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张常明抬头，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穿件青里泛白的道袍。头上挽个发髻，插根簪子，脚上却穿双和道袍不协调的运动鞋，两手各提着个大背包，站在旁边打量自己，语气有点儿不善。

“俺叫张常明，送吴青回来。俺没欺负她，是她自己想爸爸妈妈了。”张常明辩解。

道士打扮的人放下背包，抱起花儿，边给她擦泪边说：“花儿不哭，我给你买好吃的了。”转向张常明说：“你在她面前提爸爸妈妈就是欺负她！你送吴青回来有功了是不是？就能欺负人了是不是？给她道歉。”

平白被人教训两句，张常明心里憋屈，招谁惹谁了！不过在人家这儿只能低头认错，对花儿说：“对不起，是我的错，俺不该惹你生气。”

花儿倒是好哄，使劲憋着气儿，抽噎着说：“不怪你。唐叔叔，不怪他。”

道士打扮的人放下花儿，打开背包，拿出一包糕点递给花儿，哄着：“只给花儿吃，别人只许看不许吃，馋死他们。”花儿嘴里吃着小蛋糕，脸蛋儿上才有点笑模样。

回到屋里，道士打扮的人对吴青说：“你再晚上二三十分钟，就和我一趟车回来了。”

“唐不漏，没听陈师兄说你出山了。”吴青叫那个人唐不漏。

唐不漏说：“我昨天出的山，今天回来才去陈老师家转了转，他说你回来了，还被狗咬了。”

“是车祸好吗！什么狗咬！”吴青愤愤地纠正唐不漏。

唐不漏说：“一样，一样，都是受伤。你不听我的话，我怎么说来，你今年有血光之灾，不让你出山你就是不听，怎么样？应验了吧！”

吴青说：“就算你神机妙算好了，你怎么就不给我破解破解！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说咱们这儿吗？都叫成乌龟庄了。”说完把司机师傅说的顺口溜给唐不漏学了一遍。

张常明听吴青说完顺口溜觉得好笑，哼了一声。

唐不漏数落吴青一通：“你都不信我，我怎么破解？以后要多多听我的教诲啊。这个乌龟还是葫芦，有什么要紧的！我看，叫乌龟也好嘛，四灵之一，有什么不好？你肯定是受伤影响心情了，这次出山估计没什么收获吧？还计较什么狗咬啊、乌龟庄啊，情绪波动这么大，可不是你平时的样子，你那清净道心哪儿去了？”

被唐不漏说了一顿，吴青鼻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说完吴青，对张常明说：“哎，你叫什么明来？你小子笑什么？”

“俺叫张常明。俺没笑，俺刚才是鼻子痒。”张常明赶紧编个理由。说完，拉着花儿出去了。

唐不漏又问吴青：“你收这小子当徒弟了？”

吴青摇摇头：“没有，收什么徒弟。”

唐不漏说：“哎，你还不知道哪？半仙庄主说了，咱大道庄人丁不旺，让咱们五个每人至少收一个弟子，否则以后不让进后堂看祖师手札，谁要能收两个，就让他当庄主。”

吴青一撇嘴，淡淡的说：“谁稀罕当庄主，祖师手札早看腻了。这么多年了，陈庄主年年都想着要让贤，不是没人接他的活儿吗？收徒弟多累，再说了，自己还没弄明白怎么修行，哪能收徒弟？那不是误人子弟吗？先缓缓，再说吧。”

唐不漏略一沉思，问吴青：“你看这小子怎么样？我最近老去后堂，得尽快收个徒弟。”

“资质一般，心地还算善良。你为能去后堂查看祖师手札，就收人家当徒弟，不厚道吧？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吧？”吴青还是淡淡的说。

唐不漏看着吴青说：“看他那样儿，至少不是奸诈之人，应该涉世不深，还算质朴，不知命理是什么样？你们都还年轻，我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论命理占卜，你得承认不如我吧？我以后也不经常出山了，也没心思满世界找徒弟去。既然他送上门来，也算有缘，至于他愿不愿意，看他的机缘了。”

“唉，那个张常明，你进来。”唐不漏站在门口叫张常明。

张常明进了堂屋，唐不漏让他坐在个小凳子上，微笑着说：“把你的生辰八字说一下，本道爷给你批算批算。”

张常明一听要给他算命，说：“俺不算，俺没钱。”

唐不漏没想到张常明是怕花钱，说：“不要你给钱，免费的。外面那些人拿着钱排队等着，道爷我都懒得费精神搭理他们。今天你来着了，给你来个免费的。”

张常明听唐不漏说不要钱，把出生的年月日时报出来。

唐不漏左手掐指，嘴里念叨着：“春秋寅子贵，冬夏卯未辰，金木马卯和，水火鸡犬多，土命逢辰巳，童子定不错，……”

唐不漏掐算一会儿，满意的一笑，对张常明说：“你这命是童子命，父母子女缘薄，一生孤苦，学历不高，两姓之人，生父已死，继父身壮，没有兄弟姐妹。你幼年体弱多病，这几年虽然好点，往后怕还是命途多舛。”

张常明也不意外，在张家庄的大集上也算过命，知道自己是童子命。对唐不漏说：“俺妈给俺送过童子了，以后命运就转好了。”

唐不漏叹口气，说：“你们那是上当受骗了，被江湖算命的骗了钱啦。童子命是随便能送走的？命数是老天爷给你定的，轻轻松松就被凡人给改啦？你看看吴青，还是个正经道士呢，不一样逃不过血光之灾吗？”

“那，你要多少钱才能破破？”张常明还是认为唐不漏在变着法让自己掏钱。

唐不漏说：“刚才不是说了不要钱吗？你这童子命我也破不，只有应劫了。”

张常明没听懂，问：“应劫？什么是应劫？”

这时，吴青在东厢房说：“应劫就是有什么劫，就先出个什么事响应一下，会避免或者降低劫难。”觉着张常明可能还不明白，又说：“就是说你要真去当个童子，你的童子命就算应了。”

张常明这次听懂了，说：“那不行，俺不能出家当和尚道士。俺妈说了，必须在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生孩子，他还等着抱孙子呢。”

唐不漏笑了笑，说：“谁说让你出家了？当道士，只要不是全真道士，是可以娶媳妇，生孩子的。不信？你见过的川西城里那个陈潜老师，他爹就是道士，还是咱这儿的庄主，孙女芊芊都上大学了。道士不光可以娶媳妇，生孩子，还能挣钱呐。”唐不漏给张常明解释了娶妻生子的疑问，还说有钱拿。俗话说：财帛动人心。唐不漏有意说出当道士能挣钱。

张常明有点懵：“啊，在这儿当道士可以娶媳妇？生孩子？还能挣钱？”

唐不漏说：“你拜我为师，当了我的徒弟，就算是正式进入道门修道了，就应了你的童子命，以后什么劫难都没了。在这儿管吃管喝，一切生活费都不用你自己花一分钱，大道庄全包。每月还给你发点儿单费，就算是工资吧。怎么样？”

张常明被唐不漏说的有点动心，问：“哪，我得干点什么活啊？”

唐不漏嘿嘿一乐，说：“你主要就是扫扫地呀，买买饭呀，带着花儿玩儿呀什么的，很轻松的。再有就是要学习点儿道法。”唐不漏估摸着张常明也是不爱学习的人，故意把学习道法轻猫淡写的说出来，放在后面。

张常明看向东厢房里吴青，他对吴青还是有好感的。

吴青说：“没错，他说的对。在这儿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花钱，没重活儿，可以娶妻生子。出山功德行的花费也可以不用自己花钱，功德行你可以理解成出差。有一条得先说明，就是以后不要再想着大富大贵就行。”

张常明听了吴青的话，心里有了点儿底，对唐不漏说：“呃……俺得跟俺妈商量下。”

唐不漏掏出手机扔给张常明，张常明转身出门打电话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常明回来，对唐不漏说：“俺妈要和你说话。”把手机递给唐不漏。

“喂，您好。我是我是，喔，……不会，……一定，我们是有规矩的，您放心……好的。”唐不漏喔喂一阵儿，又把手机给了张常明。

张常明接过手机：“妈，……喔，我知道，……会的，……好的。”张常明把手机还给唐不漏，说：“我妈同意了。你得说到做到，不能耽误我娶媳妇。”

唐不漏哈哈一笑，说：“我还能骗你个小孩子嘛，你又没钱又没色，骗你什么？好了，我带你见见咱们的半仙庄主去。”

门外有个声音说：“谁也不能耽误你娶媳妇，咱们大道庄正缺人呢，应该多生孩子，不娶媳妇哪来的孩子，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常明回头，见一个道姑衣袂飘飘，出现在在门口，身后跟着花儿。道姑被蓝色大褂罩住全身，白色衣领像蓝天上的一抹白云斜挂在胸前，脸上不施粉黛，却也是红唇皓齿黑眸分明，头上也挽了个发髻，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干净利落舒服。随着道姑一进门，屋里顿时溢满香气，张常明觉得一股清香直钻入脑，被唐不漏说的有点晕的脑袋，立即清明起来。

唐不漏说：“呦。何仙姑又换香了。这是什么香？”

被叫做何仙姑的道姑说：“人家都是香分四季，我的香分十二个月，月月不同。说了你也不懂。这小孩子千里迢迢地送青山回来，倒被你捡了个便宜徒弟。”

唐不漏说：“这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吗！青山不收，那我就收啰。”说完领着张常明去见庄主。

张常明问唐不漏刚才的女道士是谁，唐不漏说是何碧，道号玉清，大家都叫她何仙姑。就是她收养了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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