耶娘,过着平静却顺遂地日子。她可以不必操心外敌侵入,不必担心权利颠覆,醒来便能够闻到饭香,睡前会听到更声,小小的家有些拥挤,但却住满了爱的人。

        这一切,周贞都拥有了。

        显阳脚步加快,像是要甩掉心里生出的嫉妒。

        当她见到方乔南的时候,她才平复心情。

        她嘲笑自己,觉得是昨日波动的心绪让自己变得多愁善感。现如今她不就是周贞嘛,哪怕她是个外来客,但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拥有那些。

        现在她不就是拥有了嘛!

        显阳站定,面对方乔南,强自压下去莫名其妙的愧疚。

        因为走得匆忙,显阳的脸上红扑扑的,一双杏眼透着水光,倒是让方乔南脸色柔和了起来。

        “听说你昨日便来过了?”方乔南刚用了早膳,让人净手。

        显阳的视线从那双白皙的手上回来,脸上浮现郑重的神色,向她行了个礼,说道:“夫人,我想向你道歉。那日并非是想对国公爷不敬,而是我第一次听说赵国公南征的事,大感意外,才如此失礼。我虽非有意冒犯,但还是请夫人见谅。”

        方乔南愣了愣,本就有些柔和的脸色变得明媚起来,她抿了抿嘴,摆手说道:“你年岁尚小,纵使有错,我也是不会如此计较。”

        显阳看向方乔南,端正脸色:“不,夫人应该计较。若是旁人不知,便告诉他们,您的夫君是如何一位大英雄。”

        方乔南诧异,有些不解地看向显阳。

        显阳眼中透着光,脸颊的热度未褪去,衬得她整个人有些激动,可她的语气却平稳而克制:“天奉三年,随□□出征西伐,以一千兵力歼灭□□的农民起义,那年他才十四岁,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天奉七年末,率军东征倭寇,在边境守了两年,替当时刚登基的女帝稳住了东面的动乱。康德五年,是他最先发现北方节度使的叛变,因为没有实证,女帝不敢妄动,他便带着自己府里不到五百的人马,搜获证据,斩杀叛官……”

        显阳止不住有些哽咽,想到当时她暗地里派兵将人接回长安的时候,见到的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而那人见到她却很开心,迫不及待地要给她搜查到的罪证。

        “你……”方乔南因她的话眼中已经蓄满眼泪,她颤抖着声音,疑惑道:“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我同夫人讲这些旧事,不过是想要告诉夫人,大将军是个多么优秀的人。他比女帝要纯粹炽热,他从小便立志要报效国家,守护百姓,他是那样想的,也是那般做的,而且他做得非常好。可他同样也是骄傲的,那骄傲并非他显赫的出身,也并非他得到的封赏,而是他身上赫赫战功,那是一次次的生死得来的。”显阳看着方乔南落泪,笑得宽容,“可此刻他却再不能上战场了。”

        那是将他的骄傲撕碎,硬生生将他与自己的热爱分割,残忍地告诉他不能够再前进。

        “不能上战场又如何?在我眼里他永远是那个英雄,从未变过。”方乔南看向显阳,竟不自觉有些委屈,“可他总是将我推开,我好不容易嫁给他了。”

        “夫人只是觉得他是大英雄才想嫁给他吗?”

        “自然不是!”方乔南毫不犹豫地否定,突然愣了一下,闷声问道:“莫非他一直觉得我喜欢的是那个舞刀弄枪的大将军?”

        显阳轻轻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牛皮纸袋,递给她,说道:“他每次出征回程,都会在当地的糖铺里买上特色点心,只因有个女郎喜欢吃糖。哪怕华奚城一役丢了腿,却仍旧不忘带回去此物。恐怕是怕那位女郎见到他的伤哭吧。”

        方乔南拿糖的手轻颤,捏了颗糖放到嘴里,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扯白糖的甜味却压下了舌尖的苦涩,直接传到胃里,连带着心也渐渐甜起来。

        “我知道的。他只是不说。”方乔南微微发抖,笑着流泪。

        显阳拿了桌子上的帕子递给她,颇为欣慰:“那便早些回去瞧瞧他吧。别闹脾气了。”

        方乔南嘴里含着糖,擦了擦眼泪,静下来倒是有些难为情,看想显阳,嘟囔了一句:“倒叫你见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左右他现在腿脚不好,我哪怕闹脾气也不该跑这么远。”

        显阳本来见劝好了人,正高兴,却听她的话,心里一噎,不由被气笑。

        “夫人!”

        “好了好了,我往后不拿他的伤玩笑了。”方乔南抿嘴笑了一下,又拿了颗扯白糖放嘴里,突然问道,“对了,贞娘是如何知道郎君每回出征都会给我买糖?”

        显阳一愣,暗悔说话太快。她收起纸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前头夫人一直在问这扯白糖是否益州特色,听那卖糖的老掌柜说是华奚城的特产,便开心地不再多问。再结合国公爷的身份,便不难猜到了。”

        方乔南不解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贞娘可真聪明。”

        她见显阳将纸袋收起来,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意外地问道:“扯白糖不是给我的吗?”

        显阳摇头,说道:“这包是我阿耶买给我的,我还没吃呢。”

        方乔南见她一副小气的模样,跟方才端庄大气的列数她郎君功勋的模样大相径庭,一时不知该有何反应。

        “夫人若是还想尝尝,可以差人去隔壁城池买,左右才一天的脚程。”显阳友好地建议。

        方乔南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讥笑道:“谁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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