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
为何要说这话？！
心惊了惊，忙把头偏开。
恨自己怎么像个姑娘家，退半步，躲开李怜君搭在自己手上的纸扇，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忽的他又转过身去，问：“掌柜的，我答得对吗？”
了尘眉头锁得更紧，答题就好生答题，跑到跟前对他说谜底作甚，一来一去好似自己是个登徒浪子，净生些非分之想，可分明自己什么都没做。
“哈哈哈哈哈！公子聪慧过人，全答对了！金凤琉璃花灯送您了，附赠一竹牌，可写上心愿挂在花灯下，祝您觅得良人，终成眷属！”
“借掌柜的吉言。”他行礼，悄悄侧目，瞥了一眼在人群中扎眼的少僧，浅浅笑。
李怜君在围观众人喝彩声中接过花灯，又找掌柜的借了笔墨，走到一旁树下在竹牌上写下什么，挂在花灯上，递给了尘说：“之瑜兄，送你的。”笑盈盈的眼直直盯着，叫人不忍拒绝。
本是不想接的，架不住他一直递着，一双水波眼看得人心里发麻，了尘闭眼叹一声，似是不甘认命一般将花灯一把夺过。
“花灯是你说要的，也是你费老大劲把它赢回来，却又转手给了我这个不相干的，我虽是和尚，却也不是什么施舍都要的。”心里堵了一口气，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将闷气撒在没吃完的糖山楂上，恶狠狠啃下一颗。
李怜君笑的开心，丝毫不在意了尘的怨气，执扇将了尘拿糖山楂的手拨到自己跟前，咬下半颗，露出里头白绵绵的山楂果肉，又把他手中拎着的余下的小零嘴儿全数接过。
看了看手里被人咬了一口的糖山楂，了尘张了张口，若有所思，索性把一串都塞给李怜君，“要吃就全拿去。”
李怜君微微挑眉，一丝得意一丝了然于胸，若有所指的抿嘴笑了笑，不答话，伸手接过糖山楂横着咬上一口，黏糊糊的红糖渍沾了左右翘起的嘴角，“哎呀！蹭到脸上了！”
了尘走在前头，斜眼余光瞄见李怜君抬起手腕颇费力气的用袖口蹭了蹭嘴角，愣是没蹭下半分来，看得人心里替他急。
“再上面一点。”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什么？”
“糖渍。”
李怜君把手又使劲往上抬了抬，怀里的物件绊住了动作，仍是没够着，道“你帮我吧。”
了尘暗暗握了握拳，不打算上手。
拭面这种事别看是婢子做的，能伺候慧渊伯的婢子也不是寻常野丫头，那得是在誉王府里受了数年习训的掌事丫鬟才有资格。
以他的身份，哪里有资格沾染高高在上的慧渊伯。
“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李怜君眼珠子一转，知他又是怕坏了规矩，便揶揄道：“你是宁愿让本王顶着这污渍一路走回府，好惹人笑话了？”
“小僧不敢。”了尘皱了皱眉，这厮惯会用身份来压他。
“那你还不快帮本王修整仪容？”
这可是把了尘架在这了，不做也得做，否则就是忤逆慧渊伯。
“嗯——”
催促似的，李怜君努起嘴角把下巴朝了尘伸了伸。
无奈，了尘只得抖了抖僧衣，撩起袖口抓在手上，轻轻抚上去。
半化不化的糖粒好生固执，一边纠着袖口，一边牢牢巴在嘴角上，光滑的布料怕是难以将它捉下来。
都怪这僧衣，若是他自己的粗布麻衣，粗糙宛如砂纸的布料还怕擦不下来？
了尘有些气急，悬着的手臂都有些酸了，干脆将手腕一抬，掌心一松，袖子识相的往后一翻盖在胳膊上，小心翼翼的立起两根手指，拈花一般要去拈那糖粒。
“不给不给！你来追我呀！”
“哎！你回来！把发钗还我！”
俩八九岁的孩童从小巷拐角毫无征兆的冲出来，嚷嚷着一前一后在人流中追赶，擦着了尘身侧跑过，胳膊肘无意撞上了尘的后腰，撞得他猛得向前一趔趄。
“小师父！对不住！”那女孩歉疚的边跑边回头说道。
“无妨，小施主足下……”
了尘话还没说完，那女孩就追着男孩跑开了，快活的样子让了尘好生羡慕，一时看的忘了神。
“之瑜兄……”
“嗯？”
应着声回头，鼻尖掠过李怜君额前没束起的发，一抹木香飘进鼻腔，丝毫没有准备。
离了李怜君不过半尺。
那张脸放大数倍出现在眼前，指腹微微传来温热。
垂眼一看，本在嘴角的手指因为刚才那一撞，整个移了位，这会儿正轻轻覆在唇瓣上，像极了调戏爱侣的样子。
扑通——
扑通——
了尘听着自己胸腔中沉闷的心跳声，明知不该盯着，却怎么也挪不开眼，那两瓣唇软软的，饱满红润，指腹摩挲上去，温热微潮。
“咳咳……之瑜兄……”李怜君略微偏开头，将唇从了尘的指下移开，朱唇轻启：“已经擦干净了。”
像是干了亏心事被当场戳穿一样，了尘慌忙收回手，后退半步，把微微发抖的手藏于宽袖之下。
“还请少王爷恕罪，小僧并非有意。”
“你叫我什么？”
“呃……”了尘眨眨眼，装作不知李怜君在说什么，“天色晚了，还是快些回府吧。”
说罢，了尘一人大步迈向前方，捏着佛珠的手指似乎还沾着从他唇上带下来的粘腻感，烧的指尖发烫。
“之瑜兄，走反了！右边！”
前头那人闻声飞快调转了头，疾步如风。
李怜君抿了抿嘴，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逗，大步流星的背影似逃一般，看了让人禁不住勾起唇角。
……
刚踏进别苑，就看见了觉在大厅临时起的佛堂里打坐。
他知道那是大师兄在等他回来。
了尘把手里提着的点心背在背后，掸了掸袖子，恭恭敬敬的跪坐在蒲团上，道：“大师兄。”
了觉手里的木鱼停了，慢慢睁开眼，“回来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请大师兄责罚。”
了觉微微叹气，小孩子贪玩，晚归一时半刻再正常不过，心里没有丝毫怪罪他的意思，嘴上却仍不失严厉：“不可再有下次。”
“是，多谢大师兄宽宥。”
说完了尘鞠上一躬，却因背后的一串点心不敢动作太大。
那点儿小心思怎么瞒得住了觉。
“你身后藏了什么？”
“呃……没、没什么。”了尘说着又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一些小零嘴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知为何，了尘平白无故的有些心虚。
“了尘小师傅。”
了觉正要开口，一婢子提着一盏花灯走到佛堂门前，轻声唤了句，引得两人齐刷刷向婢子看去。
“寻我有事？”
“少王爷吩咐我把花灯给您送来。”
那婢子抬了抬手，双手奉上花灯，正是李怜君先前猜灯谜赢来的那盏。
了尘眨了眨眼，脸上有些烧，只想赶快把人打发走，便道：“女施主放在门口即可。”
“少王爷吩咐了，要奴婢亲自送到您手上。”
“……”
那婢子仍是半鞠着躬，不似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看来是不亲眼见到了尘接下花灯是不会回去的。
夜深，不好让女眷一直在别苑呆着，何况这会儿还有了觉在，了尘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在了觉的注视下接过花灯。
“如此女施主便可回去复命了。”
“少王爷还有一句话要婢子务必带到，请小师傅仔细瞧瞧花灯牌上的题字，话已带到，奴婢告退。”
婢子唰唰唰迈着小步飞快溜了出去，留下二人略显尴尬的无言相对。
那花灯牌被晚风吹的呼噜噜直打转，流苏也跟着飘起来，目光不由得被木牌吸引过去，正反两面题着娟秀的小楷：
算国艳仙才，翻相逢恨晚。
上一句是，同心绾。
了尘霎时涨红了脸。
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可这名句他还是知道是何解意的。
君心妾心同心，伊人相见恨晚，分明就是李怜君那厮借用名句将他二人比作君妾，这是在调笑他呢！
“咳咳……！”
了觉清了清嗓子，那木牌上的字不光了尘看见了，他也看见了。
听见这声，了尘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当着大师兄的面被誉王府少王爷好一番捉弄，顿时更加羞赫。
大师兄对他一向严厉，自己这才下山几天，就变得这般不懂规矩，不仅与少王爷攀亲带故，还晚归，还行僭越身份之事，光想想就不止是抄经书那么简单的惩罚。
“了尘。”
“是。”
了尘转过身，恭恭敬敬行礼，准备着迎接了觉的责备。
“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了觉脚步轻轻的行至他身边，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力道不重，可落在了尘肩上，让他觉得似有千斤沉。
眼皮子微微颤了颤，心窝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生长出来，还没见光，就被人掐了芽。
“是，了尘谨遵大师兄教诲。”
“嗯，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
了觉撩起僧袍，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了尘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唉——
一声轻叹。
望着自己手心里的花灯和小零嘴儿，木牌依旧在晚风里摇啊摇，可怎么转得让他心乱如麻了？
提腿迈出门槛，一抬头撞见了觉立在门外没走，双眼透着说不出的愁。
“大师兄？”了尘有些诧异。
了觉眼神扫过了尘手上提着的小零嘴儿，似是不忍心，掐了掐手上的佛珠，略带妥协意味的叮嘱道：“别吃太多，小心牙疼。”
“知道了，大师兄。”
……
一晃又是两三日，李怜君日日来寻他，了尘虽然身在别苑，却总搬出各种理由打发，就是不肯赏脸见上一见。
“了尘，了慧在灵坛布置，你去把明日要用的佛香送过去。”
了觉冲他招了招手，吩咐着伸手指给了尘看。
佛堂角落里堆着满满一大车佛香，朱砂红，泛着紫，是明天祈福大典要发给前来祈福的百姓的贡香。
“是，大师兄。”
了尘二话不说，招来几个人同自己一起把佛香抬到后门的马车上，屁股往车梁上一坐，驾着马就往灵坛去。
看见了尘呼哧呼哧赶车就走的身影，了觉连忙叮嘱道：
“哎！了尘！晚上&……！切记&……！”
街道人声嘈杂，了尘没太听清了觉说了些什么，大概无非就是让他小心别撞碎了佛香，便回头挥了挥手，道：
“知道啦——！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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