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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了慧走进观音殿,见了尘杵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打扫地面,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仍没将他的魂从别处唤回来,便提高音量在他耳边猛地喊道:“了尘——!”

        “嗯?!”了尘这才回过神,茫然的看着了慧。

        “想什么呢?大师兄让我来叫你去用斋了。”了慧把了尘手里的扫把接过来放在一旁,推着他的肩膀就往外走,边走边念叨:“从誉王府回来也有一阵子了,你怎么天天魂不守舍的?莫不是真的如他们传的玩笑话一样,在青鸿城里遇到了谁家待出阁的女儿,引得我师弟这般魂牵梦萦、茶饭不思?”

        了尘生气似的轻轻拍了拍了慧的胳膊,道:“二师兄说什么呢,惯会拿我开玩笑。”转而又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声。

        转眼就是一月有余,他日日数着过,怎会不知。

        脑子就跟着了魔一样不听他使唤,总惦记着那誉王府里的某个人,奇怪的是,他自己也尚不清楚究竟是为何,明明二人不过同吃过几餐饭,同游过一两回,李怜君顺手帮他解了困而已。

        时常想起那人的时候,了尘心口就闷闷的,堵得慌,喘不上气,似乎只有立刻见到李怜君他才能畅快。

        “二师兄,请教你件事儿呗。”了尘将自己碗里的豆腐丸子分了一块给了慧,讨好的说道。

        “嗯……”了慧试探性的打量了一番,飞快夹起豆腐丸子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看在这个丸子的份上,你问吧!”

        “你说,要是有一个人,他的脸老是擅自跑到你眼前,你越想把他赶走,他就来的越猖狂,你越想忽视他,他的模样就越清晰,这是怎么……”了尘问的一脸认真。

        可没等他说完,了慧就一口呛住,猛地咳了起来,连灌几大口清汤才顺下去,惊诧道:“你小子是不是真想还俗了?!”

        “啊?”了尘顿觉冤枉,“我没有啊。”

        “你这都害上相思病了,还说没有!”了慧说着又从了尘碗里抢来一个丸子放进嘴里,明明比了尘大不少,可却依然总像个孩子似的。

        了尘不与了慧计较,一个丸子而已,他想吃就给他吃便是了,把头一偏,问道:“相思病?”

        “对啊,你心里明明惦记着人家,自己却不知道,真是个雏儿。”

        “那二师兄怎么知道这是害了相思病的?”

        “咳咳咳——!”

        了慧顿时干咳起来,略显尴尬的一个劲儿扒拉碗里的斋饭,心虚得很,扒拉半天也没吃进去几粒米。

        “二师兄你怎么了?”了尘见了慧咳得厉害,脸都烧红了,忙上手帮了慧捋捋背,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快些吃吧,下午还要抄经书的。”了慧飞快的把话题扯开。

        了慧为什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他已经尝过个中滋味了。

        玉歌犟得很,脾气又大,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儿把他迷住了,一想就想了这么些年。那小子竟然还追到青鸿城,在城里开了家酒楼,特供男继,扬言非要把这天下都变成染缸,如此他二人混在其中便也名正言顺了。

        ……

        青鸿城中,鸿武宫。

        一胡子花白的老人家两眼微隙,身着祥龙纹样黑金锦缎袍,端坐在三人宽的龙榻上,底下的大臣报着敌情,没人知道他是否听进去了。

        “鸿帝,天山城屡次来犯我青鸿,我等兵力虽充沛,对方却是常年在山地里训练的兵卒,一贯难缠,就算咱们兵力再怎么雄厚,也经不起与之多次纠缠。而今,天山派人递了话来,想要与青鸿谈和,请青鸿派使臣前去与之交涉,不知鸿帝对此有何打算?”赵员外恭恭敬敬的鞠躬,睁开一只眼,暗自观察鸿帝的脸色。

        “誉王,你意下如何?”鸿帝顿了半晌,呼吸均匀,似是刚从梦里醒过来一般。

        “呃……鸿帝自有鸿帝的道理,臣不敢僭越。”誉王拱起腰,深深鞠上一躬,险些直不起来。

        “嗯,好,”鸿帝站起身,抖落抖落衣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极其随意的说:“既然誉王自告奋勇,那就由誉王亲自出使天山城,务必带回好消息。”

        “什么?!鸿帝……鸿……!”誉王猛的抬起头,只当自己听错了,连忙叫住鸿帝,可鸿帝早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捋着胡子走远了。

        誉王愤愤地咬着牙,敢怒不敢言,这分明就是鸿帝自己不想管,随便挑个大臣去,若活着回来便是自己的造化,若横着回来,便给笔银子打发打发,此就算仁至义尽了。

        回到家中,待誉王把此事同苏琏一说,苏琏顿时一拍桌子,大声质问:“什么?!王爷您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应了?”

        “夫人莫气莫气,本王也不想,可鸿帝那老儿听我的吗?全天下除了他养的那只八哥,他还听得进谁的话?本王不也是没办法么!”

        “那你叫我和君儿怎么办?你这一去……万一真的……我们孤儿寡母靠谁去?”苏琏说着泪珠就要冒出来了,语气里尽是埋怨嗔怪。

        “夫人莫忧心,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本王福大命大,岂是那么容易就被老天收去的人?”誉王将苏琏揽在怀中,好言好语哄着,伸出食指朝苏琏鼻梁上一刮。

        “你说真的?”苏琏睫毛上挂着没落下来的泪,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本王何曾骗过琏儿?”

        苏琏转念一想,也是,信不过鸿帝老儿,还信不过自家王爷么?

        “那你何时启程?我好叫人给你做几件新衣带着。”

        “呃……鸿帝下的急令,我只是临行前回来见你一面,这就要出发了。”誉王说着又有些歉疚,他知道苏琏定是想给自己送行,可君令难违,他也没有办法。

        “这么快就走?”苏琏赶忙招呼来婢子,“快去把少王爷叫来,”转头又哄着誉王说:“总该让君儿见上你一面再走吧!”

        好巧不巧的,门外小厮前来通传,来接誉王的马车到了。

        誉王纵使再不舍,却也耽误不得了,哀叹一声,上了马车,扬尘滚滚而去。

        “娘,您找我何事?”李怜君此刻才从内院赶来前厅,见苏琏泪眼汪汪,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下,问:“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惹您伤心了?”

        “不许这么说你爹!”苏琏抽出绣帕抹了抹泪,说是不担心,心里总还是放心不下的,便握起李怜君的手,说:“你爹出使天山城了,明日你陪我去青鸿寺,给你爹祈福,求佛祖护佑他平安。”

        李怜君还没来得及担心,一听见“青鸿寺”三个字,顿时喜上眉梢,道:“真的?!”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你爹出使?”苏琏见李怜君眼里全是喜滋滋的笑意,略责备了几句。

        “没有没有,”李怜君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了形,连忙收起笑容,摆出一副甚是忧心的表情,旁敲侧击的问:“唉,不知道爹要去多久,咱们总不能一直在山上呆着吧?”

        “此去一来一回,少说半月,多则两月,还需在天山城呆上些时日,你爹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就什么时候下山。”苏琏拍了拍李怜君的手背,又接着说:“你快回去叫婢子收拾细软,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

        “好,那我扶您回屋。”

        ……

        了尘提着水桶一步三晃荡,这是了慧差他去打的水,浆洗棉布擦拭香案用的。

        刚走过拐角,便看见了觉手里拿着一封信来找了慧,他这门还没迈进去,二人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明日寺里有贵客要来小住,了慧你亲自领上几人去将后山竹院收拾出来。”了觉看完方才脚差倌儿送来的信条,对身旁的了慧吩咐到。

        “贵客?何人?”了慧正擦着香案,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

        “誉王夫人和少王爷。”

        “哐当——!”

        了尘两手一松,盛满水的木桶登时砸在地上,朝旁边一歪,桶里的水倾泄了一地。

        扑通——

        扑通——

        心跳的极快。

        了尘抬手压着心口,紧闭着嘴,生怕一不留神心脏从嘴里蹦出来。

        “哎呀!水怎么洒了!”了慧三两步走上前,扶起木桶,见了尘不太对劲,说:“想什么呢你?又跟丢了魂似的。”

        “了慧,你去打水吧。”了觉眼底有些雾,手上缓缓掐着佛珠。

        了慧撇撇嘴,知道了觉这是要支开自己,不大乐意,却还是照做了。

        “你怎么想的?”了觉开口问。

        了尘沉默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答:“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口,转而凝着力重重的在了尘肩上压了又压。

        “到底还是要你历这一遭。”

        了尘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只觉得雀跃,鞋面被水浸透了都不曾发觉。

        “了尘,来帮帮我!”了慧提着重新打上来的水气喘吁吁,朝了尘喊话。

        闻声,了尘终于感觉自己不再僵在原地,抬脚就跑,一阵风似的擦着了慧跑了过去。

        了慧顿时收起笑容,把手中棉布往桶里一扔,口中骂骂咧咧:“一个两个的,都是眼里只有心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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