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出孝归家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黄氏脸上洋溢着笑，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黄氏是昨日下午到的，她是特意来接林雅蕙离开寂照寺的。
事实上九个月前黄氏便来过一次。
照习俗，守孝三年并非整三年，而是二十七个月。这么算来，九个月前林雅蕙便已出孝。
但林雅蕙对回林家这件事情非常抗拒，林家那边又有人不想她回去，她咬死了要守满三年，黄氏说服不了她，只能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明日又是伍俪娘的忌日，黄氏掐在这个点来接她，就是担心她再次拒绝，不肯回去。
不过，这一次，林雅蕙倒是没有为难她，也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黄氏的开心兴奋让林雅蕙脸色有些难看，但她没有没说什么，朝着叶黄点点头，带着叶青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之后，叶黄掩上院门，转身去了宁安师太院子里，向她禀告林雅蕙已经离开的消息。
宁安师太点点头。
这件事情林雅蕙昨日便亲口与她说过了，她早有心理准备，自然不会觉得意外。
宁安师太没显出没有半点不舍，今日一早天不亮就过来，却硬生生的被宁安师太扣着，那都没能去的骆寒渝却按耐不住，主动请缨道：“师太，我去送送她。”
“送？”宁安师太微微挑眉：“怎么送？以什么身份送？送到哪里？”
骆寒渝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宁安师太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既然送那就得一路送到林府，至于说身份……大不了直接告诉林家人，说姨母让看顾一二就是！我就不相信林家人敢说什么！”
宁安师太脸色微沉：“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说骆寒臻狠狠地训了你一顿，直接脱了好几层皮，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听了那犯糊涂、拎不清的娘的话瞎乱掺和……怎么，还没得到教训？”
“这完全不一样啊！”骆寒渝干笑一声：“上次是我错了，都不知道姨母到底有没有受委屈，被我娘和骆寒潍撺掇两句就来了，但这次不一样啊！”
“林丫头在这里三年，以前我不知道，可最近这半年多来就没听说过林家哪个主子惦记她、关心她，来看过她一次。反倒是每月必需的油盐酱醋和米粮都拖拖拉拉、不能准时送来！”
“就这，就能断定，林家当家的不当家的，没一个真心关心她！”
“还有这次……”
“一个姑娘家，一个年幼的姑娘家，在这么清苦的地方为母守孝三年……这是多大的、这多难得的孝心，说出去不知道要被人夸成什么样子！可就这么一个难得一见的孝顺姑娘，出孝归家的时候，来接她的居然只有她的奶娘！”
骆寒渝气不打一处，但比起生气，他更多的还是担心。
“就算林家老夫人七老八十，老得不中用，老得起不了身、出不了门，林郎中呢？好吧，今日不是休沐，林郎中日理万机、无暇分身，那林家那位管家的少夫人呢？哦，我想起来了，她和林丫头有仇！”
“那派管家或者体面的管事妈妈来总是可以的吧！”
“就这么一个婆子，昨儿中午才到，今天就要走……师太，林丫头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回去，这会让人给看轻了的！”
“还有姨母……要是让姨母听了，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还有我……要是让姨母知道我在这却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什么都没做，连送她一送，到林家露个面，让林家人知道她有靠山，不敢随便怠慢她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罚我呢！”
宋夫人是夏初来了又走、而后再也没有露面的。
现在已经是冬天，粗略一算，大概过了七个月。
这七个月中，她不曾露过面，但给宁安师太和林雅蕙的东西却一直没断过。
吃的、穿的、用的……看上去简简单单、平平无奇，既不贵重也不华丽，特别适合寄住寂照寺的两人。
除此之外，她还交代来过、认识林雅蕙的骆寒渝得空就过来看看……
骆寒渝嘴上叽叽咕咕、抱怨不少，但来的次数还真挺多，几乎每隔五六天就会出现。
给宁安师太请安之后，就去找林雅蕙。
他是个嘴巴贱的，总忍不住要去撩林雅蕙，然后总被牙尖嘴利，越发厉害的林雅蕙一点都不客气、不留情的数落挤兑……
每次，他都被气得跳脚，气得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来了。然后，，诶过几天，又带着一堆他觉得有趣的、好玩的、好吃的出现了。
自己被挤兑了都不敢真的生气，小心翼翼的哄着捧着的人，却被人这般轻忽，骆寒渝怎么能忍得住？
没有直接跳起来，把黄氏给打出去已经是忍了又忍的结果了。
“别拿你姨母当借口！”宁安师太瞪了他一眼：“错错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她既然从来不曾提过林家那些事，就证明她不希望旁人插手……你给我老实点！”
“可是……”骆寒渝急得抓耳挠腮的：“师太，您别看她整天就会欺负我，她就是个窝里横，这一去，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个欺负呢！难道，您就不心疼？”
骆寒渝从来就不是心思敏捷、有急智的人，这会的表现到真让宁安师太有点刮目相看。
微微迟疑了一下，她终究还是说了实话：“错错不是没有成算的，她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你没发现她不但把叶黄留了下来，还只收拾了几样简单的东西吗？”
骆寒渝微微一愣，而后眼睛一亮：“师太，您的意思是她虽然回去了，但不会在林家呆太久？”
宁安师太点点头：“林家无人真心对她好，而她对林家也没什么归属感，她肯定不会一去不复返！只是不能肯定她会在林家呆多久，对将来又有什么打算而已！”
骆寒渝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呵呵：“师太，我还是不大放心，还是去送送……我不明着送，我在暗地里看着点！”
宁安师太无奈的摇摇头，挥挥手，骆寒渝如逢大赦，忙不迭的就跑了。
“这孩子啊……”宁安师太叹息一声，而后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准备纸笔，错错归家的事还是和宫里说一声吧！”
林雅蕙不知道自己离开的事让骆寒渝担心着急，也不知道一直表现得很淡然的宁安师太也没好到哪去，更不知道她颇有些大动干戈的、为这事专门与宋夫人联系，她正坐在马车上听着黄氏叽叽咕咕的说着如今林府的情况。
离家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了解林府的情况。
在寂照寺安定下来之后，素青就没有继续关注林府发生的事情。
她告诉林雅蕙，比起时时刻刻关注林府发生了什么，不如安下心来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只有自己足够优秀强大，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反之，如果她没有能力，就算知道所有的事，也只是知道，并不能改变什么。
林雅蕙深以为然，自然听从素青的建议，再没问过林府的任何事情。
当然，也有人想要让她知道林府的事，譬如黄氏。
没有离开寂照寺之前，黄氏就热衷于打听林府发生的事情，回了林府更是如此。
她不光自己想要努力的了解一切，还想让林雅蕙清楚——她是林雅蕙的奶娘，是那种旁人主动招揽都不一定能够信任重用的，何况还没有分量重的人对她表现出招揽的意思。
所以，她如今更希望林雅蕙能振作起来，让他们这些旧人也能好过些。
马车走了一路，黄氏也说了一路，排队进城的时候，林家如今的情况林雅蕙也大概清楚了。
三年来，林老夫人毫无变化，依旧还是那颐养天年的老封君做派。
在外，林敬羡变化不大，每日到礼部点卯上班，没什么亮眼的功绩，也不曾犯什么错误，依旧还是那个平平无奇、无功无过的礼部郎中。
在内……两年前，他纳了一房美妾。
这件事林雅蕙早就知道了，还知道那妾室梅姨娘才十七岁，比林永衢都还小。
林雅蕙不知道是梅姨娘有了身孕，刚刚三个多月，坐稳胎之后才让人知晓的。而她如今是林敬羡后院最得宠也最金贵的。
再就是林永衢。
两年前，继林敬羡之后，他也纳妾了，一纳就是俩。
一个姓钟，林老夫人选的，一个姓周，他选的，是同窗之妹。后者深得林永衢宠爱，前者则存在感不强。
但有一妻三妾的林永衢却只有沈再茹所生、今年刚好三岁的敏姐儿，这两年来别说添个一男半女，就连动静都不曾有。
当爹的即将再当爹，当儿子的却没好消息……在梅姨娘有孕的消息传开之后，林府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
除了这父子俩之外，黄氏重点还提了两个人——林三林雅茜、林六林雅芩。
三年前，她们算计林雅蕙是事情败露，在林雅蕙前往寂照寺之前，就被勃然大怒的林老夫人一起打包丢到了庄子上，与她们一起的还有林雅茜的生母清姨娘。
但清姨娘只在庄子上呆了一年。其子林永逸两年前乡试下场，成绩不错，林老夫人高兴，林永逸开口求情之后，就让她回来了。
清姨娘手段厉害，回来之后使尽浑身解数，不但从年轻娇嫩的梅姨娘那儿夺回一些宠爱，还让林敬羡松了口，原谅了林雅茜的“一时糊涂”，伍俪娘第二个忌日之后没多久，林雅茜林雅芩就被接了回来。
也就是说，林雅蕙今日归家，除了六年前一成亲就被林雅蕴姐弟想办法送回老家的林永焕，与他一母同胞的林二林雅蔓之外，其他人都能见到。
黄氏一路上都忧心忡忡——林家除了林老夫人母子之外，还真就找不出一个对林雅蕙心存善意的，与她有仇怨的却不止一个，真不知道回去之后面对的会是怎样的艰难。
因此，她每说几句，就要念叨一句让林雅蕙讨好林老夫人的话，念叨得叶青都忍不住想翻白眼。
至于林雅蕙……
她已经算计着如何利用这些人的怨恨脱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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