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李怜君说是坐牢,不如说是换了个地方睡觉,狱卒之中没人敢真的刁难他。除了了尘傻乎乎的忧心,想尽办法闷头往里钻,大家都在等着鸿帝老儿这一阵气性过去,包括誉王和苏琏。
狱卒专门挑了间带小窗的独立牢房给李怜君,睡的床铺是狱卒们的棉花铺盖,虽比不上誉王府的缎面绸被,与狱中旁人比起来却也是天壤之别。吃的饭食亦是誉王府每日托狱卒送进来的一日三餐,甚至还替他置了一张茶案放在房中。
了尘在外头急得焦头烂额,李怜君倒是在里面过的轻松自在。誉王府正大张旗鼓的添置婚嫁用物,李怜君瞅着就心烦,进了大牢反倒耳根子清静,更能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这场闹剧本就是李怜君故意为之,鸿帝和苏琏都希望这婚事能成,他没法明着抗旨,但可以暗度陈仓。
鸿帝要他和亲,一来是忌惮他的身份。若他顺利承袭誉王一职,与朝内大臣之女缔结婚契,无异于如虎添翼,势力过大便会有拥戴李怜君称王的声音出现,恐危及鸿帝之位。将辛郡主许配给他,则断了李怜君的这条路,青鸿那帮大臣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家王位落入一个娶了敌国郡主的藩王手中。
二来也好牵制天山城。休战议和的节骨眼上,瑱帝突然反悔要求和亲,以瑱帝的性子,必不可能单单是和亲这么简单。恐怕是要送来一枚棋子,扎根于青鸿内朝之中,探听消息搅乱朝局。与李怜君同辈的适婚人选中,只有李怜君一人有能力掣肘这枚棋子。
李怜君席地而坐,背靠墙壁,闭着眼念经。到目前为止,一切尚在他的计划之中。
闹事之前,他刻意与苏琏大吵了一架,派人将母子离心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以此划清界限,不论他做什么皆是他一人所为,牵扯不到誉王府。外人只知慧渊伯性情大变,母子反目,当街闹事,暴吝伤人,名声败坏,此等凶恶之徒岂能成为驸马迎娶辛郡主。若鸿帝执意要让李怜君和亲,只怕会引起瑱帝不悦,挑起两国之战。
“你不是和尚,怎么会念经?”
斜对面牢房忽然里传来一道声音,李怜君倏地睁开眼,瞟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隔着好几个牢房,他这个角度看不见说话的人,只能凭声色辨认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这几日牢房里安静的很,除了走动的狱卒和老鼠磨牙的声音,几乎没听见什么动静,李怜君没注意到斜对面还关押着一个女子也并不奇怪。
“我记性好,心上人是个出家人,经常听着他念,听多了就记住了。”李怜君松了松肩膀,在牢里呆得久了,没人说话,可是把他闷坏了。
幼岚悠悠叹息,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道:“出家人好,能断了妄念,总好过可望不可及。”
幼岚声音小,李怜君听不大清,便走近些倚着门背对过道坐下来,“姑娘是哪里人?听着不像青鸿的口音。”
“天山的。”
“天山?”李怜君微微挑眉,语气有些惊讶,怎么又是天山的,真就跟天山过不去了似的。
“怎么?公子去过天山?”
“没有,只是……”李怜君欲言又止,自己的身份不好和盘托出,便改口道:“没什么,你怎知我不是个落魄户?”
幼岚捡起地上的枯草,三两下撕开草皮,叼着草芯不以为然,轻笑道:“我隔着这么老远都能闻见你每日的饭菜香,专人专送,你不是来蹲大狱的,倒像是体察民意的。”
李怜君恍然大悟,竟忘了这回事,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也有露破绽的时候。
……
了尘猫在墙角,探出头留意情况。
祁桑弄出的动静不算小,嚷嚷着几乎要与人扭打起来。大牢门口等待换班的守卫伸着脖子张望,见下一轮班的弟兄迟迟不来,犹豫半晌终于上前去解围。
前脚刚走,了尘后脚就顺着墙根溜进了大牢。
大牢里长年不见天日,生出纺织物潮湿腐烂的气味。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九月天,地牢之下却异常昏暗阴冷,了尘揉了揉鼻子,猛地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胳膊上因寒意而起的鸡皮疙瘩。
了尘顺着台阶走下去,拐了几个弯便听见李怜君正和一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中微有不适。
李怜君背着身,了尘走路又轻,完全没发觉身后已然站了个人,仍和幼岚东侃西侃。
“咳咳——!”
李怜君头皮一凉,猛然回头,看见了尘一身太监打扮正怒目而视,欣喜若狂,忙从地上爬起来,隔着木栅栏握住了尘的双手,眼眶激动地发红,哽咽道:“你怎么来了?”
了尘扫了一眼牢房中的摆设,真不愧是慧渊伯,蹲个大牢都跟别人的待遇不一样。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着,提心吊胆忧心忡忡,李怜君倒好,在这里不仅吃香喝辣,还有姑娘作陪,一股闷气顿时堵在胸口,胶住了尘的嘴,叫他不想言语。
见了尘一脸气相,李怜君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中暗暗窃喜,没想到来大牢走一遭还有意外收获,喜上眉梢,难掩心中蜜意,轻轻揉捏着了尘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问:“你担心我?”
没等了尘说话,幼岚先故意打岔道:“这便是公子口中的心上人?”
李怜君一怔,笑答:“正是,”转而又悄声对了尘介绍,“她叫幼岚,刚认识的,才与她相谈片刻,你就来了。”
“怪我来早了,或者我就不该来。”了尘眼一斜,偏过脸赌气,心里不是滋味儿。
“公子误会了,”幼岚隔着墙低了低头表示歉意,恍惚又想起对面看不见动作,补充道:“幼岚已有心上人。”
“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两位公子可畅所欲言,我一个快死的人,纵是听见了什么也全当没听见。”幼岚深吸一口气,青鸿城都可有
说罢,幼岚把身子朝里挪了挪,似是想回避开来,虽然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了尘这才顺了顺气,面色平和了一些。
“你怎么进来的?外头那些狱卒岂会轻易放你进来?”李怜君捉着了尘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脸颊轻轻在手心里磨蹭,既担忧又欢喜。
“大师兄和二师兄相助于我,”了尘仍是不正眼看,余光里偷|摸着仔细打量,似乎是比之前瘦了一圈,脸颊的手|感也不如之前饱|满圆|润了,忍不住心疼,“我只能待一刻钟,祁将军还在外面替我争取时间,不能陷他于险境。”
“一刻钟?”李怜君抬起头,仰着小脸巴巴望着,这几日存了好多好多话想跟了尘说,可怎么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要离别了,眼里满是不舍。
了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贴身衣物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块麻布包,一层层掀开麻布,里面包着的草药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李怜君不认识那些形状各异的叶子,问道。
“这个是古羊藤,这个是大罗伞,这个是舒筋草,这个是九节风,”了尘一边说一边指给李怜君看,“这些都是消肿止痛、活血化瘀的草药。”
“给我这些草药做什么?”李怜君不解,忽而想起自己入狱乃是把刘员外家的儿子痛揍了一顿,了尘找来这些草药,定是以为他伤着了,转而眉眼弯弯,憨笑着道:“之瑜兄不开口,怜君怎么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了尘被打趣的次数多了,也就不上这个当了,两手一收,作势就要把草药揣回怀里,斥驳道:“不过看来你是用不着了,你若伤着一根汗毛,自会有大把的人上赶着给你送顶顶好的金疮药,我这几根破草算得了什么。”
李怜君连忙一把抢回草药,贴身收起来,好言好语哄着:“哪里的话,之瑜兄送我的就是最好的,万两黄金都不换,我现在用不着日后总能用着,等我从这出去了,想让之瑜兄亲手替我敷药,可好?”
二人正你侬我侬,一颗石子忽然从对面扔过来,紧接着就是几声干咳,一阵脚步声随之传来。
“不好!误了时辰!巡视的狱卒来了!”了尘顿时脸色发白,双唇紧闭,这一览无余的牢房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如祁桑所说,避无可避!
李怜君握住了尘发抖的拳头,心疼坏了,使劲掰了掰铁锁,手腕粗的锁链牢牢套在牢门上,根本不是单靠人力可破坏的,这时候他才后悔,年幼时怎么就没听苏琏的话,去学上个一招半式,若是学了,此时不就用得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着钥匙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一下一下如重拳敲击在了尘心头,逼得他喘不过气。
若是了尘被发现,李怜君能从大牢里完好无损的出去,了尘可就不一定了。情急之下,李怜君摘下腰牌,用力朝外头砸了过去,大声呵斥道:“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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