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誉王府,世安居。
李姚氏手持金剪子,站在窗前,正在精心修剪着那盆她养了几十年的蓬莱松。
“老太太——!老太太——!不、不好了——!”小枫大喊着从院外一路跑进屋,红着脸停在李姚氏面前,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惊一乍,成何体统,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李姚氏瞥了一眼,居高临下的姿态,这丫头跟了她也有许多年,仍是有些毛手毛脚,心里禁不住生出些鄙夷。
“老太太,奴婢知错,”小枫连忙端正站姿,努力压住呼吸节奏,“夫人差人来报,王爷出使天山城,她带着少王爷去青鸿寺给王爷祈福了。”
“什么?!”
李姚氏心里咯噔一下,手上的金剪子顿时失了分寸,咔嚓一刀,把原本几近完美的蓬莱松多剪了一刀,成了个残品。
“快!快去拦住她!不能让君儿跟她去青鸿寺!”李姚氏大手一挥,持着金剪子从小枫面前划过去,险些让小枫破了相,吓出一身冷汗。
“来不及了,已经去了好几日了,夫人走的急,一时忘了来向您辞行,今日才想起来,这才差人回来带的话。”小枫说着悄悄往李姚氏身后挪了半步,不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步之内,就不会被误伤。
“这个苏琏!”李姚氏又气又无奈,都是誉王把她娇惯的,一点长幼尊卑都不遵,“小云!”
“哎!”小云刚吩咐完小厨房,掸着袖子走进来,“老太太找奴婢何事?”
“去收拾细软,明日去青鸿寺。”
“好端端的去青鸿寺做什么?那帮子秃驴看了净给您心里添堵!”小云自作聪明走上前,扶着李姚氏坐下,抬手给她顺了顺气。
“我若不去,君儿就要叫那和尚误了清白!”李姚氏“啪”的一掌拍在茶案上,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震三震。
“是。”小云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闭嘴,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
……
青鸿寺。
了尘找师兄弟借来画本,一个人偷偷摸摸钻研了好几日,才明白李怜君那日端的是什么心思。
堂堂慧渊伯李怜君,竟然勾引一个穷和尚,这话说出去能有几个人信。
从此了尘心里有了鬼,见到李怜君就想起画本里的人物,自己将自己羞得面红耳赤,于是千方百计躲着。不相干的人都看得出,了尘和李怜君就跟老鼠见了猫,避之千里。
可青鸿寺就这么大,了尘每日修习的时刻都是固定的,只要李怜君想找上来,他就跑不掉。
躲归躲,了尘若是当真狠下心,李怜君也不会如此。白日了尘恨不得有孙猴子的筋斗云,一个跟头就能离李怜君十万八千里,入了夜却又担心李怜君饿着肚子,每日都会悄悄送来各种鸡蛋做的餐食,有时是一个蛋,有时是两个蛋,只把碗放在李怜君门前,自己走的远远的,扔三颗石子打在门上代替叩门,李怜君便会出来拿,吃完了便把碗放回门外,等屋里灭了烛火,了尘才去取。这才有李怜君的可乘之机。
“了尘!”元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将金铃法杖往地上一杵,叮当作响,气沉丹田,厉声一吼。
“啊?!到!”了尘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脸茫然,每晚都去给李怜君送鸡蛋,睡眠不足,早课上不了多久就开始打盹儿。
“出去罚站三个时辰!”
“是,师父,弟子知错。”了尘低下头,十分虔诚。
了觉自然明白其中缘由,于心不忍,三个时辰岂不是连午饭也别想吃了,便想替了尘求情。
还没开口,元智就率先堵了他的嘴:“知道你护着他,可了尘这不是初犯了,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这罚他受定了!休要替他求情!”
如此,了觉只好悻悻的打消了念头,同情的看向了尘。
日上三竿,温度节节攀升。
了尘掐着佛珠站在藏经阁外的空地上,眼睛被汗水糊的睁不开,只能眯起眼框。
一个身影逆着光走向他,一袭轻纱衣,衣袂飘飘,身形绰约。
了尘闭起眼,假装没看见,不用猜,闻着味儿都知道那人是谁。
李怜君走到他身边伸了个懒腰,肢体动作带起的风把体香送到了尘鼻子里,他不用强制性的上早课,这是刚睡醒,身上的体香在房里关了一夜,格外清晰浓郁。
“好大的太阳,了尘小师父怎么在这里站着?”李怜君抬手放挡在额前,半眯着眼看了看天空,又回头看了尘,“你看你,汗都流到眼睛里去了,也不知道擦一擦。”
话音刚落,了尘就感觉到脸上覆上一层轻纱,轻轻柔柔的帮他把大颗大颗的汗珠拭干,布料摩擦在皮肤上痒得很。
了尘硬着头皮站住不动,要不是此刻正在罚站,他早就跑了,根本不会让李怜君碰到他一根汗毛。
见了尘一点反应也不给,李怜君顿觉无趣,自顾自的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了尘松了一口气,终于清净了,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这比单纯的罚站累多了。
没多大一会儿,李怜君又折返了回来,手上多了一把油纸伞。
“我瞧着日头太烈,你这般在太阳底下晒着,不等它落下去,你就先脱水晒成人干了。”李怜君抬了抬胳膊,把伞撑过了尘头顶,并肩站在了他身侧,没有要走的意思。
油纸伞挡去了大半毒辣的光线,偶尔吹过来的风经李怜君身上的体香那么一染,似乎都带了些清清凉凉的气息。
两人不说话,树上知了用尽全身力气嘶鸣,时不时有旁人从回廊上走过。幸亏此处是寺里内院,香客不得进入,否则,这要是被来往香客看见,傍晚就会在青鸿城的大街小巷里听到一个狐媚子和尚勾引某家少爷一同私奔却被青鸿寺高人捉住现了原形的故事。
了尘偷偷把眼睛眯开一条缝,余光瞥见李怜君光洁的手臂,水碧色的袖子飘起来,借着风撩拨在着他的僧衣,一轻一重,时缓时急,看来是衣服穿得久了,比主子还会勾人。
“看我做什么?”李怜君忽然睁开眼。
偷窥被抓,了尘心里免不了一阵慌乱,连忙装作无事发生,耳边传来李怜君的轻笑。
“想看就看,皮囊生出来就是给人看的。”
了尘轻轻皱了皱眉,不动,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变了。
“之瑜,睁开眼。”
命令式的口吻让了尘不经思考,条件反射的做出反应,
一张俊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眼睛忽闪忽闪,好像再进一寸那睫毛就要扫在自己脸上。
了尘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脖子往后拼命缩,重心不稳引得脚下踉跄,往后退了半步,大概是害怕自己心里一个劲儿扑腾的蝴蝶被李怜君发现,别扭的转开头,手里紧紧的攥着衣角。
飞快的朝四下张望,还好,还好,无人看见,了尘稍稍安心了几分。
趁着了尘躲不掉,李怜君倒是胆子越发大,伸手就去摸了尘的头顶,那闷青色的皮肤摸起来是什么手感的,他一直都好奇。
“哇,有点扎手。”李怜君像个孩子,模仿着了觉呼噜了尘头顶的动作,来回打着转。
“住手!”了尘终于忍无可忍,呵斥道。
头皮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经由颈后扩散到全身,让了尘控制不住的浑身轻颤,血液倒流,汹涌的朝另一处冲过去,心底第一次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李怜君愣了愣,不过是摸了摸脑袋,又不是老虎屁股,有什么摸不得的,只是他头一次见了尘这幅难耐的模样,还是有些惊讶。
突然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李怜君只好恹恹缩回手,换了只手撑伞,站在了尘另一侧,直到太阳落下。
“时辰到了。”李怜君揉了揉膝盖,坐下来放松,两条腿僵直到仿佛不是他的。
似乎是在怄气,了尘不接话,也不休息,自我惩罚似的仍旧站着一动不动。
“咕噜——”
李怜君的肚子不争气的抗议。
了尘一怔,忽然有些懊恼,李怜君在这陪了他一整日,水米未进,到底是心软,立刻败下阵来,轻叹一声,道:“等再晚些,厨房没人之后,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食。”
“我想喝蛋花粥。”李怜君眼睛一亮,立刻得寸进尺,“就是你第一次煮给我喝的那个。”
想喝蛋花粥是假,想知道鸡蛋哪来的是真。
这青鸿寺见不到油腥,了尘却能每日弄来一两枚鸡蛋,李怜君着实好奇,早就想问上一问。
了尘迟疑了片刻,已经入了夜,若是此时带李怜君与自己一道去,岂不是要两人独处?画本里都说,月黑风高夜,恰是春宵时,虽然不太确切的知道“春宵”意指何物,却能隐隐感觉出是个不太好的物件儿,这让他心里发怵。
“怎么?莫不是你从附近某户农家偷摸拿的?不方便容我在场?”李怜君故意激他。
“当然不是!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我如何会行鸡鸣狗盗之事!”
“那又何不能带我去的?”
“……”,了尘顿时哑了口,比起被污蔑行偷盗之事,“春宵”这东西倒也没那么可怕,便咬了咬牙,说:“那好,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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