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婕妤
傲慢的少女气势被压了一头,池纤屿愤恨地瞪她一眼,那群秀女个个噤声站立,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丞相嫡女谢应之,见过衍丘姑姑。”
众下更不敢吭声了,离谢应之最近的那位小姐半张着嘴,绷着脸强作镇定。
其实若不是谢应之穿得极其淡雅,只戴了一支红夭步摇,光是她自身带有的小姐气场,都在告诉她们这个女人的家世,不可能只驱于五品官位之下。
但她们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自己父母口中日日夜夜念叨的那位“天城才女”。她们当中有多少个模仿她站姿,妆容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衍丘灼热的目光望向谢应之,稍微不解道:“怎么?谢小姐要为长公主求情?”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着今日风不够大,定是没有将长公主吹醒吧?”她侧眼看见池纤屿的耳朵染上绯红,顿了顿:“长公主还在这呆着不怕莫太傅的戒尺吗?”
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当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对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被迫学礼仪的“典范”。
她想到对谢应之的所作所为,顿时张红了脸,转身叫道:“本…本公主身体不舒服,回宫!”
衍丘似是没想到,赔笑道:“那便请各位小主随奴婢进宫罢。”
谢应之这时已经精疲力尽了,她本来以为入宫大家都会安分些。怎么就没料到尚稚公主这茬,说到底她还是怕的,尽管她神色如常,可她手上的汗滴都在警告她。
她不知何时望着那宫墙之上,只记得一树红豆挂的正好。红色而斑驳的宫墙,金色却沉重的屋檐和这一枝头红彤彤的豆蔻。
是她对这座宫墙的最初印象。
以及——对墙外世界最后的回望。
小玲已经被衍丘姑姑遣退了,她独身一人走在这宽敞的宫道。余外的秀女都不敢吭声,她们时不时瞟谢应之一眼,每分每秒都是惊慌。
倒是有个穿粉红襦裙,身上坠着锦鲤玉佩的秀女主动将自己的甜饼分给她。
谢应之正想说“不用”,但她抬眼看见了那双昔日友人的桃花眼,那是她平常不会有的发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应之?”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见面。为君妾室,共侍一夫。谢应之接过甜饼,调笑道:“怎么?你也喜欢圣上?”
“我一个定安侯的女儿怎么跟你抢男人,当然是被迫咯。”她说得很小声,拉着谢应之些许汗腻的手,“别怕。”
“宣,定安侯庶二女江衾入宫觐见!”
谢应之担忧地送走了江衾,相比之下江衾跟逛街一样,指不定心里琢磨着今晚偷墙上哪块宝石呢。
没过多久,江衾粉嫩的妆容已有些花乱,她的双眼大抵哭过,她颤颤巍巍地从殿中走出,捧着谢应之的脸:“应之……”
她拂了拂江衾的碎发,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见江衾哑声对她说:“哈哈哈哈哈我是美人哈哈哈哈。”
“你是什么?”
“陛下封我为美人。”
“那你哭什么?”
“我高兴。”
有病。
谢应之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欲跨前一步,江衾正色对她道:“你进宫是必然。我知你心善,方才我见陛下煞气缠绕,即便是命格孤煞,也不得不防。”
江衾祖上有两代都是学卜卦的,曾经最兴旺的一代做过权倾朝野的国师。虽说江衾是后辈,多多少少有沾点皮毛。
谢应之手捏着衣角,迈向殿中:“臣女谢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殿上的女人正用审视的目光望向她,“这…你就是谢家丫头?嗯,虎父无犬子,亏得丞相这些年精心栽养你,竟舍得送入宫来。”
谢应之缓缓抬头,才看清了那个女人,堂上的女人曾经也在后宫中步步为营。她或许忍辱负重,或许独宠一身,至于在那个时代的最后,她才是赢家。
“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一介女流。有幸承蒙天子恩泽,得天子庇护。”她屏声敛气着,她不是不相信江衾,只是殿堂上那个男人给他的压迫足以让她窒息。
太后突然扭头望向那个男人,谢应之不太能看清他。只能见那双长捷的手指搭在座旁,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华丽的宫灯将她映在二人眼中:“谨儿如何看?”
他的声音透着寒气,像万年不化的冰,带着几分不在意的傭懒,却让人听不出喜怒来:“既是谢卿的女儿便封个婕妤吧。”
“婕妤?”太后散漫地盯着他,似是不满。
“谢家独女风华绝代,朕从前也曾听闻其人谋略非凡,今日封她为婕妤,她就只能是婕妤么?母后可是对朕此举不悦?”男人谈吐丝毫不起波澜,就像在念一张约定俗成的纸。
她抿抿唇,点头示意道:“罢了,到底是长处深闺之人,住所就安排在东离轩吧,离哀家慈宁宫也够近。”
“臣妾拜谢皇上,吾皇万岁。”
谢应之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她提着心眼跟着管事公公,到了所谓的东离轩。刚踏进一步小玲就跟兔子似扑向某个人:“小姐,我还以为你不要玲儿了!哦哦…哦,应该叫娘娘!”
谢应之抬手拍了拍小玲的头:“怎么敢不要你这个烫手山芋呢?”
小玲瘪着嘴:“奴婢才不是烫手山芋呢……”
岑朽低身对谢应之道:“娘娘,这东离轩的偏殿是董才人,听说才人自打从冷宫放出来后就生了场大病,偏殿冷冷清清的,她家奴婢说什么都不听呢。”
谢应之是听过宫中的事,淑妃是摄政王嫡女,董言是一方富商之女,当年她只固缠着谢时临,也只知道更朝换代后,那宋氏极为受宠。
但她也听说过,宋氏小产之后圣宠不复,这些年摄政王手握重权,才没能冷落那宋氏。
小玲惊慌着:“冷宫?这位娘娘是犯了什么错吗?”
岑朽示意小玲靠近些,俯下身子低语:“当年陛下宫中嫔妃稀少,左右也就两位妃子,一位是淑妃,一位便是董嫔了,淑妃擅琴,董嫔擅舞。”
似是想到当年宫中的风光,他抬手摸了摸脖子道:“每晚的东离轩都能听到幽然的琴声,看到那婆娑起舞的背影呢。”
见他二人聊得起兴,谢应之也凑近悄悄听着,转头看了看小玲道:“那为何?难道董嫔善变了?”
岑朽愤恨地磨着牙齿,怒气冲冲道:“还不是那董嫔,心思歹毒!淑妃比董嫔要得宠些,入宫一年便有了身孕,那董嫔居然在淑妃用的胭脂里添加麝香!何止是可恨,简直罪不可恕!”
小玲听后拉着谢应之的手抖了几下,吞了口唾沫:“这可是杀人!”
谢应之只皱眉,抬手拍了拍小玲的头,低声斥道:“小点声,不知道的以为你杀鸡呢。”
被打的小玲紧紧抿着嘴,奈何面前这人是她小姐,委屈道:“哪有鸡是用麝香杀的……”
谢应之:“……”
岑朽见此咳嗽两声,谢应之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才装着腔道:“咳咳,当年啊……风雨大作,那董氏!”
他还未说完,小玲就出声打断:“哪年风雨大作?”
岑朽一贯不喜被打断,忍着怒气笑道:“自是楠沉二年。”
“楠沉二年?淑妃不是第一年有孕吗?”小玲不依不饶的问着,见岑朽上手的青筋暴起,谢应之赶紧捂着她的嘴。
“姑娘莫心急,那年董嫔忽然中毒,满朝太医束手无策,是淑妃怀着身孕亲赴南疆,寻了那最后一味解药。”见小玲和谢应之听得入迷,这才故作神秘道:“董嫔醒来的那日,大雪纷飞,淑妃竟去了千山为她祈福。”
“哎……”他遗憾地叹了叹气,看了看四周,凑得更近些,“自那以后,无论淑妃为那董氏做什么,最后换来的都是董言的冷言冷语。”
小玲以为他说完了,瞪着她家小姐仿佛在讲“我要说话”,于是掰开那双纤弱的手:“这么无情的人!真是枉费淑妃娘娘的一片真心!”
岑朽急忙做了好几个“嘘”的手势,左右环顾周遭,气急败坏道:“你这丫头!吼那么大胆作甚?”
小玲自是不在理的,转头望向谢应之,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岑朽公公见笑了,小玲初入宫门不懂事,公公继续说下去吧。”谢应之温婉笑着,丝毫不介意岑朽的无礼。
见谢应之在一旁为小玲圆场,他也不好意思追究,又作起那番腔:“哎……”
“公公为何次次叹气?”她这次是真没忍住。
……
真是死性不改的小玲。
现在不光是岑朽想揍她了,连谢应之都控制不住自己:“你到底想不想听了?”
“我听!话说,小姐你怎么帮着外人……”
经过谢应之的一番“劝诫”后,小玲再也没有发出声了,岑朽强忍住笑意,直盯着小玲:“哎……”
小玲存心怀疑他故意的,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听他道:“董言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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