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段普通的回忆

此前还是暮春，转瞬你便踩着木屐踏足在雪地里。

        但不算很冷。仿佛这是一场温暖的雪。

        你抬眼，两个拿着锥子的小孩子，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实弹不需要填装，但麻醉子弹你只带了两三枚，因此你没有着急，只是慢悠悠卸除了弹夹——

        两个女孩一直在跑，前面的雪中有鲜艳的血流纵横。

        你问五条悟：“这是你的精神内景吗？”

        这场雪显然不是这两个惊恐的孩子的，否则知道怎么脱离幻境的他们，她们马上就会为你们演示醒来的方式。

        五条悟说：“是，但不全是。你拉着我进来，好像把你和我的精神内景给嵌接在一起了。”

        说着，他把逃到一半的两个孩子带了回来，把锥子甩给你一个：“这个好像是用鬼的骨头做的，对灵魂有特殊的攻击性。”

        为什么要给两个孩子拿这样的东西？两个小女孩咬着下唇，似乎打算用情报来要挟你们。

        你接过那把锥子，往血迹中走了几步，越往前走，雪就越冷，你抬头看身后蓝色天空悬挂照耀的那一轮太阳或者月亮：“这是太阳还是月亮？”

        冬天的太阳离人最近，因此这一轮温暖几乎伸手可触；但若是月亮，又为什么会有热度呢？五条悟也分辨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大概是比较暖和的那种月亮吧，虽然出得早了一点，但周围有好多星星。”

        你在这边的雪景里停留了一会儿，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那边的月光也照耀过来，身体也渐渐温暖起来。

        刚被顺手放置在雪地里的小女孩其中的一个穿着绿衣的，夺过同伴的锥子，就朝天空的光亮攻击而去。

        伸手可触的明月却无法触及。

        你得出结论：“把我们拉进梦里就是为了攻击我们的精神内核啊？”

        五条悟像是被逗笑了：“这背后的家伙好自信啊。”

        你没说话，满地的血迹从那边流淌而来，带来渗透骨髓的寒意，却又很快被这边的温暖驱散了。血迹流淌过你木屐中的裸足，你却不觉得污秽，另一个小女孩下意识抓了一把沾着血迹的雪花——

        血迹很快蒸发了，你皱了皱眉头，太阳穴有些针刺的痛，但是广阔的雪地中，血迹纵横阑干，流不尽也流不干。她们再怎么抓，甚至还比不上在光照下蒸发的血液多。

        何况很快，这两个小女孩就重新被拎了起来。

        你叹了一口气：“这个幻境绝对不是准备让我们直接登陆进控制室的，不然不可能有人打不过这种小孩子。”

        五条悟说：“我们两个好像又跑过头，直接跳过了中间层了吧。我们还得自己找到陷阱里去趴着，好烦。”

        他的身影几乎融化在光晕里，一步一步走近：“我还以为那边流的血，是我的精神图景里的。不过没有什么盘星教广场，就应该不是了。说起来，我这样过来的话，你会觉得不好吗？”

        你说：“不要紧。如果要说我记忆中最重要的内核，应该不止是这些。”

        雪中的血迹一点一点被晒干，那是一种噩梦被祓除般的痛楚与畅快，一直走到尽头，那是一栋沉默的高楼，带着头盔的少女举着枪支站在上面，高楼上也砌满了血，她也仿佛已经是一座雕像，楼下扭曲的尸身垒成冰雪高塔。偶有露出的，都是奇形怪状的生物，有的四肢绵长，有的脖颈像鹿，有的五官倒错。

        她没有朝你们四个开枪，你说：“果然，这里的门是她把守的啊。”

        五条悟笑：“是你自己把守的吧。”

        你不反驳，也不回应，绕过这栋大楼，外面是正常是人类世界吧。

        你稍微走快了一点，五条悟却突然停住了。

        某个瞬间，他像是一座雕塑。

        ——大楼与大楼中间，窄长的小巷尽头，是一个广场。

        广场中央，倒满了人类的尸体。

        每个人类的嘴角还挂着狂笑，穿着教徒的袈裟，外表没有太明显的外伤。明明都是正常的人类，男女老少都有，但这狂笑却显得相当邪恶。

        你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两具特殊的尸体，被安稳地放在小巷的边缘，一具面容恬静的少女尸身，额头有一个大洞，被停靠在旁边男子的肩上；一具独臂的男子尸身，唇角的笑容安详释然，身上的血液都消融干净，完好的那边肩膀放着少女的尸身。

        五条悟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刚回过神来：“还真的嵌合了啊。”

        你卸除了弹夹的两颗普通子弹，里面有可以当做引线的火药：“这两位是你重要的人吗？让他们留在这里，还是我帮忙火化了——免得万一再有人进这里来，都亵渎一遍遗体。”

        用精神力引火的消耗不小，五条悟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好了。对了，待会儿有件事拜托一下。”

        他闭上眼睛，捏出一个手印。

        你反应过来什么，连忙一把扯下他的手：“那边的教徒尸体是‘假’的，你那双眼睛还是时灵时不灵的吗？”何况五条悟看那些尸体的眼神，你不相信，他真的杀过那些人。

        但已经迟了，蓝色的光点吞没了眼前的一切，而你们眼前的画面瞬间翻转了。

        你们进入了更深层次的幻境。

        你抬起头，便看到一名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少年，高挑清瘦，站在一片广场废墟中，唇角带着疲惫的笑意：“悟，都说了杀他们没意义了。这些人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最底层……”

        是刚才你看到的那具男性尸身，现在年轻了十岁，活了过来。

        难道在五条悟的梦里，他希望自己真的曾经杀死过这些人吗？他想要活着的朋友，骂他一顿。你注视着这片弥漫着悲伤气息的废墟，这里面没有一丝愤怒和喜悦。

        你认为不是。五条悟和你一样，面对过去，再重复一万次，都不会、不想、也无法挽回。

        那他宁可被拉进这重幻境是为了什——

        你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五条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丸子头少年错愕又疲惫的眼神里，一拳照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你为了阻止他发动术式，走在前面，因此，这时丸子头少年喷出的一口老血差点溅了你一脸。

        被无下限挡住了。

        五条悟还是冷静的。

        但是他仗着多十年的战斗经验殴打丸子头少年一拳比一拳狠。

        你脸色复杂地看着五条悟非常冷静地，当着你的面殴打未成年人。

        你也知道他有什么事拜托你了：大概是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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