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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豆蔻


太子勾起唇角,轻笑道:“我要是真的喜欢她呢?”

        望月震惊的看着太子,那芜苒算什么?

        太子低声道:“如今鬼方分崩离析,国运衰微,要是混乌神坐视不管,以后便再难控制三国。”

        望月正色道:“这不是太子要考虑的。”

        太子递给她一张被叠的很小的纸,这是京城防卫分布,要是没有太子,混乌根本不能帮助陈王运进来那么多武士。

        事实上,鬼方一直不能完全消灭,一方面是狎羌的暧昧态度左右横跳导致鬼方有了喘息的空间,实力得以恢复。另一方面,进入秋冬,玉和存储的粮食有限,大聿和玉和最前线的军官,彼此没有取得最基本的信任,互相配合不畅,在战场上各自为战,没有形成相互拱卫的形式。

        在这个状态中,荣慧公主的离世给两国关系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玉和因为与鬼方作战,损失惨重还在苦苦支撑,要是没有玉和,以鬼方国神出鬼没的凌厉攻势来看,大聿未必能得到便宜。

        玉和的国书来了好几封,接连表示哀悼,还在玉和以王妃的礼仪为公主建立了衣冠冢举行了丧仪。圣人明白,他们想要新的公主。

        沐德的生日在暮冬时节,过了这个生日,公主也13岁了。前线战事紧张,公主的生日不宜大肆操办,皇后娘娘亲自指导公主为前线的将士制作冬衣,公主竟然也独自完成了一件。

        知元还记得在家时第一次自己做出一件衣服来有多么兴奋,她开心的问沐德,“公主这件衣服要送给谁呢?”

        沐德想了想,“我要送给哥哥,等我做的熟了,再过一件送给父亲。”

        自从芜苒回京,知元就没再单独见过太子,不过是他来给娘娘请安时见过两次,都没说上话。公主突然提起来,知元才发现,竟然十几天没见过太子了。

        知元情绪不高,总是楞楞的一个人坐着,卓靖持好似失了智,被软禁在皇城里也不着急,每天按时对太后娘娘晨昏定省,陪着太后赏花弄草,又要跑到御芙堂里坐着,一会帮阶柳算账,一会帮知元理文书。看着卓靖持每天四处奔波,忙的不可开交,阶柳笑着打趣他是内廷校书郎,他也不生气。

        知元心底的期待在一点一点的熄灭,她越来越确定太子对她只是一时冲动,对芜苒才是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沐德13岁生日那天,皇后只办了一场小宴席,太子一定会去,知元盼着想和他单独说说话,可到了那天又不想去了。她怕太子的冷淡态度会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知元推说身子不爽便让望月去帮着阶柳张罗,自己窝在御芙堂的寝室里。

        皇后听说知元不舒服,特意让宫女雨岑送来了几样宴席上的菜,让她好好休息。知元不太饿,坐在窗前给父亲还有两个姐姐写信。通信才刚刚恢复,上次送去的软缎大姐姐已经做成了婴儿的小衣服,随信来的还有一张小外甥穿着新衣服的画像,知元看了画像心情畅快不少。

        二姐姐的信很短,她手下的士兵伤亡惨重,二姐姐情绪很低落,许多话都不能在信里说。知元写了几句总觉得词不达意,真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姐姐。

        冬天天黑的早,只在桌旁呆坐了一会,天色就暗了下来。门外的小宫女好像滑了一跤,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知元恍惚听到下雪了,便推开窗。

        冬天的夜晚是深蓝色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雪也反射着淡淡的蓝光。知元低着头看地上的雪花,京中许多年不下雪,知元轻轻伸出手想接一片雪花。顺着手望去,忽见窗前不远处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浅灰色大氅,在这雪夜里看起来很不明显,背对着知元立在雪地里,好像已经站了很久。知元仔细看了看,那人回过头,竟是太子。

        他头上肩上有不少的雪花,脸色微微泛红,就连眼眶也是红的。知元惊讶的说不出话,太子给她一个微笑,走到窗前,低声问:“你这里的宫女都靠得住吗?”

        知元楞楞的点了点头,太子伸出手要关她的窗户,“穿这么少,快关上窗户,我进去找你。”

        知元甚至没有听懂他说得话,太子在一众目瞪口呆的宫女中间,坦然的走进了知元的屋子。

        知元忙拽出一件披风披在身上,尴尬的踱步到门前,快速的打开了门。屋子里碳火烧的很旺,一阵冷风吹来冷热夹击,让知元打了个寒战。

        太子没有在意,落落大方的脱掉了外衣,坐在了知元的梳妆台前,看到字纸,笑着问她,“我能看吗?”

        知元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快步走上前,把信纸团在手里,放在身后。

        太子被她逗笑了,“你写的每一封信我都看过,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知元尴尬的站在门边,瑟缩道:“殿下有事?”

        太子疑惑的看着她,“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知元后退了两步,几乎站到门外,“我今天头晕目眩难受,恐怕在殿下面前失仪,不如改日痊愈了再去拜见。”

        太子起身走到知元面前,亲昵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病了怎么不去看太医,换衣服,我带你去。”

        知元惊恐的躲开了太子,指了指远处桌上的药碗,“多谢殿下,已经去过了。”

        太子饶有兴趣的走到了药碗边,伸手摸了摸碗,他端着碗对知元招手道:“来,现在温度刚刚好。”

        知元看了看太子,慢慢走了过去,太子轻轻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到知元唇边。知元吓了一跳,夺过药碗一饮而尽。这药苦的人舌尖发麻,知元喝的太猛,竟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太子忙来轻轻拍她的背,待好些了又给她倒水。知元用披风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定了定心神,正色道:“殿下,太医说吃了这药要睡觉才能发出药力,臣要休息,就不送您了。”

        太子放下茶碗,自在的坐在知元面前,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怎么总是躲着我。”

        知元勇敢的看着太子的眼睛,“没人敢躲着太子。”

        太子伸出手,帮着知元把散落的鬓发拢到一旁,“好,那就没躲着,我好想见你,在沐德生日宴上没见到,所以到这来。”

        知元就快要相信了,可一想到他看芜苒的眼神,知元还是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请殿下自重。”

        太子走到门边用力关上了门,知元吓了一跳,还要去推门,太子拦住她,带着一点可怜的语气,“我不想让她们看见我被你拒绝。”

        知元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太子顺势坐在知元常坐的美人榻上,握着她的双手,“我知道你是因为芜苒,我不否认我的心里也有她,我是男人,这很正常,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最爱的女人,一个最重要的女人。”

        知元恨不得跳起来给自己一巴掌,她心里竟然想的是,那我是最重要的,还是最爱的?

        太子把知元的手放心自己的胸口上,“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在为你跳动,我一直都在想你。”

        他的体温和心跳像是一阵带着热度的鼓点敲在知元手上,他的手粗糙有力,知元的手在他手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最近我在衙门里,总是出错,想到你故意冷漠的眼神,我真想什么都不管,立刻来见你。不许再对我发脾气,要按时来见我,你不开心,影响的是军国大业。”

        知元的脸色通红,她不敢去看太子的眼睛,室内的气温在攀升,升到了烫人的地步。残存的理智提醒着知元,不能再与太子独处,可是心底又不愿他离开,甚至想要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门外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知元惊醒一般推开了太子,退到了几步远的地方。太子丝毫不惊,这脚步声很熟悉,是沐德公主。

        公主试探的敲了敲门,知元忙说请进,说的急嗓子又干,声音很不自然。太子笑着看她,慢悠悠道:“沐德,进来吧。”

        公主推开门,探头进来,“姐姐可好些了?这里好暖和。”

        太子起身把她迎了进来,笑道:“快进来,外面凉。”

        公主脸上一团喜气,笑脸红红的,她没有让侍女一同进来,而是自己解开外衣放在衣架上。“我在外面走并不觉得冷。父亲说,西南发现了金矿,正好当做礼物送给我。”沐德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只金雕的小老虎,只有少女的手心那么大,做工精致,老虎栩栩如生。

        沐德笑着递给知元,“金矿开出的第一批黄金,做了12生肖的摆件,我记得姐姐属虎,姐姐送我的珍珠我很喜欢,这个算是给姐姐的回礼。”

        太子先接过来,笑道:“从外面拿来凉,知元不舒服,我替她收下了。”他把小金虎放在手心,那小老虎憨态可掬,太子也忍不住笑。

        沐德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知元,对太子道:“哥哥先回去,我有体己话对姐姐讲。”

        太子捏捏公主的脸,打趣道:“我的小妹妹有心事了,什么是哥哥不能听的。”太子拿起大氅穿在身上,低声对知元道:“明天再来看你。”

        公主的心事无非是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她很不喜欢二皇子,给知元讲刚才酒宴上,二皇子喝的大醉,吵着要吃鳟鱼的脸肉。

        公主不知道,因为这位爷爱吃,京中的世家贵族点着名的也要吃这个,一时间鳟鱼的价格居高不下。他们吃的浪费,只吃大腹和脸肉,其他的部分毫不犹豫的扔掉。

        二皇子炒热了鳟鱼,就开始打压贩卖鳟鱼的商人,任何人不能随意捕捞,只能在二皇子的爪牙那里进货贩卖。小小的鳟鱼,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收益。知元猜测,方才酒宴上一闹,其实是再给鳟鱼打广告,他要不是皇子,一定能成为名商大贾。

        二皇子不仅贪财,他还知道与圣人分享。知元才明白为什么当日朝堂上有人说二皇子各省欠债,圣人要为他辩解。二皇子以借贷的名义去更省借钱,大部分都给了圣人,自己只留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足够他成为京中首富。

        这宫里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知元都开始怀疑,四皇子的庸碌是装的,生怕表现优异影响到太子,进而惹火上身。

        太子每天都找机会来见知元,他巡查的时间就是他和知元约会的时间,偶尔他不在京中,也会给知元写信。知元总是会下意识的看看他身后的人群,每天都没有芜苒,时间长了,知元竟然在宫里也没有见过芜苒,她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个人。

        一直到春天,卓靖持还是被困在宫里,北衙禁军以他身受重伤不宜带兵,给了他丰厚的抚慰金,然后开除了他的军籍。

        卓靖持彻底变成了富贵闲人。他自嘲着说自己才20岁就已经达到了父亲50多岁的成就,因身受重伤回家修养。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卓靖持完全康复到可以回到翟辽去,但他再也回不去了。圣人对他的归宿没有任何态度,他也不能回家,只能尴尬的住在皇宫里。

        知元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不是因为他尴尬的处境,知元很怕太子会误会。卓靖持感受到了这种疏远,他的日常起居都由阶柳负责,知元再也没去过他住的小院。

        一日二皇子遍邀群臣,连知元阶柳和灼华也都请了,就连在软禁中的卓靖持也没放过,要这些人去自己家里一聚。

        圣人竟允诺卓靖持也可以去二皇子府上,知元也为他开心,这不就是可以回家的意思吗。

        知元没再避嫌,出发前特意约上阶柳,去卓靖持那看看,想着他在宫里住了许久,东西自然很多可以帮他收拾一下。

        结果卓靖持不为所动,什么也没整理,还在和小宫女们嬉闹。知元见他放浪,先是脸色一沉。卓靖持一面笑,一面对知元她们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

        阶柳上前悄声问:“你什么都不带走吗?我安排人先给你送出去些。”

        卓靖持满不在乎的一笑,“有什么可带的,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知元严重怀疑他在宫里已经待的失了心智,便也不想管他。三人结伴而行,到天保宫接上了灼华一同出宫。知元阶柳一色男装,只有灼华换上了女装。卓靖持毫不吝惜赞美,大大赞赏了一番,灼华不以为意,反而对知元笑道:“这几天春色如许,妹妹脸色更粉嫩了。”

        阶柳不明所以,知元心中有数,大约是和太子的事情被灼华知道了。知元低头一笑算是默认,卓靖持竟也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笑着看知元。

        二皇子的府邸并不远,四人都没带随侍,策马只用了一刻钟便到了。

        二皇子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各位宾客,不许任何人行礼拜他。知元不解,看向卓靖持,卓靖持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带了多少钱?”

        知元不解,还是回答了他。卓靖持指了指二皇子腰上的荷包,“一会你的钱就都得飞到他的荷包里,所以他才格外客气。”

        知元还是不明白,稀里糊涂随着众人走进了二皇子家里的后厅。后厅里人头攒动,不过几乎没有女子,大多是男子。知元认识几个,卓靖持说几乎所有五品以下在京官已经齐聚。

        阶柳灼华也是满脸疑惑,二皇子的小厮先给在场的每位宾客发了一本小册子,里面是绘画作品的简介,那些称不上作品的作品,每个都有精妙绝伦的介绍。

        二皇子志得意满的走上最前面,指挥手下,厅里四周围的红绸应声落下,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画。从墙角到顶棚,密密麻麻挂了几百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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