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大早,了尘主动找元智住持揽下了敲晨钟的差事,月亮还没落就迫不及待的穿上衣服,跑到钟楼上站岗。
钟楼是整个青鸿寺最高的地方,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从钟楼上往下看,能够笔直的看见山门口的一草一木。
时辰一到,钟声起,后山林子里惊出一群飞鸟,天色这才渐亮。
了尘站在钟楼上,巴望着,这条腿站累了就换个姿势,眼睛却始终未曾从山门挪开,等得忘了时辰。
太阳光已经落了下来,石梯之下忽然伸出个脑袋张望,发现了尘的身影顿时双眸一亮,“哎呦,可算找到你了!”了慧两阶一步,跨了上来,“晨钟早就敲完了,你还站在这上面干什么呢?”
了尘支支吾吾不说真话,怕了慧又笑他。
“走吧,师父说后头这几日天气好,让咱们把藏经阁的经书都搬出来晒晒,活儿可多着呢!”了慧说着往下走,刚走几步回头看,发现了尘没跟上来,便又折回来拽他。
等了一早也没等来的人,此刻将将从山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中露出身影。
李怜君搀着苏琏的胳膊,踏上最后一步台阶,微微喘着气,抬头看着拱门上的牌匾,“青鸿寺”三个字久经风吹日晒,原来的金色镀层脱落了些,斑驳零星,瞧着是有几分破败。
没等婢子上前传话,了觉便带着一行师弟走出来迎接。
“贫僧了觉,见过夫人,见过少王爷。”
“了觉师父多礼了。”苏琏端庄大方的回了个礼,举手投足颇为优雅。
李怜君眼神在一众秃驴的脸上扫来扫去,这群人身高均匀,都剃着光秃秃的脑袋,一时难以分清谁是谁。
苏琏行过礼,见李怜君半天不动,不好意思的尴尬笑笑,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谁知李怜君跟没听见似的,只顾身长脖子朝和尚堆里看。李怜君是个讲礼数的,从小到大不曾出现过这情况,今儿是头一回,真叫人纳了闷。
一干人都在等着李怜君完成任务,他们便可以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苏琏面子上挂不住,总不能叫旁人一直等着,便厉声呵斥道:“君儿!”
“嗯?!”李怜君突然回过神,那熟悉的脑瓜没出现,有些失落,“见过大师兄。”
“少王爷客气,来人,”了觉勾勾手指示意,身后的一众师弟便纷纷接过丫鬟身上母子俩的包袱,“你们把东西放到竹院去,夫人、少王爷这边请,贫僧带您二位参观参观。”
李怜君微微欠身表示歉意,跟在苏琏身侧顺着了觉让开的道,踏进青鸿寺。
……
了尘又从搬出一摞经书,放在藏经阁前面的空地上,迎着太阳照射的方向,一本本铺开。
不过辰时而已,太阳的温度已然攀升,炙烤着它能照射到的一切。
了慧放下怀中的竹简,热得额头上满是汗水,口中连连抱怨夏日太阳的毒辣,自言自语半晌,无人与之搭腔,便来找了尘闲谈,趁机歇息片刻。
“为何你这般耐热?”了慧在阴凉地里席地而坐,拉了拉了尘的裤腿,他印象里,每年夏天了尘都跟没事儿人一样,似乎跟他不在一个季节,“有没有什么秘诀,教教我呗?”
了尘把手边最后一本经书翻开平放好,两手互相搓了搓,也坐下来,说:“心静自然凉。”
“嘁,这叫什么秘诀。”了慧当然不信,大手一摊,上半身朝后仰过去,两条胳膊做撑杆左右一支,四仰八叉。
旁边林子里时不时刮来一阵清风,把人身上附着的热气吹了个干净,丝丝清凉好不舒爽。
了慧突然站起身,抖落抖落僧衣沾上的尘,似换了一个人,声音沉沉,交代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了慧那个“老相好”来了。
了慧有个老相好,这事儿了尘和了觉都知道,他从不刻意避讳,但三人彼此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那老相好相当神秘,了尘从没见过正脸,因那人总蒙着面纱,只能远远看见一道倩影,甚至辩不出是男施主还是女施主。
他不明白,有这么一个痴心的人在等着了慧,他为何不干脆还俗下山,世人皆爱长相厮守的圆满结局,何苦要守在青鸿寺,让人家寺外的人苦等。
一阵风又刮起来,比先前大许多,刮得树枝乱颤,影子斑驳投在经书上,唦唦的树叶和哗啦啦作响的书页一强一弱合鸣共奏。
了尘慌忙起身去拾石子压在书页上,不经意朝斜前方一瞥——
是他。
世间似乎顿时只剩他与李怜君,他看向他的目光迎上他的视线。
风声像是从云端飘过来的一样,缠绵在了尘耳旁,叫他听不见。
砰砰——!砰砰——!
又是如此!
了尘感觉到脸颊迅速烧了起来,他看见了觉两瓣唇一开一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突然李怜君朝他大步走来,他不知会发生什么,没来由的慌张,终是在李怜君来到他面前之前,颤抖着拔腿跑开,一溜烟儿躲进藏经阁里,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喘着气。直到从门缝里看见李怜君跟着了觉一同离开了藏经阁,他才敢悄悄露头。
了尘暗暗长呼一声,他还没有最好准备跟李怜君见面。
上次临走前闹得不甚愉快,了尘心有愧疚,却拉不下脸赔礼道歉,想见又不敢见,只敢躲着悄悄远观。
“之瑜兄~”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依旧是那玩味的叫法,咬字之间带着的热气喷洒在他颈上,提醒着他这是多么真实的触感。
“咿…唔……!”
一声“呀”才刚喊出一半,就被一把堵住塞回了嘴里。
李怜君微微踮着脚,从背后捂住了尘的嘴。跟着了觉兜兜转转逛了大半个青鸿寺,可算让他找到了尘了。
了尘条件反射的挣扎,才刚动了动肩膀,李怜君就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被伤到了哪里。
李怜君把手腕往了尘眼前一伸,“喏,你衣服太粗糙了,磨得我手都红了。”
肌肤体表散出淡淡的体香,直往了尘鼻子里钻。
了尘僵直身体,完全不敢再反抗,李怜君这细皮嫩肉千金之躯,万一真叫他一不留神伤着了,他哪里担待得起这罪责。
李怜君忍不住偷笑,这呆子真是好哄骗。
他朝思暮想,日日夜夜盼着能再见上一面,而了尘见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不好好惩治一下,如何能解他心头“恨”。
了尘一动不敢动,浑身上下似乎只剩耳后那一块皮肤是有知觉的,感受着李怜君的呼吸,若是扒开衣服看,便能看见了尘像只煮熟的红虾,从头皮一路红到脚趾尖。
“之瑜兄为何见了我要跑?”李怜君故意朝了尘耳后靠了靠,激得了尘一颤。
半晌,不见了尘答话。
李怜君突然对准了尘耳朵轻吹一口气,温温热热的风送进耳蜗,酥麻骤起,又问:“之瑜兄睡着啦?怎么不说话?”
“……”
屋外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藏经阁一楼只开了这眼前的一扇侧门,闷热不透风。男儿本就血气足,热天堪比行走的火炉,李怜君又靠他靠的近,把了尘热的浑身冒汗,湿透的布料粘在身上,害他喘不过气,一呼一吸越发的粗重。
“噢,忘了你开不了口。”李怜君这才佯装无辜的松开手,嘴角隐隐勾起,一点不像无心之失的样子。
了尘如释重负的松松肩膀,肩窝忽的撞上一块柔软的东西,那柔软之下还有着坚硬的家伙。
还没反应过来撞上了什么,李怜君便捂着嘴,微微皱眉,道:“咸的。”
——?!
先是一愣,接着几乎是瞬间做出的动作,了尘一边转身一边把李怜君推开,正要落荒而逃,了慧却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张望。
了尘心虚至极,像被捉住的小贼,连手带脚飞快缩了回去,转头的刹那,鼻尖擦过李怜君的侧脸,连忙偏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李怜君偏偏探出脑袋看,急得了尘顾不得许多,伸手勾住李怜君的腰带,往门后一拉,结结实实撞进了自己怀里。
了慧听见动静,朝二人这边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异样,自言自语道:“这经书还没搬完,了尘又躲哪儿想他的心上人去了。”
念念叨叨着,可算出了藏经阁。
了尘终于送了口气,低头一看,李怜君正冷着脸用上目线斜瞪着他,连忙撒开手,恨不得把距离拉开一丈远,手指飞快掐捻着佛珠,慌里慌张。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僧冒犯了,多有得罪。”
李怜君冷哼一声,把腰带捋的平平整整,也不管去哪儿,抬腿就走。
“咚——咚——咚——”
三声浑厚的铜钟声响起,一声叠过一声。斋饭开始的钟声,过时不候。
李怜君不知钟声是何意思,脚步没停。
犹豫了片刻,见李怜君越走越远,了尘这才快步跟了上去,远远的一路跟着,走走停停,直到亲眼看见李怜君进了后山竹院,才肯放心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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