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如此养恩
“你真不累吗”骆寒渝一边倒着走，一边冲着背水的林雅蕙叽叽咕咕：“虽然不多，但你一个姑娘家，做这种粗活也太辛苦了吧！”
林雅蕙猜得没错，骆寒渝还真的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再像强盗一般出现，而是和宁安师太身边侍候的一大早在林雅蕙的院子等着。
让那人给他做了简单的介绍，说他是宋夫人的子侄后，自来熟的把自己定位成了熟人，而后开始亦步亦趋的跟着林雅蕙。
在她耳边叽叽咕咕，试图用这种方法让林雅蕙松口，答应帮他在宋夫人面前说好话。
早上一路跟着她到后山，看着她取水后，又一路跟着往回走。
下午，林雅蕙到林子里捡柴也是如此。
林雅蕙不爱理睬他，但也不是完全不理会，他说上十句八句，林雅蕙回个一句两句，这么一来二去，短短两天功夫，两人便熟悉了起来。
“不累！不辛苦！不需帮忙！”林雅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从第一天开始，除了偶尔生病之外，背水已经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情，别说这会是夏天，天亮的早，就算天亮的晚的冬天，下雪的日子，她也照常早起背水。
当一件事情已经成了日常习惯之后，自然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你真不肯帮我啊！”骆寒渝又开始每日不知道几次的念叨：“就劝姨母几句，你都不用特意去说，和姨母说笑的时候顺口提两句……这对你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难！”
“是不难，可是我为什么要说呢？”林雅蕙给了他一个白眼：“尤其是我并不觉得宋夫人就该回去！”
“为什么不该？”骆寒渝急眼了：“那是她的家！她那日说是过来与师太叙叙旧，当日折返，结果一呆就是五六天，还一点儿回去的意思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她要再呆下去，该有人怀疑她和师太一-般，要带发修行了！”
“带发修行也没什么不好啊！”林雅蕙不以为然：“师太带发修行多年，也没见她有什么不好啊！”
“那怎么能一样呢？”骆寒渝一脸无奈：“师太无子无女，姨母却是有儿子的，她就这么呆寂照寺，还不得让人非议，说表兄不孝吗？”
“你觉得不一样，但我却不觉得！”林雅蕙嘁了一声：“至于说子女……让我说，宋夫人这个儿子，有还不如没有呢！”
为了说服林雅蕙，骆寒渝不得不透露了一些宋夫人的信息给她。
从他口中，林雅蕙知道那么美的宋夫人居然只是个侧室，曾为其夫生下一子，但其子三岁时，被记在了正室名下不说，还被抱走抚养。
宋夫人与那位正室夫人关系一直都很糟糕，其夫生前……是的，生前，就在一年前，其夫亡故，宋夫人所生、记在正室名下的这个儿子继承了家业。
为了让两人关系缓和，不要事事针锋相对，其夫花了很多功夫却收效甚微。
他过世后，两人关系越发紧张。
没了丈夫，两人少了忌惮，不但比以前闹得多，闹的也更凶，闹得家宅不宁。
每次闹到最后，两人都会把儿子叫来，让他评理、让他主持公道。
宋夫人之子夹在其中，那叫一个左右为难。
向着嫡母，宋夫人不乐意，又哭又闹，说自己白生了这么个儿子。
向着宋夫人，嫡母不干了，说自己虽然没有生他，但教养他那么多年，没用功劳也有苦劳。
反正，无论谁先开始闹，无论向着谁，最后惨的都是当儿子的。
一次两次无所谓，三次四次也能忍，五次六次咬着牙也能过去，但……生母养母一闹就是一年多，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再好的耐心，也被她们生生给磨没了。
于是，那一天，就是宋夫人到寂照寺的前一天，骆寒渝的表兄，宋夫人的儿子，疲惫不堪的对宋夫人说了一句：母亲，您能消停几日，让儿子喘口气吗？
就这么一句话，宋夫人就不干了，第二天一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人来了寂照寺，而且一去不复返。
“你这是什么话！”骆寒渝被林雅蕙这句话给吓到了，他反射性的扫视一圈，呵斥：“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胡说什么了？”林雅蕙嗤了一声，不明白就那么一句话，骆寒渝怎么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一般。
素青倒是门儿清，但就如故意不提醒她宋夫人是贵人，宁愿让她被骆寒渝吓到也没有提前示警一样，这一次，素青也没有提醒她，免得弄巧成拙。
素青没有吭声，林雅蕙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宋夫人是他娘，是生他的娘，他怎么能不向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骆寒渝摇头：“生恩固然重，但养恩……”
“嘁~什么养恩？”林雅蕙又嗤一声：“我且问你，你这表兄家应该不至于家境贫寒到只有记在嫡母名下，由嫡母教养，才能养活养大吧？”
骆寒渝微微愣了一下，想都不想就否认：“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姨夫家大业大，别说五个儿子，就算十个二十个，也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事情。”
“好！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林雅蕙并不意外，她虽然不曾问过宋夫人家境什么的，但宋夫人生得那么美，夫家又怎么可能寻常普通呢？
这不是势利或者嫌贫爱富的问题，而是像她这样的相貌，不，就连与她相比逊色很多的伍俪娘也不是一般人家敢娶的。
美貌异常的女眷对寻常百姓家而言，或许就是祸事的开端。
这一点，林雅蕙有非常清楚的认识。
所以，就算没有问过，林雅蕙也能肯定，宋夫人的夫家非富即贵。当然，知道宋夫人居然只是侧室之后，她默默的将富划了叉。
“如果不曾记在嫡母名下，你那位表兄是不是就无法继承家业？”
这个问题有些刁钻，骆寒渝认真的想了又想，才摇摇头：“姨母虽然只是侧室，身份地位次于正室也仅次于正室。记在嫡母名下，对表兄来说确实有利，但就算不记在她名下，他的那些兄弟也未必能越过他去。”
骆寒渝很小心，一点都不敢大意：“他能继承家业，最要紧的是表兄有那个能耐和本事……这一点，毋庸置疑。”
林雅蕙还真没听出骆寒渝的小心翼翼，她微微挑眉：“也就是说，记在嫡母名下，对你那位表兄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嫡出的名头，听起来好听些而已！”
骆寒渝微微迟疑，不是很确定的点了点头却又道：“嫡出庶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可不仅仅听起来好听而已！”
“我知道！”林雅蕙再不要他解释呢，她和林雅茜、林雅芩最大的区别就是嫡庶之别，两人对此都耿耿于怀，她自然知道嫡庶之间的区别有多大，可是……
她假笑一声：“令姨夫有嫡子吗？”
“没有！”这一次骆寒渝回答的倒是很干脆：“听说那位正室夫人生过一女，比表兄年长一岁，可惜没长大，四岁那年夭折，之后，就没有再生养过。”
长一岁？四岁夭折？林雅蕙马上抓住其中的关键，但她这个时候没心思就此说什么，她微微挑眉：“也就是说令姨夫只有庶子……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嫡庶有别了！”
“话不能这么说！”骆寒渝连忙道：“就是因为都是庶出，当初那位选中表兄而不是其他庶子就显得格外重要了……你想啊，如果当年记在她名下、得了嫡出名分的不是表兄而是别人，那……”
“我知道，如果那样的话对你那表兄肯定有影响，但能有多大的影响呢？能让他变得庸碌，让他能力不够，让他没了本事？”林雅蕙一连串的反问。
“那不至于！”骆寒渝连忙摇头：“但肯定会有影响！至少会被人仗着嫡出的名分压上一头……当然，表兄英武睿智，就算有那种情况，也肯定是暂时的。”
“所以，就算当年被记在正室名下的不是他，对他而言，也仅仅只是稍有影响，而不是毁灭性的打击！”
林雅蕙微微顿了顿，脑子里忽然想到素青有一段时间经常念叨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对有毅力、有恒心、有智慧的人而言，苦难不过是一种磨砺，让他变得更加出色的磨砺。”
“由此可推，当年没有记在这位正室夫人名下，对你那表兄来说，真不见的就是坏事！”
“可是……”骆寒渝忽然觉得，在说服林雅蕙之前，他或许会先被这个嘴皮子厉害的野丫头洗了脑。
他甩了甩头：“不管怎么说，被记为嫡子是件好事，至少……”
至少什么他忽然有点想不出来，林雅蕙善解人意的笑：“至少出现旁人被记为嫡子，而后以此来压制他、欺负他。对吧？”
骆寒渝连连点头。
林雅蕙冷笑一声：“我记得你刚刚说过，宋夫人虽是侧室，身份地位次于那位正室夫人，但也仅次于那位正室夫人！”
骆寒渝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要被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教育了。
“这么说来，就算没有被记为嫡子，你那表兄也是兄弟之中出身更高的，旁人就算被记为嫡子，估计也就只能与他打平！”林雅蕙继续假笑：“这么说来，被记为嫡子这件事情，只往好想，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骆寒渝无奈的点点头。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林雅蕙冷笑两声：“所谓的养恩，顶天也就只是记在名下，给了个有总比没有好的嫡出名分……这样的养恩能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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