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张常明和张弛又问了几个人，才找到解奕文居住的中都大学老家属院。家属院在中都大学的西面，十来栋五层楼房，有一圈围墙围着，和中都大学隔了一条小巷。小巷有些热闹，两侧有水果店、便利店和小饭店，巷子最里面还有家咖啡馆儿。显然这几家店铺的主顾都是中都大学的学生和教职工。
张常明买了几样儿水果来到解奕文家楼下，想了想，也不知这解奕文和大道庄有什么关系，还是自己一人上去，就让张弛在去外面小巷子转转，一会儿出来再联系他。
张常明找到四楼解奕文家门前，按了门铃，开门的的是一个花白头发，身体肥胖穿一套睡衣，趿拉着拖鞋的老头。
“您是解院长，我是大道庄来的，我叫张常明。”张常明赶紧自我介绍。
解奕文稍一愣：“哦，大道庄，进来吧。”解奕文让张常明进了屋，客气的请坐，倒茶。
解奕文有一个女儿，留学美国后没回来，嫁了一位美国人，用他的话说就是嫁给一个茹毛饮血的黄毛鬼子，真是斯文扫地。老伴儿也跟去美国照看女儿和外孙子去了，剩下老头儿一人在家快活。
“没您的联系电话，冒昧来访，请您谅解。”张常明觉得自己来的有点突然，解释一句。
解奕文到不以为意：“没啥，陈半仙还好吧？他肯定好，都半仙之体了，哼。”自问自答一句。“你们也该现代化点儿了，都什么年代了，通讯这么方便，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儿还派人来一趟，这不是浪费人力物力吗？不是针对你啊，是陈半仙太守旧了。”
解奕文管陈庄主叫陈半仙，张常明心里有点好笑，怎么觉得好好一个道德高深的庄主成了街上测字摇卦的似的。从解奕文的报怨里听出他和陈庄主关系不一般，心里放松了些。
“您误会了，我们陈庄主和几位师父都有手机和电子邮箱，就是平常不爱开机，有事都是打给川西县城的陈老师和外庄的老许，陈老师和外庄的老许会中间联系传话儿。这次来也是陈庄主让我看看您退休后生活上有什么安排，大道庄能帮上什么忙的一定帮忙。”张常明解释一句，表达一下陈庄主的关心，没好意思说到您这儿只是顺路瞧瞧。
解奕文撇撇嘴，说：“你会说话，不像他们几个自命清高。没要紧的事儿陈半仙不会专门派人来，你是顺便来看我的吧？你叫张常明？”
张常明心中暗想，这人老成精呀，瞒不过人家。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受用，退休一年了，还真没人专门来看望过我。学校那帮势利眼也是，我虽然退休了，好歹也曾经是个院长，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还是你们大道庄记挂着我。”解奕文搔搔头顶，发阵牢骚，看来对冷清的退休生活还是不太适应。
张常明没接话，解奕文回到正题，问了大道庄这些年来的事儿。张常明注意到，在说到花儿时见解奕文倒是有点儿上心。
解奕文说大道庄关注的古籍善本研究方面没什么进展。考古发掘上，对凌家滩的玉龟衔符，濮阳墓的蚌龙蚌虎的研究，学界只是猜测，还没有最终结论。然后拿出几本《考古》期刊，指着几篇文章给张常明看，是对出土的几部《日书》的研究。张常明大略翻看一遍，觉得内容还比不上大道庄的一本《果老星经》丰富，也不好拨了解奕文的面子，就收到包里。
“您认识花儿？”张常明问。
解奕文眨两下眼，叹口气说：“唉，这孩子命苦啊！学校有个老师，不提他名了，道德败坏！玩弄女学生，偏就遇上个痴情的，怀了他的孩子，还非要生下来，非要嫁给他。这老师不愿意娶她，她就把孩子往办公室一扔，跳楼了。学校正愁怎么处理呢？恰巧何仙姑来我这儿，碰上这事儿，就把孩子带走了。”
张常明这才知道花儿的凄惨身世。
“花儿现在很好，很快乐。怎么处理的？那个老师呢？”张常明问。
解奕文愤愤地说：“衣冠禽兽！该关监狱里去。也是学校怕影响声誉，那女孩又是自杀，赔了家里点儿钱，了了。那禽兽开除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听说有人在哪个寺庙里见过，出家当和尚了？当和尚也是个花和尚！在学校祸害完女学生，又去祸害佛门了，人渣！”
“说他干嘛，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啊。”有人来看望自己，解奕文多少有点小高兴。
张常明心想也没准备问题呀，可能是老头好讲课的职业病犯了，想起吴青和费爱爱的事儿一直弄不明白，就问了转世轮回是真是假。
解奕文看看张常明说：“你是经历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事儿？”
“我就是好奇，想弄明白，这方面研究有吗？”张常明觉得吴青和费爱爱的故事不能随便讲出来。
解奕文认真地说：“这关系到信仰问题，你是道士吗？”
“我有道士证，可我不认为我是道士，我不够资格成为道士。”张常明说的有点绕，看解奕文一脸不解，继续说：“凡奉天道者，曰道士。但士的含义不能只是指平常人，至少应包含两层意思，一是说要有担当，要负责任；二是说要内有学识，外有威仪。我哪一点也做不到，我觉得我不是道士。”
“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见地，好啊好啊。”解奕文挺高兴，对张常明有了好感。
张常明有点惭愧地说：“这是吴青师伯对我说的，他说他不够做道士，我更不够格。”
“对！‘士不可以不弘毅’，吴青，号青山道人！我见过，真道士！真道士也！”解奕文两手搓几下，摇摇头，似乎在遗憾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形容吴青。
解奕文接下去说：“关于转世轮回的研究，学术界大都认为自周朝开始形成，佛教传入后就形成了系统的学说，道教的讲法更复杂。我的研究嘛，应该是在新石器时代中晚期，对人死之后的世界就开始了探讨，可能就有了阴间的雏形，当然了，那时叫不叫阴间不一定，叫什么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对人死之后的世界有了思考，这是人类的一大进步。”
“为什么说是人类的一大进步呢？人类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是哲学的基本问题，是个大大的哲学问题。思考这些哲学问题，是人与兽的界线，是人类脱离动物界真正成为人的标志。你明白吧？”解奕文见张常明听得认真，讲得更起劲，几次想回头写字，可后面是白墙，不是黑板。
张常明懵懂的点点头，这时门一响，一个三十多岁保姆打扮的女人进门来，看见两人，问：“解院长，有客人呀？”
解奕文说：“喔，小陈你多做一个人的饭吧！难得现在还有爱动脑筋的年轻人……”
“解院长，我就不在您这儿吃饭了，外面还有人等我，我这就走了。”张常明赶紧拦住，站起就走，心想可有人来解围了。大金刚你怎么不说清楚，这解奕文讲课病已经无药可医了呀！何仙姑来了也治不好他的病呀！
“再来啊，一定要来啊！”解奕文有点不甘心课没讲完，想约张常明再来。
张常明来到小巷找不见张弛，打通电话，见他从咖啡馆露下头打个招呼又缩回去了。张常明心里纳闷，等进了咖啡馆才明白，张弛正陪着笑和梅子、琳琳说话。
“唉，都说什么重要事儿了？等了你这半天。在这儿碰上美女师姐了，这是梅子，这是琳琳，他就是张常明。”张弛介绍一遍。
张常明向梅子和琳琳微笑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回答张弛：“没什么，这解院长真能讲，我听的都头晕了。你请午饭？”
“好呀，正有此意，梅子喜欢吃什么？”张弛请示梅子。
“饭就免了，本美女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吃饭。琳琳，咱们走吧！”梅子挽起琳琳昂首要走。一回头看着张常明：“能留个电话吗？你说，我打给你。”
张常明说了自己电话，梅子按一遍，电话响一下，记下了。
梅子和琳琳出门后，琳琳不解地问梅子：“你留人家电话干嘛？”
“他真是找老解的，不知是什么关系？万一哪天我挂个科什么的，毕不了业什么的，用一下他的关系，现在先存起来。”梅子边说边存电话。
咖啡馆里张弛掐住张常明的脖子摇晃着，嘴里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梅子是我的，你不能有想法！把她电话给我！”
张常明说：“你个被孽狂，谁稀罕你的酸梅子。你现在打给她，看她理你不？”
张弛和张常明胡乱吃点儿东西，回到寝室。
米大看着张弛失魂落魄的样子，打趣他：“贱二，你又撞树了？被哪个美女迷了？”
张弛回一句：“只要梅子高兴，撞树也愿意。”
猴三儿一听来精神了，凑上来：“贱二，梅子是谁？漂亮吗？拿没拿下？”
“废话，要是拿下了，还这样？”米大有眼力。
张常明说：“拿不下来最好，要真拿下了，你这被孽狂算是当定了，后面的苦日子就慢慢熬吧。”
猴三儿更精神了，打听：“张常明，贱二甘当被孽狂，就是说梅子是个孽待狂？哎呀，重大新闻呀！要我说，贱二虽是贱了点儿，可也不能当被孽狂……”
张弛突然说：“我就是愿意！只要梅子高兴，被孽也愿意！”
米大伸手摸摸张弛的脑门，又摸摸后脑勺，说：“没发烧，也没被门挤。怎么脑子就不清醒呢？”
张弛拨开米大的手，一脸正经的说：“是哥们儿就帮我出主意，怎么着才能得到梅子的芳心？”
张常明说：“看来是玩真的，这方面我也没经验。”
米大摸摸下巴：“这事儿得先确定人家有没有男朋友吧？其他情况也得了解吧，老话不是说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猴三儿，你不是朋友多，消息灵吗？帮贱二打听打听，那个叫酸梅子的情况。”
张弛纠正米大的话：“叫梅子。没有‘酸’字。文博学院的，穿红色夹克，留着马尾辫，有个好朋友叫琳琳。”
“两个人都是南方的，一样的枣核儿脑袋。”张常明补充。
猴三儿一乐，歪着头看张弛，说：“这信息太少，枣核儿脑袋的女生多了，不好找，万一找错人怎么办。”
“找常明要她电话。一盒烟，一顿烤串，能办不？”张弛报价。
猴三儿一听有吃喝就高兴了，说：“办了！哥们儿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没烟没酒也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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