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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望月


芜苒亲自把公主扶上马车,然后近乎用踢打的方式把章昀成也推了上去。荣慧打开轿帘探出头来,“姐姐,那你怎么办。”

        芜苒对她笑笑,柔声道:“公主放心,我有办法全身而退,公主安心离开就是。”

        马车没有车夫,芜苒举着剑用力的敲了一下章昀成的方向,“出来赶车。”

        章昀成双手颤抖着抓住缰绳,瑟缩着抬了抬手,马儿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芜苒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公主,娇滴滴的公主怎么敢把终身托付到这个废物头上。

        芜苒轻轻跳到车上,快速驾起马车向西驶去,那是狎羌国的方向。自从玉和加入战场,狎羌一面表示支持,一面暗地向鬼方残部高价出售武器,一副中立的姿态。

        芜苒很喜欢策马,但是她总也不能肆意妄为,和太子在一起时不能跑到太子前面,在军中更要注意不能疾驰,此刻带着公主和章昀成逃命,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畅快的感觉。

        进入狎羌地界,芜苒取出两锭白银交在公主手上。荣慧没有拒绝,接过来放在袖子里,她做出拥抱芜苒的姿势,在芜苒耳边轻声道:“你是狎羌密探吧。”

        芜苒没有回答,荣慧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意给我和章昀成制造机会,但是我第一眼就喜欢他,我愿意被你利用,谢谢你。”

        此处荒凉,没有一丝光亮,芜苒看不太清楚荣慧的表情,只是目送他们走进无边无际的黑暗。

        芜苒还有一向重要的工作没有做,那就是毁尸灭迹。根据她的安排,混乌武士一会会送来和公主章昀成身形相似的两具尸体。

        她推开里侧灯火通明的房门,被眼前一幕吓得呆住。面前竟然有四具尸体,除了原计划的两个,还有两个混乌武士。

        他们的血液在地板上扩散,整个房间都氤氲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在血液和尸体中间,坐着皇长子的侍妾。

        她的眼睛很圆,水汪汪的看着惊呆了的芜苒。她身形娇弱,脸庞稚嫩,脸上不小心沾上了几滴飞溅出来的血迹,就像是误闯进这恐怖画面里一样。可她手里把玩着的血淋淋的匕首,和她穿着的被血浸湿的衣服,充分说明了她凶手的身份。

        芜苒不能不戒备,她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千牛刀,就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连对面的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叫翎儿,他为我取的名字。”

        芜苒愣了一下,她想到了卓靖持。卓靖持最爱猜别人的心思,十有八九都猜的中。面前的女子好像也有神奇的魔力,会读人心。

        翎儿轻灵灵的起身,用衣摆擦了擦匕首上的血。“你一个人太慢了,我来帮你,不过,你得带我去见混乌神。”

        芜苒震惊的难以附加,皇长子李圭竟然把混乌神的事情都告诉这个女人?

        翎儿利落的在室内各个角落撒上了白酒,然后取下桌上红烛,回头对芜苒俏生生一笑:“站远些,火烧起来很快的。”

        芜苒后退了一步,翎儿把蜡烛放在沾酒的窗幔上,窗幔易燃,火舌叫嚣着蹿上了棚顶。翎儿不慌不忙脱掉了外面沾血的衣服扔到了火里,她里面只穿着大红色的抹胸和轻纱小绔。那一抹身影在熊熊烈火里竟有些异样的美丽。

        翎儿走出房间,关上了门,室外已经很冷了,芜苒要脱下外衣给她。翎儿没接,只是看着芜苒的眼睛。

        芜苒犹豫道:“混乌神不会见你的,他的信众都是他的化身,你可以把想对他说的话告诉我。”

        翎儿竟然虔诚的合起双手,祈求道:“混乌神,求求你,大业成就之后可不可以让李圭自由,其他一概不要,只要自由。”

        翎儿竟然会全套的礼节,按照信众的方式向芜苒行李。可芜苒观察过,她根本不是信徒。翎儿偷偷睁开眼睛,似乎是在向芜苒探寻,她做的对不对。

        芜苒僵硬的点了点头,翎儿天真的笑了,就好像混乌神已经答应了她的愿望。她一面天真的微笑,一面惊恐的推开芜苒,好像刚从隔壁跑出来一样,大喊道:“走水了!快来人!”

        芜苒会意,忙和她一起喊了起来。府里下人倾巢出动来救火,火势已成很难扑灭。恰巧皇长子带着无功而返的众人回来,他看到近乎□□的翎儿先是神色一暗,脱下披风把她裹了起来。

        翎儿身高只到李圭肩膀,在他怀里更加娇怯,她的脸因为起火微微沾了点黑,头发在脸前飞散,别说是李圭,就是芜苒看了也是我见犹怜。

        大火活生生烧塌了一座楼,直到第二天才熄灭。众人从火场里抬出四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一具女尸,三具男尸。

        从身形和烧化了的首饰来看,荣慧公主和章昀成很容易被辨别出来,剩下两个身份不明。

        仵作仔细查看,得出结论,四人在起火前已然毙命,另外两个是身姿雄健的武士。

        中书省接到的消息是,不明身份的刺客偷袭公主楼谋害公主,章昀成挺身而出不幸被刺客杀害,公主奋力抵抗不成,放火与刺客同归于尽。

        段淑仪好像被人摘了心肝,哭天抢地的要去翟辽接荣慧回家。圣人却一反常态,不仅不同意把公主送回京城安葬,还丝毫没有惩处皇长子。

        芜苒星夜兼程,只用了20多天就赶回了皇城,她还带回了公主被烧化了的发簪。

        知元一面为荣慧唏嘘,一面心中隐痛,她找不到理由,直到她看到太子看芜苒的神情才明白,自己担心芜苒还会回来。

        卓靖持早就养好了伤,圣人也没说让他离开,他就整日在皇宫里闲逛。闲逛的范围实在有限,他倒不在意,整日和二皇子斗鸡养鸟玩蛐蛐,不知道他怎么还笑的出来,这其实是一种软禁。

        芜苒回来,要说太子只是微微有些变化,到了卓靖持这里,他的反应夸张到仙女降临一般。见到芜苒第一面就红了眼眶,还低声问知元,“你看她是不是瘦了。”知元才明白他爱的是芜苒,对陈王世子妃并无情谊。

        圣人与皇后把芜苒叫去万德堂,细细问了整个下午,知元听不见原委,她只看见太子焦急的在庭间走动,时不时看向圣人的窗户,就是看不见知元。

        说来好笑,知元心底暗暗期盼着,太子能在她面前与芜苒保持适当的距离,或者能明确的告诉知元,让她放心。但是太子没有,他的眼睛一直在看芜苒,连望月都发现了,不停的提醒着知元看太子的表情。

        芜苒从万德堂出来,太子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二人并肩离开,谁也没看知元一眼。

        皇后过了一会才出来,苦笑着对知元道:“孔昭容新生了小皇子,你想着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赏给她,让太医直接住在她宫里,防止小皇子有什么需要。还有段淑仪那里好好安抚,写封帖子,让她家准备省亲。”

        知元好似没听见一样,愣在原地,阶柳忙抻她衣袖,见她没反应,接口道:“娘娘,淑仪家中贫寒,若要省亲不如把刚修缮的公主府赏给她母家,淑仪回去行走坐卧都有地方。”

        皇后点了点头,圣人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皇后温柔道:“圣人先去段淑仪那还是去孔昭容那?”

        圣人皱眉道:“我去淑仪宫里坐坐,孔昭容那我就不去了,晚上你叫人把孩子抱来看看就是了。”

        皇后低声称是,侧身给圣人让开了路。知元还是楞楞的,机械的随着众人一起让出了路。

        皇后看了看天,“冬日天短,只有这个时间还有太阳,我想走走,知元随我去孔昭容那看看,阶柳去联络省亲的事情。”

        阶柳在背后轻轻掐了知元一把,知元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看皇后,皇后并不生气,还把手递给她。

        一众宫人在身后远远跟随,知元扶着皇后走在最前面。知元自知刚才失态,格外小心伺候着,皇后伸出右手拍拍她的手背。“三丫头,留在宫里吧。”

        知元惊讶的抬起头,又觉不妥忙低了头:“臣愿意一直在宫里侍奉娘娘。”

        皇后没再说话,只是慢慢走着,知元反复琢磨皇后的意思,莫不是娘娘也看穿了她的心思?就那么明显吗?

        孔昭容生产已有几天,她保养的很好,整个人丰润了一圈,脸色也红润。七皇子在她面前的小床上,德妃张婕妤刘充媛和众位妃嫔都在此处凑趣。

        见皇后驾临,满屋子莺莺燕燕一齐起身施礼,皇后脸带笑意,坐在正中。皇后笑得合宜,唯有知元在这笑容里看到一丝倦容。

        七皇子是个白胖的婴儿,像极了他母亲,皇后把七皇子抱在怀里,亲手为他戴上长命锁。阖宫里每个孩子都是由皇后亲手戴上,七皇子长得像母亲,有一张一团喜气的小脸,皇后格外喜欢,多抱了一会。

        宫里唯有王美人无子,皇后回身笑道:“你也快20了,可得抓紧些。”

        王美人脸上一红,低声道:“圣人不来,我一个人也没办法,总不能到万德堂去请。”

        皇后笑道:“你这丫头,好刁钻的嘴,为何不能去请,时常打发人去关怀圣人,传些体己话,圣人自然就来了。”

        王美人退到一旁,嘟囔道:“我都不知道和圣人说什么,我说的圣人都不爱听,圣人说的我又听不明白,哪有什么话说。”

        德妃笑道:“以妹妹姿容,哪还用说话,我都两三个月不见圣人一面了。”

        王美人的声音更小了,“我要是也有孩子,三五年不见都行。”

        皇后与她们说笑一阵,又问宫女时辰,听了时间便亲自给七皇子包好襁褓递到知元手里,“三丫头,你亲自抱着七哥儿去给圣人瞧瞧,眼睛要盖好,孩子眼睛干净夜里出门要格外注意,也别蒙的太紧,会透不过气。”

        德妃检查了一下襁褓递到知元手里,赞叹道:“娘娘疼爱子女,总是不厌其烦的叮嘱着。”

        皇后安抚孔昭容道:“这几天圣人心里不痛快,后面自然来看你。”

        孔昭容反握住皇后的手,“娘娘,有了这个孩子,我再也不求别的,全仰仗娘娘恩赐。”

        知元小心翼翼的抱着七皇子,她从前只抱过五皇子,这么小的婴儿还是第一次抱。她又怕孩子冷,又怕孩子看见不该看的,又怕闷到他,走几步路就要看看七皇子的状态。

        周围六个宫女,分成两组在前后点灯探路,知元尤不放心,让望月走在最前面,除了望月她谁也信不过。

        望月带着人群左转右转,知元注意力都在七皇子身上,全然没注意走得哪条路。

        这个时辰圣人大约刚刚沐浴过,小黄门见知元抱了皇子来,忙去通传,谄媚的把知元迎进门。

        圣人穿着寝衣,坐在御案前看奏疏。知元低着头走上前请安,赵献斝一脸笑意的来要接过七皇子,可七皇子却没给大内监面子,竟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赵献斝自嘲道:“哎呦,七殿下虽小,却自带英雄之气,这哭声也比寻常婴儿嘹亮。”

        知元不敢附和,也不好不说话,只笑道:“七哥儿这是向圣人撒娇呢。”一面说一面走到圣人面前,掀开襁褓给圣人看七皇子的脸。

        圣人伸手把七皇子接了过来,他竟然很会抱孩子,一手托着头一手托着腰,小小的婴儿在圣人手里像个小玩具一样。

        圣人一面轻轻哄着七皇子,一面详细的询问了孔昭容生产的过程和近况。知元一一答了,孔昭容身体强健善生养,生了孩子反而比没身孕时还艳丽些。

        圣人点头道:“孔昭容侍奉朕已有五六年了,你回去问问皇后,就说朕请他她给孔昭容提提位分。”

        这本事皇后的事,圣人不能过问,皇后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只不过瞧着皇后的意思自然是愿意,所以知元答应了下来。

        知元提醒道:“臣多言,嫔妃从不单独晋封是娘娘立下的规矩,什么时候给孔昭容提位分还得看娘娘筹谋。”

        圣人抬眼打量了知元一眼,只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算是回答。

        送回七皇子回到御芙堂时,知元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想了很久才想到,今天晚上怎么没遇到太子。太子历来亲自巡夜,从他回京以来就没有中断过,按理来说今天晚上不应该没碰到。知元翻来覆去难以安睡,望月没有陪她一起,她回了宫女睡觉的地方。

        太子已经等了一会,他确信,望月一定会来见他,但他没想到会是以这么高傲的姿态。

        望月站在阴影里,鄙夷的看着太子,“殿下要是找我家姑娘,就请回吧,姑娘已经安歇了。”

        太子脸色铁青,冷冷道:“我不找她,我找你。”

        望月同样冷笑道:“我并不是混乌神的女儿,找我做什么?”

        太子上前一步握住了望月的下颌,“放肆,你敢如此与本王说话。”

        望月被他掐的失去了喘息的机会,却依旧高傲道:“有何不敢,请殿下记住,现在开始你只能通过我和混乌神交流,没有了我,殿下就没有了混乌神的庇佑。”

        太子说不出话,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小侍女,芜苒失去了所有消息渠道,混乌神要求太子以后和望月联络。

        望月反握住太子的手腕,微微用力,太子只觉酸麻难忍,忙收回了手。望月拽住太子的衣领,把他的头拉向自己,“混乌神不愿与太子交恶,我把芜苒支开算是对你和她的警告,也算是给我们彼此留出一个缓冲的区域。”望月更靠近了一些,用极低微的声音道:“我在保护芜苒,你们不要当混乌神是傻子,再这样下去,你们的小心思就要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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